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邓长年被这句话说的十分不好意思。他挠了一下脑袋,不自在地道:“那个,我们这些人,其实都是为了建功立业找机会……没想那么多。”
沈柔凝就那么笑着瞧着他,让他越发地不自在起来,像是坐在那里也不得安稳了。若是陈厚蕴不在。他自然可以像从前一样用稍显轻佻轻浮的言行让沈柔凝无奈没法子,但如今陈厚蕴坐在这里,让他很有压力不说,沈柔凝也再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姑娘,而是长成为一个美丽的小小少女,美丽的让他有点儿胆怯不安……邓长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陈厚蕴暗自观察了二人的相处之后,开了口,也替邓长年解了围:“我听闻,你在前线立了不少功劳……但如今品阶提升却有些慢,依旧还是个百人长?容我直言。按照这个提升速度。只怕到仗打完了,长年你也难以出头。”
邓长年闻言立即肃然,神色稍县暗沉,又暗含一些凌厉。微微低头视线再没有面对谁。低声道:“普通士兵的军功。就是这么计算的。我能成为百人长,已经是死了很多人轮上我了的缘故。”
平民与权贵子弟,对功劳的评断就不一样。
甚至许多时候。同样是能让权贵子弟提拔一级的功劳,落在平民子弟头上,却不过是奖励些金银钱财罢了。这还是好的。许多时候,平民子弟的功劳,大多都是计算在了别人的头上……他自己就也遇到过。
邓家那些人将他们兄弟逐出了族谱不说,甚至还像军中打了招呼,为了压着他。就算是军中有不耻邓氏作为不肯应的,但为了钱财应下的也有几个。至于打抱不平……又有谁给他打抱不平?
这些子肮脏事,他其实并不愿意在沈柔凝面前说起。但陈厚蕴……他是陈氏嫡孙,陈家若是愿意在军中说句话,不需要说多,仅仅是能为他除去那些不公,他就能走出一条路来。
邓长年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有些闷,道:“郑家找我了。”
若是需要从让沈柔凝代表的陈家和那个从前毫无联系的郑家中间选择一个的话……邓长年其实心中倾向于郑家。郑家是他嫡亲祖母的娘家。但这么多年,却是对嫁入邓家的女儿以及女儿留下的血脉毫不关心,任他们被欺凌侮辱,比待陌生人更让他觉得心寒。
现如今,他在军中有了些名气,郑氏便派了人过来接触……而且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怜悯施舍之态,让他十分憋闷不爽。
似乎通过沈柔凝找陈家的助力更家容易。
但邓长年却并不愿意让沈柔凝看到他的挣扎和为难。他只希望,在她的印象之中,那个邓长年,永远都是笑容灿烂似乎什么烦恼忧愁都无法难倒的那个少年人。他不想她看到他在现实里挣扎的沉重艰难。这让他觉得十分羞耻。
而若是换成郑家,在邓长年心中就是与感情无关了——郑家看重了他的潜力想要收买拉拢,他也借助郑家的影响摆脱现在的困境走的更高……这是利益上的合作。他问心无愧。
但陈厚蕴却在此时指出了他的困境。
他无法否认。
邓长年微微低着头。他能够感觉到沈柔凝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如同烙铁一般,烫的他十分难捱。就像是,他比她矮了一样。
“明义候郑家?”陈厚蕴有些疑惑。
沈柔凝开口解释道:“邓大哥的嫡亲祖母,就是当年明义候邓家所出的那个鬼面将军。”
陈厚蕴知道昙花一现的鬼面将军。他深思一转,便清楚了其中的关联,点头道:“郑氏以武传家,在军中颇具影响力……”说到此,他略一停顿,看向邓长年,缓声道:“据我所知,你的百人长是在到军中不久就提拔上去的。而如今剩余在邓府的那些人,他们根本没有力量能够将手伸到前线去。你所谓的收买,有些地位背景的,根本不会被邓氏这些人收买,而那些更基层的军官,他们又怎么能有法子与京中随意联系?”
跑那么远去打压前线军中人士……以现如今邓府这些人的能耐,他们根本做不到。就算是收买……也没法子收买。
“所以,你所说的收买,恐怕并不存在。”陈厚蕴问邓长年道:“你觉得呢?”
邓长年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一直以为是邓家人做的。在他的心目印象之中,邓氏在京城还是很有影响力的。但他却并不了解,在邓公去世之后,邓氏在京中……已经没有什么影响力了。
若不是邓氏……针对他的,又是谁?
“你的意思是,一直都是郑家?”邓长年开口询问,声音之中,微微发冷。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罢了。”陈厚蕴从朝颜口中接过茶,面容平静地道:“从你的履历上不难看出,你所受到的针对,都是在你崭露头角成为百人长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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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变了
“明义候府,虽然依旧风光,却有些后继无人之感了。”
陈厚蕴继续平静地道:“同是行武,明义候府一直以来都隐隐有些不服气秦国公府……从前几代人如何且不说,但现在,明义候府明显有一种后继无人之感了。南北统一之战,秦国公府除去军中老人,又有秦叙这个新人能应时而起,而明义候府却没有这样的人。”
“我了解过关于你的一些情报。”陈厚蕴道:“你功夫很高明,十分勇武,虽然军略上略显生涩,但你却有天赋灵性,进步很快。若是有人倾心栽培指点,就像秦国公府不遗余力地培养秦叙一样,你肯定会有十分耀眼的表现。”
“我若是明义候,得知你这样一个人在,怎么也要将你弄到郑家来的。”陈厚蕴说话时候的语气十分平静:“但你与郑府之间,明明是血亲,却有很深的隔阂。这种隔阂想要消除并不容易……但若是郑氏让你看到你一个人只能苦苦在困境之中挣扎,而他们却能够帮助你上青云……想来,你应该会主动愿意忘记隔阂的。到时候,你就算是不会心存感激,也会诚意合作,彼此愉快。”
随着陈厚蕴的缓缓述说,邓长年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因为,之前他的确是打定了主意要忘记了之前郑氏之于他们的冷漠,选择与他们合作,心中以为是要各取所需了。
沈柔凝看着邓长年,不禁对他生出了些同情来。
陈厚蕴察觉到自己面前的茶水已经温了下来。便抿了一口润了润,随即又道:“明义候府族人不少,其中有三位嫡女,都与你年纪相近。若我是明义候,定然会提出招你为婿。而没了邓公,你邓长年就完全没了依仗,不死心塌地地依附着明义候府……你难道想要在百人长的位置上熬一辈子吗?就算你想熬,你也熬不了一辈子。不出十年,就天下太平,那时候。大庆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军人……而一个百人长。不过是多得些遣散银子罢了。”
不知何时,邓成年已经握紧了拳头,漫漫的血腥之气如同实质,从他周身溢了出来。他的眼睛。不满了红丝。
陈厚蕴见到邓长年露出的这些血腥煞气。却是露出些钦佩的感慨来:“看来。你当真是杀了不少人,立了不少功劳。”不然,怎么会有这样重的煞气。
杀了很多的人?
沈柔凝心中一颤。看到这样的邓长年,想起他从前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难受,不由恳求陈厚蕴道:“表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恳求些什么。
难道是恳求陈厚蕴不要再将这让人愤懑难受的现实揭露出来么?
似乎也不对……
邓长年仿佛是被沈柔凝的声音给惊醒了。他回过神,再次将溢出来的气息收敛起来,神色缓缓平静下来,抬眼直视陈厚蕴,慎重地问道:“不知蕴表哥你同我点明这些,是有何教我?”
就算陈厚蕴是沈柔凝的表哥,他邓长年也以沈柔凝的表哥自居了许多年……但他邓长年从前却是与陈厚蕴并不相识的。陈厚蕴初一见面就与他剖析这些,就算是有沈柔在……难道不是依旧有些交浅言深了?
他说出的这些话,总不是些让人听了能愉快的话。
那么,陈厚蕴既然选择了说,就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邓长年看向陈厚蕴,等待着他再次开口。
陈厚蕴笑了起来,笑的十分欣慰,十分满意。他笑着道:“算不上教,我的确是觉得,我和你之间,应该能有比你与郑氏更愉快的交易。而且,我这个交易,根本不会影响到你与郑氏的合作。若是你选择与郑氏合作的话。”
“愿闻其详。”邓长年肃然道。
“那么,你先告诉我,你对先如今的邓府中住着的那些人,是个什么态度?”陈厚蕴问的有些随意。
“他们根本就是侮辱了这个姓氏。”邓长年冷声道。
他说罢,不禁看向了在身边坐着的沈柔凝。她坐在那里,就如同清晨才沐浴过朝露的花儿一样美好干净。而他,终究是再也不能维持住她印象中的那个样子了。
这让邓长年的心隐隐作痛。
但他很快就又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