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娘心说:“巧啦!正要问他呢?他倒先问我了。”
这一问,自是问得薛云娘哑口无言,而且这一来,已可知道,胡锦雯离去的时间,已不少了,若说不知,岂不会引起伙计的疑窦,但又不知如何回答方好,正在作难,一抬头,见胡锦雯正打从院中而来,满面寒笑。
薛云娘一指,说:“那不是来了!”
伙计的连忙退到门边,让开道:“姑娘起身得好早,敢是一早就出去了。”
胡锦雯闻言,脸一沉,说:“你问这话怎么着,难道我出去了,还得向店里告假?”
伙计的多话,不过是无事找话,想讨个好儿,哪知马屁拍到马退子上了,赶紧哈腰谄笑说:“没的话,我是说姑娘起得太早侍候不到!”
胡锦雯一挥手,说:“去吧!去吧!”
等伙计的离房,胡锦雯顺手关上房门,就对薛云娘道:“江湖中有句俗话:车船店脚衙,十九无好人,说不定就是盗匪的眼线,这江宁离江浦不远,谁知他和黑煞神没通声气呢?对这种人,最要小心。”
薛云娘嘴一嘟,说:“瞧你,几时起身了也不叫我,还说呢?”
胡锦雯见她娇憨,上前搂着她道:“我的小妹子,我瞧你睡得那么香甜,怎忍心叫醒你呀!”
薛云娘扭了扭腰,要笑没笑出来,忙把她的手推开,说:“瞧你这么疯疯癫癫,摸得人家怪痒的。”
胡锦雯退后一步,嘴角一撇道:“这是我罢了,要是人家呢?怕你就不这样说了。”
薛云娘明白她所说的,是指阮天铎,不由脸就红了,不依道:“你还是姐姐呢?说出这等腌脏话,别管他是谁,别想摸我一下子。”
胡锦雯见她又娇羞,又急得脸都红了,更是得意,就道:“我说,小妹子,你别把硬话说在前头了,明儿又自己打嘴,我倒要问问你,你不想人家摸,这么千里迢迢地奔来,却是为何?”
薛云娘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趁她不防,只是一晃身扑将上去,一伸手,就扣着了胡锦雯的手腕,微一用力,只一扭,胡锦雯已不由自主地,倒入她的怀中,薛云娘那还饶她,一只左手,有如雨点似的,胳肢得她喘不过气来。
胡锦雯上气不接下气地,告饶道:“好妹子,你饶我这一遭儿,我再不说了。”
两人玩笑得够了,方整衣理鬓,薛云娘也就问道:“当真呢?姐姐,一大早你去了那里,而且一去就是这么久,连伙计的都未见到你出门,可见你是天不亮就出去的了,趁早儿告诉我是正经?”
胡锦雯本来已不笑了的,闻言,又抿嘴一笑道:“小妹子,你放心,我可没情郎奔得。”
薛云娘见她又要玩笑,就一嘟嘴道:“人家说正经的,你还要闹。”
胡锦雯一笑,这才说出离去的经过。
原来在五更天左右,胡锦雯突然被杂沓的足步声惊醒了,仔细一听,就觉出怪异来了,若说是起早赶路的客人,怎会只有脚步声,而连一人说话的声音俱无,这不是奇怪么?就一翻坐起,想探看究竟。
胡锦雯本来是睡在床里的,怕惊醒了薛云娘,即披衣从床脚下了地,衣服尚未掩好,即飘身到了窗前,眇一目向外一看。不由心中暗骂道:“好贼子们,你再要想溜,那是作梦。”
原来胡锦雯已看出是黑煞神等一干人,趁天不亮想溜走。
胡锦雯不敢怠慢,忙匆匆拾掇一下,背上长剑,容他们已走出院子,才轻轻地托开窗户,飘身而出,耸身上房,到得前面一看,黑煞神等二十余骑,已忙忙上马,向正南奔去了。
胡锦雯不敢怠慢,一伏腰,施展轻身功夫,急如离弦之弩,始终和这般人保持了十多丈的距离,天虽未亮,但黑煞神等人多,二十来匹马跑起来,虽在旷野之地,蹄声得得,传闻甚远,倒不怕把他们追丢了。
胡锦雯这么不即不离地跟着,直到天已大明,已大约出去了二十来里地,蓦见前面一江阻路,黑煞神等去到江边,纷纷下马,江岸停有两只渡船,这拨贼人上得船去,恰好连人带马,把两只船塞得满满的。
胡锦雯容得两船开出,这才去到江边,一看,原来对面是江中的一个陆洲,就和黑煞神的黄沙洲一般,只是黄沙洲是树木不生,黄沙漫漫,而对面这一陆洲,却绿意葱笼,原来洲上尽是竹子,故此,这虽是隆重冬天气,但也远看是翠绿一片。
不大工夫,两只渡船已靠了对岸,像一阵风似的,黑煞神等下船奔进竹林里去了。胡锦雯有心跟去,却已无船可渡,正在踌躇,想往上下流看看,可有渔船,忽见右面山环里,转出一个牧童来,牵着一条水牛。
胡锦雯心想,我何不前去问问他。随想随向那牧童走去。
那牧童见一个美貌的大姑娘向他走来,这种旷野之地,又是大清早,觉得稀奇,就盯着眼向她望。
胡锦雯走近前去,问道:“牧童哥,借问一声,对面是什么所在?除这里以外,还有前往之路么?”
牧童听她问对面那一绿洲,似乎骇得一怔,忙掉头向四下里看看,见远近都不见人影,方悄声说道:“姑娘,你别问了,那可不是个好去处。”
胡锦雯察颜观色,心中明白了一半,就说:“不相干,我不过白问问,对面那一个绿洲,可有名字么?”牧童似乎对她的问话甚是奇怪,就说:“怪了,大姑娘,这绿竹塘远近皆知,怎么你竟会不晓得?既然连地名儿你都不知道,那么?其他的你定也不清楚了!干脆,我都告诉了你吧!”
说着,那牧童又四下里仔细的看了看,大概确信左近无人,方才说道:“你别看江中这一陆洲,四面是水,奇怪的是洲的中间也是水,这洲的四面,都是竹林,不然,怎么叫绿竹塘呢?
中间那个水塘,而且还不小,总有五七亩大,偏偏儿的,那中间又有一个小岛,约有亩许宽广,我可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时候,总之,从我记忆时起,那里面就住了一伙人,大概有百十来位。
姑娘,我可不是吓唬你,那伙人没一个不是高一头,低一臂的,个个都有一身好本事,这倒罢了,那为首的是一位丁爷,我说,大姑娘,人不可貌相不是,那丁爷看来,高不满五尺,那长像,你瞧过那大海虾吗?两头直,中间弯,丁爷可是个驼子,瞧,大姑娘,他不是残废人吗?
说来你也不信,他的本事可大得紧,而且最厉害的,就在他那驼峰上,只要挨着它一点儿,准得把你撞过山那边去,你想,人被撞上,还得有活命吗?
因此,江湖上的人,就送了丁爷一个绰号,叫做‘神驼子’。这还罢了,他手中使一根蟠龙棍,说起来,那你就更不相信了。”
胡锦雯见那牧童不过十五六岁,说话倒蛮有意思,只顾自说白话,简直是自己吓唬自己,就“卟哧”一笑,道:“你说,我准相信你就是了。”
那牧童方清了一下嗓子,胸膊儿一挺,倒好像说起别人了得,连他也神气似的,说道:“那根蟠龙棍,据说是纯纲打就,不算长,只有那么五尺不到,四尺有余,虽说谁也不敢去碰它,自然也未量过,但差不离多少,准有四尺五寸,说那粗,倒没碗口大,却也有茶杯粗细,大姑娘,好家伙,瞧那根蟠龙棍,不是只有茶杯粗细吗?你要是因此小看它,你可又错了。”
胡锦雯听得来心急不耐,但又不敢打断他的话,怕一插嘴,他会说得来更绕大弯儿,就忍着了,随又听他说道:“乖乖,那根蟠龙棍,别看它不大,却有百十来斤重,我曾见丁爷使过一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