> 第一场比试的方法,出自承启。
“六千人一起上场岂不是要乱死?何况一天时间也未必够。不如就挑些嘴严守规矩的,料想我朝的羽林军中论武艺,个个都是英雄。”承启淡淡一句话,王淳所在的队伍里便有四人被斩首,八十余人吃了军棍。
现如今比武台上那些人,承启知道那是未来关系着自己身家性命的人。
他并不懂武功,过来看比武无非是出于对自己性命的关心。看着台上那些士兵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承启开始感到放心,这些人也许并不是武功绝顶的高手,但他们都不惧怕死亡,何况……端着茶杯的修长手指紧了一紧,承启嘴角溢出一丝笑容,这些人都有向上走的野心,否则怎会在台上和一个陌生人拼个你死我活?承启的目光落到台下等候比武的士兵中,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文宗也不练武功,但这个喜爱玩乐的皇帝绝不会排斥来看一场规模宏大的武术表演,文宗的目光也在关注比武台,不过他想的却是皇家猎苑需要补充几名好手了。
“哎呀!可惜!”眼见着一名手长脚长的士兵被对手一脚踢下比武台,文宗忍不住一声叹息。
“确实可惜。”承启的目光落在那名得胜者的身上,那个人身材很高,下盘很稳,手中没有拿兵械。承启对兵器没有好感,冷森森的刀剑总会让他感到不安。那个大个子士兵上来后,也没见他使什么漂亮的招数,仅仅几个回合后,他的对手便栽到台下去了。
承启认为这是一场意外,“可惜那个掉下去的,没露出什么本事,这一场就比完了。”
“皇儿。”文宗摇摇头,笑道:“那个掉下去的是弓马上的好手,可惜腿上功夫不够,不然也不会让对手轻易找到时机。”
承启的目光回到比武台上,刚才的大个子已经走了下去,又有新的士兵走上来,这一次两个人都是用刀,你来我往打的眼花缭乱。承启看了好一会儿,台上还没分出胜负,他扭头看看文宗,文宗脸上也微露倦意。承启便招过个太监来,轻声问道:“还有多少场?”
太监听他问,忙跑了下去,跟小黄门一阵嘀咕,又跑了回来,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禀殿下。没有比试的尚有十四人,方才的得胜者共计七十八人。”
承启心里盘算了下,对文宗笑道:“依儿臣看,虽说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这次毕竟不是试武举,下面的这些都是我朝武艺出众的人才,再比试下去难免会有人受伤,反为不美。”
他见文宗点了点头,又道:“这一次试完,便能择出好手八十五人,其中六十人可分与二位皇弟,再从败者中挑选些出来,也尽够了。”
文宗想了一想,也觉得实在没必要非要决出个武状元来,再说也确实有些倦了,便笑道:“如此便依皇儿所奏,只是承康承煦各得三十人,你那边可就只有二十五人了。”
承启笑道:“儿臣长在禁中,自比两位皇弟要安全许多,便是那输了的也未必不是个中好手,方才父皇不是还赞那个会弓马的么?”
文宗笑道:“朕是惦记着猎苑秋围!”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一同笑了起来。
说话间,就有太监过来禀报这一圈比武完毕,文宗便命承启自去选人,承启谢了恩,带了两名侍卫便自去了。
王淳站在得胜者的队伍中。这场比试中大多人都是势均力敌,赢了的身上脸上也难免挂伤,与他们相比,王淳那一场简直可以说赢得轻松,不禁让旁人纷纷羡慕他的好运气。
王淳的心里却在叹气,明明前一刻还是一个队伍中的兄弟,上得台便要拼个输赢,须知刀剑无眼啊,刚才那个被削掉半根手指的士兵算是残废了……王淳没打算在比武台上亮刀子,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对手输的太难看,瞅个空子便把那人踢了下去,算是草草了事。
也不知还要比几场。王淳看了看剩下的人,别人发现王淳的视线,回报的目光都带有一丝警惕。王淳忘了,眼下站在一起的人都是竞争对手,他虽没恶意却难保旁人不会多想。
忽然有小黄门骑马过来传口谕,要他们速速面朝东方排成“一”字,末了还特意嘱咐,不必低头下跪。
众人不明就里只得照做,也不知这是不是比试的新花样。大家心中各自警惕,都自觉与隔壁的人保持半臂距离防止有变。
又过了一会儿,好容易才看到远远的过来三匹马。走在前面的那匹马上坐着一名杏黄衫子的少年,后面两匹马上坐着的却是两名侍卫,手都按在刀柄上,警惕的注视着场上的每一个人。
小黄门骑着马从一字队头跑到一字队尾,口里喊得仍旧是皇帝口谕不必低头下跪,众人老远看到那杏黄衫子心里就都有了数,若不是小黄门来回跑着喊口谕,早齐刷刷跪倒一排了。
饶是如此,当看到杏黄色的衫子越来越近,所有人心跳都不由得变快。这是难得的机会……只要被太子挑中!想到此处,有几名士兵的呼吸不免就急促了许多。
王淳心里亦是压不住的兴奋,承启,是承启!
那袭杏黄衫子在他的思绪里曾经出现过无数回,现下那个人就要出现在眼前。王淳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偷偷捏了下大腿,很疼,不是做梦。
承启和两个侍卫终于走近了,他并没有直接走到这些士兵面前,而是从南往北,缓缓驱马前进,每一名士兵面前他都会停一下,仔细察看对方的眼睛。有人面对他审视的目光不由自主便会垂下头去,有人的眼睛中却写满了热切与渴望。承启微笑,这种眼神他见得多了,身为储君他最自负的便是有识人之明,这也是每一位帝王必须要从小学习的功课。那些垂下头去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那些目光过于热切的人,有些是单纯的自负,有些却包藏了野心。
承启不怕有野心的人,野心家是帝王最好用的工具,承启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手腕驾驭他们,野心家总比庸才要强,承启想。
承启一边想,一边继续观察每一名士兵,他的目光落在刚才那个胜得轻松的大个子身上。这人还真是魁梧,在上面看时还不觉得如何,走近了才注意到他肩宽腰细,一双长腿,一看便知是自小习武的人。
当目光落在大个子脸上时,承启愣住了。
这人是谁?为何他的目光敢与我对视?!
大个子的眼神也是满溢着热切与渴望,承启定定神,他认为这个武人敢于如此纯粹是因为没有受过上下有别的教育,他不想理会这种琐事,目光刚要从大个子脸上移开,却捕捉到那热切目光下的一缕温柔。
温柔?
承启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父皇与母后是慈爱的,弟妹是恭谨的,宫人是小心翼翼的……各式各样的目光承启都见过,却唯独没有温柔。
但是太子殿下懒得去确认那目光里究竟有没有温柔的成分,这个大个子有一双温和湿润的眼睛,他是无害的。这一点承启可以肯定,而他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这个大个子正是王淳。他看着承启的马在每一名士兵面前驻足,承启偶尔会问问他们的名字,立刻便有随行的侍卫取出纸笔记下。王淳知道这代表承启选中了他们,他希望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好运气,承启的马越近,他的心跳得越快。
及至承启站在他面前,王淳才压抑下澎湃的心情。他细细的打量着承启,四年前的影子太过模糊,那时候的承启只留给他一袭杏黄色。四年后呢?王淳发现承启并不是他在梦里见到的那个样子。梦中的人很温和,马上的人温和的面容下隐藏着的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王淳注意到承启打量人时喜欢微微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