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老是这么打工吧,差不多也该为将来着想了。我看踏踏实实在公司工作也是一个选择。”
我从仓库直接出了公司,吃了点面食当午饭,又回到编辑部。
午后的工作时间里,编辑部的工作量逐渐增加,山岸一直在忙碌地来回奔走,身影显眼得不得了。
他没有才能。没有才能的人我们不需要。真可怜。
我准时在下午五点离开了编辑部。
星期一最后一件奇妙的事情,发生在回家的路上。
我刚过了人行横道,从公寓入口附近的黑暗处传来一个声音:“总算回来啦。”
这是个尖锐的女声,充满了焦急等待的心情。女人从黑暗处出现在荧光灯下。
“你就是樽宫由纪子小姐遗体的发现者吧。”
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东京应该立法禁止把pink house这种可爱少女风格的衣服卖给年过三十的女性。
女人从头到脚穿了一身pink house,头发染成茶色,浓妆艳抹,眼影也浓过头了,外表就像故意打扮得恶趣味一般。
“我等了好久了,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现在。”女人朝我走过来,亲昵地把手搭到我胳膊上。
“你是谁?”我皱起眉头问道。只一照面就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倘若以前在哪里见过,不可能想不起来。我跟她一定是初次见面。
“我是采访剪刀男事件的记者,无论如何想向你询问一些事情。”女人恳求似地说道。
“不好意思,回答采访有点……”
“我明白,因为看到了女孩子凄惨的遗体吧。你的心情我非常了解,可是我已经等了两小时以上了,不要不屑一顾地把我赶走啊。”
这女人脸皮够厚的。若非如此,恐怕也干不了采访杀人案件的勾当。
结果,我同意了她的采访要求,和她一起走向附近的咖啡馆。输给她的强力坚持是个原因,但也因为我想到了一件事。
在咖啡馆靠里的桌席坐下,叫了牛奶咖啡和纯咖啡后,女人从包里拿出名片和一本杂志。
《秘密周刊》编辑部 黑梅 夏绘
“喏,这篇报道是我负责的。”像是叫黑梅的杂志记者翻开周刊给我看。那是篇卷首报道,跳动着《剪刀男的第三名牺牲者!》这般大号铅字,署名是“本杂志特别采访组”。
“你是杂志社的人啊。”我对比着名片和报道嘟哝说。
“实际上是自由撰稿人,不是社员。”黑梅以手掩口,扑哧一笑。
我最吃不消这种走可爱路线的女性,特别是像她这样韶华已逝的女性。
“你到底是从哪知道我是遗体的发现者,住在这里的?”我忽然有了兴趣,试探着问。自己的相关情报是怎样泄漏出去的,我极想知道。
“这个说不得的。报人不能公开情报来源,抱歉喔。”黑梅笑着回避了我的问题,从包里取出小型磁带录音机放在桌子上:“那就请你谈谈当时的情况吧。”
“那个,你是从哪买的?”
“这个录音机?随便哪家电器店都能买到。”黑梅这么回答后,采访开始了。
我和回答警察询问时一样,除了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大部分都如实述说。
“遗体的情况怎么样?”全部说完后,黑梅提出疑问。
“很平常。” 棒槌学堂·出品
“譬如说,有没有裙子被掀开的事?”
我不禁苦笑。她对‘某种性侵犯’似乎也深感兴趣。我老实回答她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样啊,谢谢。”黑梅并未流露出失望之色,低头道谢。采访结束了。我向她确认了不在报道里写出我的姓名后,开口说道:“问一个问题行吗?”
“什么问题?”
“和被害少女有关的……”
“樽宫小姐?为什么想知道她的事呢?”黑梅看着我的眼睛,锐利地问。
人不可貌相,这女人看来头脑敏锐,必须小心应对。
“虽说不知道算是什么缘分,毕竟是自己发现了她的遗体,总觉得很在意她的事情。”
“原来如此。”黑梅点点头。她真的理解了吗?从她的表情很难捉摸。
“照电视上的报道,樽宫小姐成绩优秀,长得又美,性格又好,受到所有人喜爱,我知道的就只是诸如此类司空见惯的报道。”
“这是当然的。她是被害者啊,不能写被害者负面的传闻,就是我们这篇报道也不例外。”黑梅用指尖敲着摊在桌面上的杂志报道。
“你也听到过负面的传闻吧。”
“再好的孩子也会有负面传闻的。”黑梅以宛如淘气孩子般的眼神盯着我:“不过,难得蒙你接受采访,好吧,我就稍微说一下。”
黑梅双肘支在桌上,开始讲述。“那孩子在男性关系上好像相当惊人。”
“她受欢迎也不奇怪吧,长得那么美……我只在电视上看过她生前的照片。”我急忙加上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男性接近她,而是她积极钓男人,也就是常说的反过来泡男人的女孩子。”
这倒是意外的事。
可能是这种心情写在了脸上,黑梅笑了:“看不出来吧?这是她同学说的,说由纪子看起来稳重文静,实际却很淫乱。”
“最近的女高中生连‘淫乱’这种冷僻的词都知道啊。”
“跟傻瓜似的。”黑梅仰望着咖啡店里的灯光,撇了撇嘴唇。“要是高中男生,不管和多少年长女性交往,别人也只会说很帅嘛,这家伙真有一手。是女生的话马上就说淫乱了。明明干的事情没任何差别。”
黑梅似乎是把樽宫由纪子理解成了前卫的女高中生。
或许情况确实如此,但我对樽宫由纪子的印象与这一理解之间,存在少许差异。
“她和年长的男性交往吗?”
“好像有好几个,而且全部都有肉体关系。”
我在快餐店目击到的男子会不会也是樽宫由纪子泡到的男人之一?
“没办法啊,她的家庭似乎相当复杂。”黑梅啜着牛奶咖啡感慨地说。
“家庭复杂?”
“父母都是带着孩子再婚的。”黑梅微微一笑,叠起手指:“应该是带着儿子的男方和带着女儿的女方再婚。她和父亲、弟弟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和她的品行是不是也有关系呢?”
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的事实。对樽宫由纪子来说,一弘和健三郎是继父和继弟啊。
听了黑梅的话,我对告别仪式那天看到的健三郎的行动产生了一点疑问。对于继姊的死,感情会爆发到那个程度吗?
我无法作出判断。我自己是与那种感情无缘的人。
“父母的前配偶是什么情况?”
“父亲的前妻是去世了,母亲是和前夫离婚。离婚的原因好像很多,不过这方面还没有详细调查。”黑梅把牛奶咖啡喝光,态度在暗示已经可以了吧,说不定她正在反省自己有点说太多了。
纯咖啡和牛奶咖啡由黑梅买单。这家店我是第一次来,与昂贵的价格相比较,咖啡的味道并不怎么好喝,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