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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婆子见我给了她极大的一个台阶下,苍白的脸色慢慢平复如常,虽是面有忧容,神情到底是轻松了下来,道:“夫人能尽释前嫌,当真有容人的雅量!”
目光所到之处还是我手握锄头的一景,双眉微皱,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这荒地之上虽都是劳作之活,但总得有个领头分工的核心人物,夫人不在时,赖众位老姐妹们看得起老身,这个事情权由我做着,既然夫人不耻下地,这份活儿定是您当仁不让的活计。”
瞧着我似是满脸的为难之色,怕我当众拒绝她的心意,又加重语气说道:“夫人您饱读诗书,又总领过一府的繁杂事务,些许小事,想必定能指挥得当,让我们的垦荒事半功倍的!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是啊,在夫人的指令下,我们定能干得又快又好的!”一个婆子大声说着。
“就是!就是!夫人年纪虽轻,但处理有方!”一个婆子附和着又道。
“太好了!早就听说夫人是女中诸葛,咱们这个可有福喽!”一个婆子有些夸张地喊道。
……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笑谈声,让人恍如回到了总管冷家一府事务之时,也是这般地被大家簇拥着,恭敬着,有如众星拱月一般,总能让心头升起莫名的自豪和自信。
直到费婆子不明所以的目光从身侧射来,我才乍然清醒:这般瑰丽多姿的梦,今生还是不要做了,也不屑于做了,冷府再无我的可留恋之处,白白地浪费精神,岂非可笑?如果所有的辛劳换来得是无端地猜测和伤害,若是一味地沉溺下去,只能说是不智了!
“既然大家如此相信于我,我若是再强加推辞,倒是显得太过矫情了!”我淡淡地笑着,并不因大家的夸赞而微露骄横之色,脸颊上带着得永远是最为得体的笑容。
费婆子听我慨然应允,才如释重负般地长长松了口气,笑吟吟地从旁边的小茶房里给我倒来了一盅茶,恭敬道:“天气炎热,夫人还是站在内里调停一切吧!仔细站在外面晒伤了您娇嫩的皮肤!”
明知她是刻意讨好,也再也懒得与她计较,微微一笑,道:“劳妈妈费心喽!”
第二百八十四节失踪1
二百八十四、失踪1
接下来的日子,我接替了费婆子相对轻松的统领一事,在荒地简易所搭的小茶房中兢兢业业地调度着一切事务,在我的统筹安排之下,虽说人数没有增加,但开垦荒地的速度明显得快了起来,乐得众婆子们歇息之际,更是把我夸成了一朵花,笑言:“咱们空照院有夫人这般的女中诸葛,以后万事俱不需操心!”
而费婆子自贬身段,虽是万般不愿意,但身无余事,总不能眼巴巴地望着我和众婆子们同心协力地将垦荒一事干得圆满,而自己作为此事的始作俑者,而不闻不问吧,所以只得与众婆子们一道在烈日之下,挥汗如雨地干着同样辛苦的活计,想必这个教训对她来说,足以铭刻终生了吧!
而小宝的饭菜经此一役,已有了明确的改观,虽不若丁叔丁婶在时那般色色齐全,但相较前些时日,已有天壤之别,莫说菜汁之中油盐齐备,即使是鱼肉晕腥,也能偶尔为之了!
看着小宝的食欲日渐完好,身形已是一日高似一日,欣喜之余,不免庆幸:人不能一味地由人欺侮,该争的东西还是要争的!若不是荒地之中的这番唇枪舌剑,费婆子凭什么会改了初衷呢?
只有采菊,还是为我的俯低身段、前往荒地劳作一事耿耿于怀,“小姐聪明机智,随便一个小小的计谋就能让她们俯首听命,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地真干呢!才几天的工夫,脸也糙了,人也瘦了,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采菊虽是与我一同长大,但素来粗枝大叶惯了,她哪里知道我的一番苦心,我们的饭菜俱经她们之手,若她们不是心悦诚服地听命于我,只是迫于我的威势而不得不暂低头颅,这样的饭菜我又怎能放心下咽呢?更何况,小宝尚不会开口说话,若是有个万一,才是真正地得不偿失呢?
可是这般心思又怎么能说与采菊听呢?对于她的真心疼惜,我心中虽是感念不已,但面上唯有一笑置之。
此后接连数日,便都是在这般且喜且累的模式中度过。
这一日,还是与往常一般地早起,看小宝睡得正香,叮嘱采菊几句要紧的话语,又唤了觅兰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初夏的日头正旺,当我们主仆匆匆赶到荒地之时,简单的衣衫已被淋漓的汗滴濡湿了一大片。
我召集了众位婆子,一一地唱名点数,以便分工安排各自的活计,可点到费婆子的名字时,只余一片空寂,就是迟迟未见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不由疑惑:这费婆子经历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已不若平素的嚣张独断,虽称不上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但也是缺之不可的人物,昨日还是好好的,怎么今日说不来便不来了呢?难不成是病了吗?
我微蹙秀眉,忧虑道:“不知哪位妈妈知道费妈妈的情形,今日她何故未到?”
说着,绵长眼风徐徐向下列的一干人等扫去,见众婆子们或是窃窃私语,或是眼露猜测之色,或是轻轻摇首,从她们的模样和神情瞧来,俱是个个不知内情。
我心中的讶异之情更盛,瞧这般样子,费婆子肯定不是病倒在床而不能垦荒,若是这般,总有相熟的婆子过去侍候于她,不可能没有一人知道她的行踪的。
遂向素日与她交好的那名身形瘦长的婆子询道:“王妈妈,我冷眼瞧着,平日里你与费妈妈走得最为亲近,应该知道她去了哪里?”
王婆子微一晃身影,忙出列道:“夫人说笑了!我与费姐姐在离离轩时就是一块儿当值的,只是后来,她受小夫人的爱重,被差到冷府落雪院专门服侍小夫人一人,而我也因为费姐姐的关系来到冷府正院之中专侍茶水一事,我们之间的情谊确不是一日二日了!”
说着,她微微顾盼一下我的神情,又道:“平日里费姐姐去了何处,我是极清楚的,可就是昨儿晚间,我明明在她房中呆得极晚才安歇,可今日清早过去唤她一同来荒地之时,却找不见她的踪影,我原以为她等我等得焦急,自己独自先到了,哪料想……”
说到这里,她的混浊双目之中隐约露出惊恐之色,害怕道:“还请夫人好好访访费姐姐的行踪,这么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恐怕不是一件好事吧!”
婆子们听她说得蹊跷,议论之声更大了,间或竟然夹杂了“鬼啊,神啊”之类的字眼,说得神乎其神,场面顿时有些混乱,大家再也顾不上垦荒的劳作之事,所有的精神全部集聚到眼前这件看似玄乎的“费婆子失踪”之事上来。
我虽是不明白费婆子何以会无缘无故地失踪,但这样的境况放在杳无人烟的空照院中总是不妙的,人心涣散,形如散沙,这可是一大忌啊!
我的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侧首想了一想,询问道:“难道众位妈妈都如王妈妈所言,对于费妈妈从昨夜到今早所有的行踪都无从知悉吗?咱们这空照院虽说人迹罕至,但费妈妈到底也算是积年的老人儿了,说不见便不见了,不可能没有一星半点的线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