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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芳心千重(17)(2 / 2)

她不用再担心有人瞧不起她,也不用再害怕落入那充满苦痛的黑暗里,她看似什麽都拥有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可她心中依旧空落落的,彷佛缺失了一块大洞,怎麽也补不平。

她不知道为什麽,可对於眼前曾经想像过无数次逃脱之後能看见的美好事物,蓝天白云、绿树红花,夏雨冬雪、春晓秋暮,一一代序轮转,心中却再也难起兴致。

好似一朵被移植温室里的花,看起来美丽,却失去了自由的朝气。

她越发郁郁寡欢,房间里楚观岳拿来讨好她的礼物堆满了角落,却依旧填不满她空洞的心,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感受着yAn光透过树叶斑驳洒落在脸上的温暖,闭上眼睛。

春光如此明媚,徐徐微风拂起她鬓边碎发,有什麽飘飞着,落在指尖,惊动了一场酣睡。

--是夹竹桃的花瓣。

她抬起头,顺着花落下的方向,瞧见不知何时倚在树梢上的少年,斜抱着剑,望着树下的nV子,一头墨发在脑後高高束起,额前的浏海在少年俊俏不羁的脸上投下一片暗影,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那麽好看吗?」他歪着头看向她膝上的游记,「师娘怎麽总看这本,每回都看得这麽入神,连我来了都没发现。」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上的书,是一本山水游记,忘了在什麽地方买的,可兴许是上头记载的风土民情格外新奇,让她看了也觉得有趣,彷佛随着文句之间也能看见不一样的景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随口回答:「嗯,挺有趣的。」

她答得敷衍,本是无心之举,然眉眼间的向往却落入少年眼里,被他当了真。

他望着树下捧着药碗,只能透过一卷又一卷的风水游记,想像外头世界的nV子,玩笑一般,挑了挑眉,道:「光是看有什麽。」

他抬起头,望着头顶上触不可及的蔚蓝天幕,对於藏剑山庄里的他们来说,都那麽遥远。

「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万水千山,你陪我一起看吧。」

如果……

他说“如果”。

一个庄主收在门下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和一个窃取别人身份名姓苟活的假千金,不管是哪一个都注定了不得自由,无法善终。

他们怀揣着各自的秘密,都把对方视作深渊里的同夥,竖起尖刺,妄图威吓,却又害怕寂寞,不得不在黑暗里相拥。

他们悄悄握起对方的手,只因为拥有一样的目标--逃出这里。离开山庄、离开芜州、离开那些日日夜夜无法挣扎的恶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最後,以为梦醒了,其实不过是又落入另一个深渊。

「你知道吗?其实,在你救下我的时候,我早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她含着泪,看向了眼前早已不负年少青涩的少年,轻声道:「你不该救我的……那时候的我,在知道你是楚观岳在外同旁的nV人生的儿子时,是想过要杀了你的……我这样的恶人,哪里值得你救?」

「值得。」

商越望着眼前无声落泪的夫人,听着往日的那些旧事,脸上却没有半分意外惊诧之sE,「因为,你也曾救过我。」

他从未与人说过,甚至夫人也不知道,他有一个秘密,藏在心里已经很多年了。

在方知晓自己身世时,他曾认为自己的存在是错误的,一个背叛婚姻,逢场作戏,无半分情份诞下的子嗣,如此肮脏,甚至连亲生的父母都只将他拿来作为利用的工具,没有半点温情,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肮脏的错误,不该存在。

他也曾试图消失,抹去自己的存在,以此来改正错误,直到他见到了夫人--那个他名义上父亲的妻子。她如此温柔,像是一束光蓦地照进了深渊,亲手接住了他的Y影,从此只剩下光明。

她给了自己在这世间第一次的温暖,也是唯一的温情,将那个困在深渊里不断沉沦的自己拉了出来,怎麽能不珍重?

多年前的她,握住了他的手,告诉他山庄就是他的家;而多年後的她,再次伸手抚m0着眼前少年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的命是你救的,是你的。现在,也该到了还给你的时候了。」

「不。」商越伸出手,也轻轻抚m0着她的脸,「纵我此生,诸多不幸,若只是为了遇见你,那便已值得。阿颜,你自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夫人一愣,忽然间,似意识到了什麽,刚惊悸地喊了一句“商越”,少年就从她怀中软软地滑了下去。

「商越!」夫人惊慌失措,想要撑住他,「为什麽……你怎麽了?」

商越紧咬牙关,额头冒出一颗颗汗珠,喉间涌上一GU腥味,血sE不断自嘴角渗出来,映得面sE苍白如纸,任凭她怎麽努力去抹也抹不尽。

夫人望着那怎麽也擦不完的血迹,内心深处的恐惧加深,不断蚕食着理智,擦拭血迹的手越发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滴眼泪从夫人脸上滑落,滴到了商越脸上。

「我……我……我去叫人!」夫人站起身来,颤抖着声音,扬声喊道:「来人!来人啊!快来人!叫医者……快帮忙叫医者来……」

许是她惊慌的哭喊惊动门外看守的侍卫,陆晏和尹南风、白尔笙闻声赶至时,只见到了满身大汗,倒在夫人怀中的商越,不由得愣住。

「……没用的。」商越很努力地朝夫人笑了一笑,随即咬牙冷冷地瞪向门口的几人,「你放心,等我Si了,他们就再也不能拿我威胁你……交出解药……届时,你便自由了。」

「你疯了吗?」夫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怒斥:「什麽解药哪里值得你如此看轻自己!」

陆晏皱眉,瞧见眼前的景象,惊诧的同时,也明白不是怜悯同情的时候,事态紧急,眼下除了时镜,满城百姓的X命都压在他身上,他没有理由放过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冷着脸,上前剑指商越,沉声道:「自由?你以为事到如今,你们还走得了吗?」

这一次,白尔笙没有再上前阻止他。

尹南风也没有开口,只是任由几人如此僵持不下,还是夫人目光闪了闪,忽然迎着眼前冷锐的剑尖迳自站起身来。

似乎没有意料到她会突然动作,陆晏眸光一凛,虽是偏了方向,可夫人x前仍是被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淡红sE的痕迹刺痛了商越的眼。

「你做什麽?!」

「把解药交出来吧。」夫人迎着商越诧异的目光,淡声道。

「……什麽?」

「把解药拿来。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你做傻事,事已至此,早已没有任何意义,我已经答应了白姑娘,会交出解药……」

「为什麽?」商越咬牙,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只要解药在我们手上,他们就只能听我们的,就算朝廷的使官来了,我们也可以利用蛊毒,像从前那样,继续控制他们……」

「然後呢?」不待他说完,夫人冷不防打断了他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着商越苍白面容上疯狂执拗的神情,那般陌生,终於明白事情已经来到了怎样的境地,错得有多离谱。

「我累了。经历了这麽多,我已经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夫人抿了抿唇,神情哀戚,「你知道你现在做的这些,够你Si一万次了,藏剑山庄的规矩你不懂吗?」

规矩……

他似是听到了什麽好笑的话,蒙着迷茫雾气的眼睛闪了闪,忽然笑了起来,「懂……我就是太懂了。」

来到藏剑山庄拜师的第一天,诵读的誓言里便有不可为一己私利祸害苍生这一条,可天下苍生何其多,又为什麽不能是他们?

他们亦是苍生中的一人,又何其无辜?

见他这样,夫人亦是不忍,那些苛责怪罪的话说不出口,也只能抿了抿唇,道:「把解药给我。至少,在还没酿成大错前,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她望着他,从前向来听话的X子,如今却不肯松口,只是撇过头,低笑了笑。

「阿颜,你知道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总说着不再相信,内心却仍然觉得这个世界会善待你,可结果呢?你救他们於水火之中,可他们只看得见楚观岳,甚至是其他人!」

「你告诉我,你身上的哪道伤疤不是拜他们所赐?遭遇的那些苦难,哪些不是因为他们贪婪的恶yu?」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商越闭了闭眼,深x1一口气,平复了x口沸腾的怒气,才道:「错的人不是我,是他们。我本来可以让他们都能臣服於你的,可就是你的一次次心软,才让今天的局面变得无法收拾……」

「荒唐!」陆晏实在是再听不下他的胡说八道,沉声斥道:「旁人固然犯下错事,却也不是你能lAn杀无辜的理由。你的无辜,该去找作恶之人讨,而非挥刀砍向弱者,以恶制恶,你又何尝不是同他们成为一样的人?」

商越捂着x口,咳着嗽恶狠狠地瞪向他。

他似乎伤得很重,咳嗽不止,鲜血不断从嘴角渗了出来,面sE苍白,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若非夫人撑着,连坐也坐不起身子。

见他如此模样,白尔笙终是忍不住,想要上前说些什麽,却被尹南风暗暗拉住衣袖,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话,得需当事人自己说开了才行。

白尔笙知道她的意思,可她最是见不得别离,如此光看不说,还不如眼不见为净,遂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

尹南风没有阻拦,只是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向了榻边的两人。这是场赌局,两方拉扯,赌的就是谁更看重一些。

用情至深之人,柔情化为利刃,挥向自己,便是输了。

夫人见他如此,不由得潸然落下泪来,「就这一次,你就不能听一回我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都是我听你的,这一次……就当我想为了你,最後任X一回吧……」

商越说着,目光涣散起来,唇角勉力扯出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淡去了。

感觉到鲜活的生命即将在她怀中慢慢凋零,夫人愣了一愣,目光望向房内的几人,似哭似笑,终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都是我的错。」夫人深x1一口气,将怀中晕过去的人轻轻放下,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望向陆晏,「是我自密室逃出来後,不甘遭此凌辱,眼睁睁看着楚观岳杀了穆夕颜,用她的身份活下去;是我不愿再回到从前那般凄楚境地,与楚观岳合谋,篡夺庄主之位,用蛊毒C纵人心;是我怕东窗事发,祸及自身,明知楚观岳与老庄主心怀不轨,却装作不见,任由他们祸害无辜;是我得知商越的身世後,心生不平,怂恿他与我演出一场戏,试图掩盖真相;是我指使他毒害百姓;是我拉着他一起逃跑,伤害尹娘子;是我丧心病狂,是我异想天开,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商越、与藏剑山庄……无关。」

她把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将商越撇除得乾乾净净,甚至於曾伤害背叛过她的藏剑山庄在她言语之间,亦清白无辜,一切的一切,错的只有她。

她要止罪於己,让所有伤害到此为止。

夫人挺直身板,回头深深看了眼双眼紧闭,面sE苍白的商越,笑了一下,随即从头顶上cH0U出金钗,倏地刺向x口。

「你做什麽!」尹南风脸sE一变,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意外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料到这一荏,俱是一惊,就连陆晏离她最近,也反应不及。

鲜红的血sE顺着尖锐的钗身落了下来,宛如血泪,一点一滴,氤氲了一室悲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想寻Si?」陆晏眯起眼睛,深深看着她。

夫人脸上一白,却忍着痛,只是扯了扯唇角,挣脱尹南风抓住她的手,俯下身来,竟是毕恭毕敬地朝着他行了叩拜之礼。

「妾身罪该万Si,难辞其咎,如今愿将解药奉上,只求……大人只问罪妾身一人,莫要牵扯旁人。」

陆晏到最後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让人将她带回房去。

谁也没料到,这毒蛊的解药,竟是夫人的心头血。

当年老庄主为了一己之私,将萱萱带回山庄,囚於密室之中,链作药人,那麽多的毒药喂了下去,让她的血中也淌着剧毒,掏空了根本;然他做了这样的恶事,竟也害怕自己遭到反噬,於是在她T内种下子蛊,并将控制子蛊的母蛊藏在穆夕颜身上,妄图将她作为藏剑山庄不见光的一个利器。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终有一日,他囚困数年的药人竟逃脱出来,在杀了他之後,他信重得意的弟子也背叛了他,杀了他的nV儿。穆夕颜一Si,T内的母蛊失去感应,为萱萱T内的子蛊所吞噬,占据主导,Y错yAn差让庄内被种下蛊毒之人错认为主,以此李代桃僵过了数年。

商越伤重,昏迷不醒,仅存的解药被他藏了起来,夫人为了换他活命之机,不惜献出了自己的心头血,好让医者炼制解药;这几天,尹南风守在时镜身边,亲手将解药喂给了他喝下,见他脸sE好了几分,适才松了口气。

「怎麽样,人还没醒吗?」屋外,陆晏推门进来,看见榻边拿着手帕替时镜拭汗的尹南风,随口问道。

「方才服过解药,医者说还需休养,不日便可清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晏不知从何处回来,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走近榻前,打量着昏迷不醒的时镜。自他毒发後,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面sE如今已红润了不少,恢复如常血sE,想来毒素已有缓解。

「按着夫人所言,我已令手下之人将解药发放下去,近几日染病之人皆有所缓解,想来她所言不虚。」陆晏话锋一转,审视的目光在时镜和尹南风之间来回打转,「不过,这几日你日日守在时镜房中,你倒是对他……格外上心啊。」

时镜毒发後,昏迷不醒,尹南风便一改以往的疏离客套,日日守在时镜床前,亲自照料,任谁都看得出二人之间关系恐怕非同寻常。

然而,尹南风这样的人,做事总有目的,平常时镜温润正直,为之所欺,她蓄意靠近或是别有用心;可他中毒昏迷,在他身上并无可用之处,她如此作为,俨然另有隐情。

陆晏不信她,b起情Ai私yu,他更认为是另有所图。

对此,尹南风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转身将手中拭汗的手帕浸入一旁的水盆里,撩袖浣洗,「诚如陆大人所言,眼下首要解决的当是毒蛊之祸,封城禁令未解,城中百废待兴,陆大人与时公子同奉皇命而来,一应事由自当代为主持;如今时公子未醒,一切重担都压在陆大人身上,要事缠身,妾身绵薄,唯一能做的无非是希望公子早日康复,替大人分担重任。」

她将兑了水的帕子在手上拧了拧,搁在架上,方才转过身来,朝着身後眸光幽深的陆晏笑了笑,似是想到了什麽,又道:「算着时辰,朝廷的使官也该到了吧?待使官一到,接手调查,留给陆大人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二人目光相对,尹南风棉里藏针,意有所指;陆晏眸光深沉,神情漠然,一动不动。

荫蔽帘幕,他挑了挑眉,睫毛轻眨几下,垂下的眸子清黑无光,「是不多了。」

他承认,「所以,你还不愿说实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南风抬头,迎着少年权臣Y鸷的目光,神sE未变,姿态从容,对於他突如其来的质问似是无谓。

「你早就知道,芜州之事的幕後主使便是夫人吧?」

尹南风挑眉,「陆大人又想怀疑我呢?」

「你不必着急否认。」陆晏早已看穿她的心思,抬手止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辩解,道:「当日时镜毒发後,我是怀疑过你,可我也未曾说过其他猜测,你却第一时间去见了夫人……」

「让我猜猜,你们见面说了什麽,是利益冲突,产生分歧,抑或是意见不合,撕破了脸面,才叫他们下手为强,将你困在房中,独自脱逃?」

尹南风静静看着他。

清丽的面容上浮起两三丝笑,语气轻柔:「不知陆大人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我又如何回答?」

「胡言乱语……既是不辨真假,不若待使官到来,让他们好好查一查,辨别真伪,免得尹娘子总要喊冤,称人W蔑於你。」

「大人自便。」

尹南风不以为然,说完自己的话便转身要走,却听陆晏在身後幽幽道:「你当真以为,尹家只剩下你一个,非你不可,我们便拿你没辄,你做的那些事,便能当作没有发生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南风脚步一顿。

她目光微闪,回头望来,乌发挽腰,眉目如黛,「你到底想说什麽?」

尹南风眸子一缩,她回身迎望着陆晏幽黑深邃的目光,光阑照入她乌黑的眼中。

「我知陆大人不信任我,对我多有怀疑,一路上旁敲侧击,不断试探,又总不惜怀揣恶意W蔑於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如此挑起事端,引起内讧,不但让众人离心,更是有违上意,令人不齿。」

「如果你真想将我除去,尽管将你所有怀疑、所有证据呈交大理寺,上报朝廷,而不是三番两次威吓於我!」

风吹入室,搅动一室暗cHa0涌动。

窗外绿荫摇曳,流离光斑笼罩,让眼前之人的面容忽明忽暗,模糊了轮廓。

陆晏被这双朦胧又倔强的眼盯着,忽然有了一瞬撬开冰山一角,窥见隐密的自得。

他看着她,轻轻抚过衣袖边的皱折,缓缓开口,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那些谎言……不堪一击。」

「毕竟,真正的骗子,骗人时是不说谎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南风抿唇。

她站在窗边,风吹冷颊,幽望着面前不怀好意算计试探的少年权臣。

尹南风侧头,看着檐下飞过的几只咿呀叫着的h鹂,羽毛鲜YAn,拍动着翅膀掠停在了窗外的树梢上,沐浴着暖和的yAn光。

h鹂确实可Ai。

可心怀大者,不当有Ai。

「是吗?谎言之所以为谎言,便是传扬出去,亦有矢口否认的底气。」尹南风侧头,朝他露出一个婉笑,「那就希望大人慧眼独具,可万不要被骗了才好啊。」

光影婆娑,明暗割裂。

尹南风不冷不热地朝他屈膝作福。

而屋内,陆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袖中手轻轻握紧,一双幽黑深邃的眼闪烁着生冷的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辗转几日,时镜终是在三日後清醒过来。

他一清醒,便有无数的公务等着他处理,几乎是不得片刻闲暇,楚禹方送来汤药,都尚未见底,陆晏便领着人来了。

耽搁数日,朝廷派来的使官将至,芜州一事必须在使官到来之前调查清楚,否则一旦交由朝廷接手,便再无周旋余地。

白尔笙终究心软,不忍心夫人与商越被判重刑,私底下缠了陆晏几次,好说歹说,这才说服将人带来让时镜一同问审。

夫人已将解药交了出来,只是身中蛊毒之人众多,原先备好的成药不够,又赶制了一些,耗费心血,她本就身子空虚,如今更是虚弱。

她被人带来议事厅内,面对着时镜的问讯知无不言,那些问题早在先前陆晏抓住她後便问过好几次,不过是又重复了一遍,却也足以让她耗费气力,抬袖低咳起来。

事情始末,镇抚司整理的卷子早有记载,与夫人言词之间并无出入,时镜沉Y半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夫人所言,我已知晓。只是,尚有一事不明。就夫人所言,老庄主和楚观岳合谋私挖官矿,是为锻铸兵器,那麽这些兵器的买家是谁?最终又是运往何处?」

按着已知的证据来看,芜州接连发生的刺史命案,乃系人为,皆因老庄主和楚观岳利yu薰心,为免此事曝光,方才对三位刺史下了狠手,杀人灭口。

然先前於城郊树林内的石窟所见,不只私下开挖玄铁,甚至囤积不少以玄铁锻造而成的兵器,似是yu运往他处交易;藏剑山庄虽於早年确有制造兵器提供门派使用之事,可自七年前朝廷下令封矿,以玄铁矿所制兵器早已销声匿迹,江湖素来不与朝廷来往,更不可能为此挑战天威,徒惹事端,那麽这背後之人,便是别有用心了。

夫人摇了摇头,「此事我并未参与,详细情况我也并不了解。不过……」

「不过什麽?」

「商越向来得楚观岳信重,偶被指派监管开挖一事,只是他这人疑心重,凡是运送之事皆由他亲自处理,从不让旁人接手的。」夫人语气一顿,似是想起了什麽,迟疑地开口道:「倒是有一次,我也是偶然听闻,他们说要把货送往边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边疆?

时镜皱了皱眉,边疆乃是军事重地,素有重兵驻守,庆队所用之兵器历来由兵部负责,此前也未曾听闻有短缺之事;况且,虽边境偶有纷争,可自七年前的战事过後,不曾再起过战事……

等等!七年前--

七年前,庆历七年,庆国与西胡一役战况激烈,损失惨重,而尹南风的夫君、曾经帝王最为信重的嫡子宣王,即在此役身亡。

当时,陆晏曾误会尹南风与敌人同谋,故意g结外人,泄露消息,而後尹南风却拿出事先藏起来的玄铁矿,自证清白;而根据事後她与白尔笙的说词,提到了宣王於当年战中断剑一事,这才让他们将查案重点转移至藏剑山庄。

断剑……边疆……

难道真不是巧合,而是另有隐情?

此事背後之人,或与七年前西胡一役有关?

若此人当真牵扯当年战事,如今又暗地私铸兵器,行事鬼祟,或有谋反之心;藏剑山庄当属江湖之首,连庄主都为之所用,难保江湖其余势力涉足其中。

江湖一旦cHa手,恐怕庆国局势危矣。

时镜能想到的事,陆晏自然也想到了,当即面sE一变,忙不迭回头向g0ng中送去密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倒是夫人,虽未参与私挖官矿、杀害刺史之事,然她以蛊毒控制庄内弟子与城中百姓一事,罪行重大,乃是杀头重罪。可白尔笙说的没错,她此前遭受多年折磨,与商越同谋这些从未想过害人X命,不过是挣扎求生之举,亦属可怜。

然律法条例,订立规范,本就是为了警告世人,何事不可为,亦是为了惩治恶行,而非恶人。

恶人之心,非律法可限,而恶行未必出自恶人。

夫人所为其情可悯,可却非犯下恶行的理由,有错当罚,有恶当诛,其罪不可豁免。

时镜沉Y半晌,终究没有松口,只是让人将夫人带下去,静待消息。

芜州一事显然尚有余党,此事背後或许仍藏有更大的Y谋,需尽快禀报朝廷,镇抚司直属皇帝,专为陛下负责,但他身为大理寺少卿,职责在身,需要的流程必不可少。

他勉强静下心思,将芜州之事详细记下,书成汇报後,交由楚禹送往玉京。一切事毕,望着总算空闲下来的屋子,方才清醒後强行压下的思绪,此刻一下全涌了上来。

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後一眼,他怀揣满腔混乱的思绪,带着一GU近乎自毁的韧劲,执拗地穿越迷雾,一步一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逆光而行,执意拂开虚妄,去看清那背後缭绕蒙昧的云彩,却不防雪落无声,最後的结果不过是同坠深渊。

如云雾般令人看不透、难以捉m0的尹南风,身处光明与黑暗的交界,朝他轻浅含笑,贴着他的耳畔,诉说她荒谬而浅薄的喜欢……

如此可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攥紧了手,定了心神,方才开口唤来门外候着的下人,问:「尹娘子现在何处?」

而另一边,被时镜记挂着的尹南风,此时正一路避开众人,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叮哨的守卫,出了山庄。

尹南风扮演关心时镜的小娘子不过几日,之後她只是自己。

朝廷的使官今日便会进城,待了解芜州事发经过的详情,解开封城禁令,很快就会带着人犯回京述职,而身负皇命的时镜和陆晏必然会带着自己继续上路。

所以,她必须得趁着使官到来前离开,否则她想要查的事便没机会了。

镇抚司的小阎王本就盯紧了她,如今时镜被她算计,定然也看穿她的居心,不会任由她继续诓骗,之後只怕要找她算帐。她是不可能随他们走的,从一开始她便只是要利用他们,藉由朝臣的身份,替自己探查可用的讯息。

如今她想要的已经得到,断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而待使官进城,时镜与陆晏尚疲於应对,处理後事,必不可能整日紧盯着她,这疏於看守的空隙便是她最好脱身的机会。

她迈步前行,混於人群之中,看着使官的马车於城门通行,在百姓的欢呼簇拥下缓缓驶进城内,拢了拢天青sE的斗篷,逆着人流,步出城门。

使官到来,於藏剑山庄接见了奉命而来、被困芜州的大理寺少卿和镇抚司副使,了解始末进展後,一番周旋,终是同意解了芜州封城禁令。

至於夫人与商越所犯之事,罪行重大,事涉百姓,惊动朝廷,皇帝有令让使官将其带回玉京受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尔笙站在门外,看着他们将夫人和商越上铐,带离山庄,内心一时五味杂陈。她心知夫人和商越确实犯了错,应当受罚,可又怜其遭遇;况且她先前答应过她,若她如实交代,交出解药,时镜为官正直,必会替她求情,故此时此刻不免心生愧意。

「陆大人,你说……这夫人他们到了玉京,会如何判刑啊?」

陆晏任职镇抚司,见过许多这样的事,兴许会有些头绪。

「毒害百姓,以蛊控人,纵然他们未涉及杀害刺史一案,然明知老庄主与楚观岳私挖官矿,意在不轨,却知情不报,甚至谋害朝臣,惊动陛下,罪行重大,便是万Si也难辞其咎。」陆晏抱着双臂,冷眼望着使官的车队渐渐消失在门口,侧头瞥了眼一旁泠然如玉的年轻少卿,似笑非笑,道:「不过,我们正直心善的时少卿,倒是还暗藏了一手……」

白尔笙不明所以,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廊下的时镜。

她不似陆晏与他谈论公事,自然也就不知晓,为了在使官面前替夫人求情,时镜都做了些什麽。

多余的同情与怜悯,只不过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可这位清冷正直的大理寺少卿却愿意,不但隐去了诸多细节,还闭口不提夫人对其下毒之事,甚至将亲笔信送往玉京大理寺,为其二人作证遭老庄主与楚观岳迫害之事,替伊求情。

听闻陆晏意有所指的话,时镜抚了抚袖口,只如常淡声道:「圣王断狱,必先原心定罪,本其事而原其志,我不过是做了我当做的而已。」

陆晏挑了挑眉,嗤笑不语,只道是无用的善心。

白尔笙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转,隐约察觉二人似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只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她心里当只在意夫人之事是否得以转圜,如今听他们二人对话,想来时镜早有安排,这便让她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松懈维持不到一刻,使官车队出城,芜州一案了结,他们也该继续上路。陆晏转身去院中,寻去尹南风的房门口,yu通知她动身,可谁知唤了几声都没等到回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尔笙追上来,见他面sE不佳,随口便说了句:「尹姐姐不在房内啊。」

陆晏皱眉,「她出门了?」

「对啊,我今早起来本想着找尹姐姐一起用早膳,恰好碰见尹姐姐出门,她说要离开了,还有些东西需要置办,怕叨扰他人,就先自己上街去买了。」

置办……

他们出行一路,何时需要她自己置办东西了?

陆晏很快察觉这是藉口,当即面sE一变,沉声道:「坏了。」

白尔笙一愣,正yu开口再问,便见院外楚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朝着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立在院内的时镜禀道:「公子,庄里的人说不曾见过尹娘子。」

早在先前,时镜问起尹南风动静时,他便着意让楚禹前去探查,直至此时方有回报,却不是想要的回答。

时镜眼睫微颤,「山庄里没有,其他地方都寻过了吗?」

「是,属下已派人在山庄各处与城内搜寻,确有人瞧见了尹娘子的身影。」

闻言,陆晏也走近前来,问:「人在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楚禹低着头,瞧向时镜的神情,有些犹豫。

白尔笙和陆晏都在看他,看着他苍然如雪的面上,眼中神sE晦暗不明。

时镜隐在袖中的手一点点苍白,看着他苦思筹谋的背後,旁人是如何戏耍践踏他的真心。

在一片寂静中,他抬起脸来,朝着踌躇犹豫的楚禹冷声道:「继续说!」

「据守城的侍卫说,接近午时,使官开城门入芜州过後,尹娘子便持着藏剑山庄的文书出城了。因为盖的是藏剑山庄的印,侍卫并未多想,便未曾阻拦……」

陆晏唇角翘了一下,讽道:「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不留神,便要狼狈为J。」

他说着,当即提剑转身要追,临到门口又似想起什麽,脚步一顿,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向院中孤立苍白的郎君。

「我早告诫过你,她绝非善类,是你一意孤行,执意为她所骗,如今纵虎归山,时少卿最好还是想想该如何交代吧。」

陆晏冷哼一声,倏地反身就走,身後人难追;白尔笙显然也意识到不对,抿了抿唇,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时镜,也跟着追了出去。

此时此刻,风吹树梢,光影如魅。

时镜默然静立於院内,听着院中脚步声渐渐远离,他垂下眼,想起了尹南风似引诱、似无辜的雾眸;想起她贴在自己耳畔像发誓又像诱惑的一句喜欢;想起了在意识昏溃之时,隐约听见她叹息着,动作轻柔地替他喂药、擦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总是这麽温柔,如此纤弱又无辜的小娘子,让人不由得卸下防备,落入她JiNg心编织的陷阱里。

到了最後,猎物甘愿上钩,而她只坐壁上观,含笑着朝他g手,毫不留情地转身告别,连只字片语也未留下。

她不想叨扰旁人?

不,怕是不敢“叨扰”他和陆晏吧。

她怕是从未想要跟他们走,一路都在谋划如何脱身离开。

他这麽想,从前某些突兀的举动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C控、受人威胁,她固然可怜,他也不愿意如此桎梏他人,囚作笼中鸟。

但是--

时镜低声,在无人知晓时,呓语般地道:「这件事,没有这麽容易结束。」

他倏地攥紧袖中手指,拂袖快步出院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窗外景sE飞逝。

使官押送人犯赴京的车队缓缓驶在官道上,车轮辘辘,因着有伤在身,遂让夫人与商越同乘一车,隔着窗帘一角,能够看见外头不断倒退消逝的街坊行人,乃至连绵翠sE。

与在山庄或芜州数十年如一日的旧景不同,陌生的同时,却也足够令人感到新奇,或许还参杂了欣慰。

筹谋多年,尽管仍然失败,却也因此得以离开那困了他们多年的牢笼,仅此片刻,亦得自由。

商越看着靠在窗边,静静望着窗外的夫人,偶有金h的日光照在她半边脸上,为她如雪面容镀上一层暖sE,更显柔和。

他不动声sE地伸出手指,悄悄g住了她搁在膝上的手,细微的动静引起了夫人的注意,她侧过头,看见商越脸上浮现的忧sE,抿了抿唇,轻轻握住他的手像是安慰。

「会没事的。」她轻轻笑了笑。

再没有什麽能b从前的日子更糟了。

只要能逃出山庄,离开芜州,就是被判了刑,丢了X命,那也是值得。

她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二人却是心照不宣,随着马车一路颠簸,驶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而在使官队伍的後方,陆晏和白尔笙纵马相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凡是出入城门皆需查验文书,楚禹说尹南风出城的文书盖的是藏剑山庄的印,楚观岳已Si,众人自顾不暇,她却能拿到山庄核准的文书,唯一的可能便是夫人给她的。

尹南风诡计多端,夫人被软禁,先前又对时镜投毒,她表面看着心急,与之撕破脸面,遭她和商越困於房中,看似彼此仇怨,可她既能说谎骗他们,亦能假意演出一场关心则乱的戏来迷惑视线。

或者说,她与夫人早已私下达成协议,许了什麽条件,让夫人同意以藏剑山庄的名义核发文书,助她出城。

然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尹南风都不可以走--

必须赶紧弄清楚她们都做了什麽交易,将人带回来!

「驾--」

一人一骑,飞快策马追上。

风吹林叶,灌木窸窣,林中传来几声兽唳。

天边,几只雀鸟忽然拍翅振飞,寒光在林木间若隐若现。

陆晏当即警觉,面sE一变。

他蓦地拉紧缰绳,抬高声音向前喊道:「当心!有刺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未落,但见蓊郁林中一下冲出无数黑衣刺客,朝着使官车队袭来。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倏地被破空箭声挑破,一下陷入混乱。

「快!快保护大人及人犯!」

几个随行的侍卫连忙拔剑,动身迎敌,可对方都是出手狠辣,招招致命的Si士,只经过朝廷训练,并未有过多少实战经验的侍卫如何能敌,很快便陷入了兵荒马乱。

夫人和商越的马车被人护着,一个不会武功、一个伤重在身,几乎无力自保,可那些刺客似乎便是朝着他们去的,纷纷前仆後继地往马车攻去。

眼看四周护卫他们的侍卫渐渐不敌,露出了一道空隙,叫刺客抓准时机纵身刺来;商越很快警觉,抓着身旁的夫人侧身一避,剑锋从另一个方向直击而来,他连忙灵敏地闪开,顺势纵身跃下马车。

只闻“砰”的一声,夫人匆匆回头一看,原本坐着的地方被刺了一剑,随着cH0U剑後车身露出一个大洞,很快便解T裂成碎片。

「怎麽回事?」夫人余悸犹存,抓着商越的手臂,看向四周作势攻来的黑衣刺客,着急问道。

「是冲着我们来的。看来,是有人坐不住,要让我们先Si在路上了。」

商越一只手将她护在身後,强撑着身T戒备地望向四周,那些刺客皆着黑衣,蒙着面孔,招式却招招狠戾,俱是统一的路数,看来是受过专业的集T训练。

而这些人,他没看过,夫人却一眼看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好,是她的人!」

一个“她”,语焉不详,可她话里的慌张却彰显了来者不善。

商越咬了咬牙,望向四周,很快有人朝他们纵身而来,他随手cH0U过一旁之人的剑,提剑一挥,挺身退敌。

夫人被他护在身後,但凡有人靠近,便被商越退了回去,她手无寸铁,只能在一旁乾着急,商越负伤在身,如此强撑只会加重伤势,撑不了多久,身上的伤渐渐裂开,在衣服上渗出血sE。

她着急地想阻止,可四周不断涌上包围的刺客却让她根本脱不开身。突然,眼角余光里瞥见一道寒芒乍现,不偏不倚,方向对准了被刺客包围的商越;而他被困在中间,背对杀意,根本毫无防备--

「阿越!」

做出抉择似乎只在一瞬间,身Tb头脑更先做出反应,商越闻声转过头来,只能看见一道人影飞快地朝他奔来,一下撞进他的怀中。

「你……」他下意识地抬手,却被她紧紧抱住。

动弹不得。

而下一瞬,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冰冷的弧度倒映在他眼底,分明看得那样清晰,可在没入R0UT之时,却又猝不及防。

时间似乎一下子凝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前的景象顿时变成了黑白sE,商越抬起手,想要抱住怀中的人,可却触到了一手黏腻,掌心的鲜红刺痛双目,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麽,却发不出声来,只勉强开口唤道:「阿颜……为什麽?」

声音低哑,透着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颤抖。

在他身後,长剑出鞘,即时挡下了朝他身後劈来的一剑,是陆晏终於赶到,同白尔笙加入了战局。

可已经晚了。

早已来不及……

「没人会、会选……一个无、无用之人的……」夫人倒在他怀中,仰头望着那张记忆里含笑不羁、俊俏的脸,极力地眨动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商越,轻轻道:「除了你啊……」

除了你,阿越。

除了你,没有人会选她,没有人Ai她。

父母亲情、同门之谊、夫妻之Ai,在世上走过一遭,看似什麽都不缺,其实什麽都没得到。

她本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失去了价值,就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才不是!」商越咬了咬牙,「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一直以来都是你选择了我啊!你既然选了我,许了以後,怎麽能丢下我一个?」

夫人看着少年泛红的眼角,心疼地叹了口气,想抬手去替他擦拭泪水,可还未动手,便已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嘴角溢出血sE。

她勉力咽下喉间涌上的腥味,看见了站在一旁,捂着嘴无声落泪的少nV,那个她见过最单纯心善的小娘子。

她好羡慕她啊,但又忍不住妒忌;妒忌那样不曾受过风雨催折,肆意张扬的美好。

她别过眼,忍着内心的酸涩,看向一旁的陆晏,她知道他为何而来,也不意外他会发现那份文书是她做的手脚,却仍是朝他缓缓开口,道:「多谢……大人相救。」

「你不必谢我。」陆晏冷淡开口,道:「是你将文书给了尹南风,你们做了什麽交易?」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可是,恕我不能告知。我和尹娘子都是一样的人,心里怀揣了太多……可我还是要谢你们。」夫人缓了口气,叹道:「我知道,是时少卿写了信……可惜,我怕是不能活着入京了……」

「你胡说什麽?你答应过我的,待离开芜州,你便要同我一起去看万水千山的!我不许你食言!」他像是想到什麽,扭头yu去寻人,「对了,玉京繁华,定有许多艺术高明的医者!你撑住,我这就去、去找人!」

「阿越。」她握住了他的手,力气不大,只要他轻轻挣脱便能脱身,可他却没有。

商越被她握住,身子一僵,没敢回头去看她望向自己的眼睛,听见她低声在他身後道:「你也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我Si了,你也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啊。」

--“我们要一起逃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有一天,我们之中,有人不幸先走一步,那麽另一个人也要答应,连带着那人的份,一起活下去。”

「你要像个真正的游侠一样,好好活下去,代替我……去看一看这世上的风景。」

一滴泪从商越脸上滑落,滴到了两人握住的手上。

「你看,这外头的天原来这样蓝啊。」夫人抬起头,望向头顶上碧空如洗,万里清空,喟然叹道:「从前只听人说,玉京繁华,乃是天下最繁盛之地,於是我便也想着有一天……能够亲眼看一看……做了这麽些年的梦,如今……倒是真的自由了啊。」

宛如一场噩梦,终於做到尽头。

只要闭上双眼,一切就都结束了,所有的折磨与苦难,都随着梦醒,尽付於幻梦之中。

皆是虚妄。

「自由……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没有人回答。

他低下头,怀中的夫人在这一刻,彻底地沉睡。

商越双腿一软,抱着她跌坐在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尔笙哭得不能自己,抬起手,拼命抵在唇边,让自己不要发出哭声;身旁,陆晏只是沉默着,垂下眼眸。

生离Si别,是世间最难熬的苦涩。

离开的人彻底获得自由,被留下的人却要承受余下的悲伤,继续背负着一切,踽踽独行。

商越抬手轻轻地拂开她黏在脸上的碎发,缱绻地望着怀中恋人的样貌,似乎yu将其深深烙印,「阿颜,你走的这麽快,也不等一等我。我都还没亲口跟你说一句我Ai你呢……」

「这天下这样大,你要我一个人怎麽看得完?」

他扯了扯唇角,笑了一下,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几人皆是一惊。

他服了毒。

山庄内最惊才绝YAn的少年弟子,不只JiNg通剑术,於毒药一道亦颇为出sE。

是先前院里的夹竹桃,观时鲜YAn灿烂,却是剧毒,一如人生。

远观靡YAn,临近却不然,谎言华而不实,恶毒又荒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既食了言,我也骗你一次,谁也不欠谁。」他慢慢俯下身,将脸颊贴在夫人脸上。

她的肌肤还带着温度。

「最後一次了。你别走太快,也等一等我……」

再等等吧。

再等等,就让他在这噩梦里,再停留一会儿吧……

天边,几只寒鸦飞过长亭,风声呜咽,这一年的秋天,似乎b往年还早。

离开芜州,尹南风很快策马疾行。

一路向北,路途越发荒凉,荒野四方不见人,时镜和陆晏不知何时会追上,她穿戴斗篷,朝着四周望了望。

算着时间,使官进城之後,时镜和陆晏肯定已经发现她逃离芜州的真相,这时候想必是察觉自己被骗,而气急败坏地在追来的路上了吧。

她回想起离开之前,夫人连同通关文书一起交给她的秘密。这些年,楚观岳私挖官矿,将那些盗采的玄铁矿炼制兵器,运外外地,这些她身为庄主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加上近年商越於江湖越发展露头角,楚观岳对其越发信重,有些事便也不再瞒着他,有意让他接手帮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尽管再信任放权,有些细节楚观岳仍然不yu让旁人知晓,素来亲力亲为,b如那些以玄铁炼制的兵器将送往何处,碰头之人是谁,都是未解之谜。饶是夫人和商越这般亲密之人,也只知这匹兵器出了芜州将送往地处西北的苍yAn城……

不过,这样便足够了。

有了苍yAn这个线索,就有了方向,待她抵达苍yAn城,便能寻机找到当年西胡一役兵败的真相。

尹南风策马行於荒野,望着眼前天地空寂,万籁息声,唯有两旁随风摇曳的枝桠轻晃,并着寥寥飞鸟掠过,彷佛漫漫红尘,长路无尽,只她一人孑孓。

可便是这样的长路,她一个人独行久了,偶然遇见另一个人,为她提灯照路,哪怕只短暂相逢,微光片刻,却也值得她长念不忘。

当年只留下的一道背影,始终是她难以忘怀的谜题。

尹南风心神空茫了一会儿,心想:再坚持一下吧。

再坚持一下,她一定要清楚当年之事的真相,找到那个她无法解释、也无人能够告诉她的答案。

她抿了抿唇,正分神想着,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直朝她的後背S去。

尹南风眼睫微颤,似乎察觉到身後的杀机,她急急侧身,往旁一躲,却还是让锐利的箭尖擦过脸庞,於脸颊上留下一道划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找到了,人在前面!」

急追在後的军士惊起林中雀鸟,鸟雀簌簌而飞。

马上的美人匆匆回头,斗篷被风吹开,露出底下半张清丽侧脸,一双寒彻轻盈的水眸望向来者,不动声sE地抿了抿唇,攥紧了缰绳。

「尹娘子,陛下有令,你需得同我们走一趟,赶紧回头吧!」说话的是楚禹,他跟在红衣官袍的少年朝官身边,开口朝她喊话。

尹南风听着他暗藏警告的话语,目光却没有看他,而是瞥向他身旁官服加身,缓步於前的郎君。

兴许是今日为迎接使官,不同於往日的白衣如雪,时镜换上了象徵四品朝官的红sE官服,越发衬得他一张如玉面孔清白似玉。

再仔细一看,那官服像是来不及褪换,便匆匆赶来,衣摆袖口尚见几道不平整的皱折。

尹南风忽地挑眉轻笑,「我若是不回头呢?」

「那你便是抗旨。」

清质如玉的嗓音响起,是那大理寺少卿终於开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不容易得到指令,楚禹搭弓拉弦,直S出一箭,朝着尹南风所驾之马匹腿上。楚禹不似时镜文弱,JiNg通武术,他这一箭尹南风躲不过,却也伤不了她,尹南风眯了眯眼,当机立断,弃了身下的马骑,纵身一跃,跳下马来。

马腿中箭,顿时惊得马蹄高溅,嘶鸣阵阵,失控地胡乱冲撞。

趁着马儿失控的混乱,尹南风伶俐地提着裙子,跌撞地朝一旁的灌木丛中奔逃。

楚禹匆忙下令:「放箭围人,快追!」

身後S来的箭镞火星,擦过林木。

尹南风知道自己难以同他们周旋,但没想到时镜竟放任属下朝她步步紧b,甚至不顾她的安危。

为什麽?

只因为知道自己欺骗了他,戏弄了少年朝臣的感情?

尹南风到底是姑娘家,身子骨弱,b不得久经训练的兵士,她步伐仓促慌张,踩着荒草,频频回头逃窜,跑出了些许汗意。

如同猫追老鼠一般,在她身後,追兵始终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紧追不放,尹南风回过头去,忽地,她察觉到除了身後,在她身侧两方还有另外一拨人悄无声息朝她迫近,竟是不动声sE地将她围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南风於丛林中东躲西藏,匆忙逃窜,脚下一时不防被绊了下,踉跄地摔倒在地。

起风了,草长及腰的草叶成碧绿涟漪,片片成浪。

隔着绿浪,或巧合或必然,跌坐在地的尹南风仰起头来,与不远处骑在马上的时镜四目相对,无声对望。

他清洁沉静,高坐马上,浩然如端月,皎洁似纤雪,隔着距离,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绪,却能清楚看清他连一丝想下马伸手救她的冲动也没有。

如此冷漠。

可她与之交手数次,分明清楚他并非这样冷心冷情的人;而也就是因为这份清楚,让她更是不甘。

不甘就这样落败,不甘就这样放弃,更不甘输在了时镜的冰冷箭下……

尹南风的手指一点点蜷缩,扣紧手心。

她迫使着自己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颤声开口:「时公子,要杀了我吗?」

「不能……放我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抬起头,方才逃窜之间,发髻散乱,一头乌黑墨发散落,青丝缕缕拂过唇角。

美人纤弱,凝着一双水眸,楚楚可怜地望向他,妄求朝臣的一丝怜悯。

跟在时镜身旁的楚禹,看见时镜骤然握紧缰绳的手指。

手背上青筋微跳,分明动情。

但时镜一动不动,只是垂眼看着狼狈跪坐在地的尹南风,面sE波澜不惊,就好像他真的无动於衷一样。

可若真的不在意,又怎会故意偏了靶心?

「我不放你走。」半晌,他终於啓唇,缓缓开口,道:「你随我回去,此前之事,我便不再追究。」

追究……

要追究什麽呢?

是追究她的屡次欺骗?还是她的蓄意戏弄?由或者是,她暗中所为的那些g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不管哪一个,她都不可能回头。

尹南风睫毛一颤,随即轻声道:「我不回去。」

林中风骤。

飒飒落叶声中,时间好像一瞬间静止。

众人看见那脆弱又纤细的小娘子,就那样顶着那张苍白的芙蓉面,一字一字,坚定地重复了一句:「我是不可能跟你们回去的。」

“咻--”

箭支朝尹南风纵来,挟带着绝对的杀意,楚禹忽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见不远处黑骑铁卫扬尘赶来。

为首的那人,一马当先,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弓,箭已离弦,正是方才S出那一箭之人。

陆晏率兵援至,沉声下令:「既然如此,不用等了,直接动手!」

众士们齐齐应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羽箭袭来,直扑面门,尹南风避无可避。

她其实未必不能躲,可她便是在这一瞬,还是忍不住去瞧时镜此刻脸上的神情,她就是要赌,赌他不会真的眼睁睁看她置身险境,命悬一线,还袖手旁观。

她要b他出手,戳破他伪装的冷漠。

她要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坠入泥潭--

尹南风不躲不避,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在眼中焦聚,飞快迫近。

楚禹看到时镜的面sE苍白如雪,攥着缰声的手心握紧,於掌心烙下深深的痕迹。

他心知时镜眼下的艰难,叹息地别过眼,不忍再看。

眼看那箭要S在她身上,尹南风躲也不躲的同时,忽有一道劲力,扫开了羽箭。

是一枚闪着银光的暗器,落在尹南风裙裾上。

她愣愣地抬起眼,听到惊呼声此起彼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些围困她的兵士们,纷纷拔剑转向,同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蒙面剑客交手,顾不得跪坐地上纤弱的她;就连陆晏亦拔剑应敌,楚禹护着时镜,一时竟是无人顾得上自己。

……怎麽回事?

尹南风怔忡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转身往前走。

她不心软,也不长情,对於时镜如何看待她,她并不好奇。

尹南风一直都清楚地知道,她想要什麽,又是为了什麽才走到这里。

陆晏刚解决了一个人,匆忙转身,便瞧见妄图脱身离去的尹南风,忙咬牙高喊道:「不准走!都给我抓住她--」

暗夜无尽,长路茫茫。

荒芜人间,甲光向日金鳞开。

尹南风闻声回望,林木幽深如海,狂风如浪,三尺剑光照耀时镜清寒眉目,抬眸之间,与之遥遥相望,眼下溅染的一抹朱砂,几多冶YAn魅惑。

她微一恍神,却也仅是匆匆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南风咬了咬牙,狠下心别过头,继续往前跑,身後陆晏很快挣脱攻势,朝她纵身而来,寒意紧追在後。

“嘶--”

马蹄高溅。

情急之间,一道人影忽驾马驰奔而来,马上之人青衣素袍,披光迎风,手中一排暗器齐齐飞出,阻拦了陆晏的攻势。

一匹红驹一阵风似地擦身而过,马上之人微微弓腰,俯身朝着犹在怔忡之中的娘子伸出手,道:「快,上马!」

尹南风抬起眼来,看见眼前面容清俊的陌生男子迳自朝她伸手,半散的长发缠上裙裾,清丽面容上沾染尘土,十分狼狈;她静静地凝望着他,茫然的同时却仍不住打量。

来人着青衣素袍,是寻常书生士子最常见的款式,那张脸生得清俊,眉若远山,瞳如点墨,眉眼之蕴间含焦急,不同她此行所见的两位朝臣善於掩藏心绪,是全然陌生的一张脸。

尹南风确信自己未曾见过此人,与他一眼对上,却未曾落於下风。

风吹林叶,绷紧的弦发出一阵轻微的、震震的轰鸣,便是迟疑也只在一念之间。

「上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乎是同一时间,尹南风朝他伸出手;而身後,陆晏接了弓箭,拉紧弓弦,羽箭离弦而去,直直地S向马上的不速之客。

青衣公子倾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至自己身後,裙裾翻飞间,羽箭破空,S中了素sE裙摆,留下一片残雪。

马匹嘶鸣,被青衣公子C控着,轻盈地跃过重围,转身逃离现场。

雪落无声。

尹南风匆匆回头望去,有风刮起风沙,模糊了视线,唯有二人相望的视线如此清晰,照着过去,凝望现在。

飞沙迷眼,翻滚在耳畔,遥遥间,恍若呓语:

让骗子坠入深渊,魂魄凋零;让圣人折翼堕凡,蒙尘染垢。

无论如何挣扎,终将化作面目全非、卑微渺小的凡间蝼蚁。

匍匐尘土,湮没於滚滚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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