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一片一路打滚,脑袋天旋地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大概晓得自己好像摔下了山坡,沿途衣服被树枝割破,皮肤被石头割伤之处,不计其数。
终于在身体碰到一个温暖又柔软的东西之后,停了下来。
下一刻,身边的温软之物,忽然间动了一下。
一个咳嗽的声音,从那上面发出来。
“咳咳……咳……”
卢青天,醒了。
《火锅》 上部:《大杂烩乱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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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刘一片强撑着快要昏倒的意识,转过头,往旁边瞧去。
却见自己撞到的温软东西,居然是个人。
看样子,也像是从这山坡上滚下来的,额头破了,白皙的脸上都是泥印子,手背胳膊更是多处擦伤,看身量打扮,倒像是个书生,怎么昏倒在这荒郊野外,难不成是鬼变的?
刘一片想了想,暗骂一声窝囊。想自己生平坏事做尽,向来不信鬼神。要是这身边之人,真是鬼变的,也是自己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想通的刹那,刘一片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摇了摇悠悠转醒的卢青天。
“哎,你还能动吗?”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彩,洒向山林。
卢青天缓缓睁开氤氲的眼眸,恍惚看到身着官袍的常禄,一如往常地在叫自己起床。
“到点上朝了,还睡?”笑容温柔,仪表堂堂。
卢青天下意识地轻抬胳膊,握住刘一片摇晃他肩膀的手,嗓音犹如潺潺流水,沁人心脾。
“常禄……你来了……”
刘一片一愣,被他那双盈盈水雾的桃花眼迷住了心魂,怔了好半天,才发觉自己失神,与此同时,周身的疼痛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刘一片再也经受不住疲惫、困倦,和伤痛,哀叹一声,倒在卢青天温暖的怀里,昏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不知又过了多少时辰。
刘一片再睁开眼时,烈日当头,耳边流水声声。
“你醒了?太好了!”身边,有人说话。
声音陌生,却很好听,带着笑,口气斯文。
刘一片转头一瞧,朦胧印象里,觉得他有点眼熟,再仔细一打量,这人不就是前一晚摔倒时,撞到的书生么?
只不过这会儿,他身上的衣裳更破烂了。肩上、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被树枝划破的痕迹,衣着下摆也全是泥。看样子,是他独自将昏迷的自己,搬运到这小河边的。
刘一片挣扎着想起身,怎料一动,全身骨头好似散架般骤痛不已,忍不住长啸:
“檐老鼠你个混蛋!下回别让我碰到你,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一片忍着痛楚,终是坐了起来,却手捂左肋下小腹,疼得咬牙切齿,虚耗出一身冷汗。手里紧抓着一块手掌大小的鹅卵石,在泥地上深深拖出一道痕迹,指节都泛了白。
山谷内的河风,吹得冷汗淋漓的身躯,有些冷。
刘一片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靠了过来。
刘一片微微一愣,转头望向身边。
四目相对,卢青天唇红齿白,眼底清澈,可惜脸上都是泥印子。
刘一片看不清他的长相,只依稀瞧见他露出衣领的颈项,皮肤白皙细嫩,眼睫毛又长又密,脸庞唇形,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坯子,于是笑得有些滋润,好似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想他刘一片,自幼一个人闯荡江湖,无依无靠,又生逢乱世,凡事都得凭自己努力,从来不曾尝过什么人间温情,更不信什么萍水相逢之人,会不求回报地拔刀相助。
在他的字典里,只有狭路相逢,勇者胜!
于是,他对于卢青天的好心相救,和这会儿蹲下来扶他的举动,自动理解为——
这人对他有意思!
卢青天读书万卷,却偏偏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颇有些懊恼,不耻下问:
“兄台此话何意?我被人踢下山坡,整整昏迷了一夜,‘失马’倒是大大的有,何来‘非福’?”
刘一片阅历丰富,这会儿一听卢青天开口说话,便知晓他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也不理会,反问他道:
“你叫什么?”
“敝姓卢,名青天。你呢?”
“张默默。”刘一片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看你的样子,像是读书人?怎会落难于此?”
卢青天本想照实答:自己是当官的。忽又忆起土匪仨打他时说的话,想了想,改口道:
“小弟本是京城人士,回乡探亲途中,经过此地,遭遇土匪……唔……”说到一半,眉头紧皱,又曲臂捂住了肋下。原先娇艳欲滴的红艳小嘴,这会儿变得煞白,没了血色。
刘一片挑眉看着:“你身体不舒服?”
卢青天摇摇头,声音发着抖,“被人踢的……一动,就疼得厉害……”
刘一片闻言,心中一动,胸口暖呼呼的,似有些柔软。
想自己晕迷之际,这人凭着如此瘦弱的身躯,将自己从那么高的山坡上弄到河边,不知沿途,伤痛了多少回。可他从刚才自己醒来到现在,只字未提辛苦,也没谈及报答。
刘一片想着,一把抱过卢青天,伸手便去解他衣襟前的盘扣。
“兄台,你做什么?”卢青天蜷着身体,像只受惊的猫。
衣裳,是书生惯常在家穿的便装长衫,盘扣一排,直到大腿。
刘一片身为骗子,化装假扮他人无数,解扣子的动作,既专业又麻利。
“我看看你的伤势。从小到大,我打架受伤,次数多得去了。让我瞧瞧,你伤得重不重?或许……我还可以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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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卢青天毕竟是斯文人,很快抓住他的手,望向他的眼神,既羞还怯,看得人心底直犯痒痒,又不好作孽。
“鄙人的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兄台了。兄台自己身上也有伤,更当多加小心才是。”
刘一片被他这傻里傻气的书呆气息,搞得来了精神,哈哈大笑几声,站起身,开始脱衣服。
卢青天见此,红着脸撇开头去,喃喃问他:
“兄台这又是要做什么?”
刘一片凤眼一飞:“洗澡。”
卢青天支支吾吾:“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下河沐浴,既不为祭祀宗庙祖先,又不是朝拜先贤圣明,此等做法,颇为有失体统。兄台还是忍一忍为好。”
刘一片笑嘻嘻地听他在岸边,不停地‘之乎者也’,衣服脱光,一个猛子扎进清凉的河水里,游了个痛快。
招招手,对河岸边犹自站着的卢青天喊:
“哎,快下来。你少在那儿圣人之言,子曰子曰的。子还管你洗不洗澡。你瞧瞧你那身脏的。那脸,都跟泥猴一个样了,你也不往水里头照照。”
卢青天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公子哥,一向对自己的仪容仪表极为在乎,闻言,立即跑到一处静水边,当做镜子照了照,又赶紧用袖子,擦起脸来。
刘一片却不让他得逞,游到边上,挥手就朝卢青天泼水,笑得又坏又魅惑。
“下来呀。莫非你是女的?害怕被我识破,所以才不敢下水?”
“你……”卢青天感觉受了侮辱,指着他,义正言辞,“小生见你相貌端正,猜想也是位君子。岂料你这等荤话粗俗,也说得出口,枉我救你性命,你却这般恩将仇报!恕在下失礼,先行告辞!”
说罢,就要走。
刘一片洗着胳膊,不为所动,“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你这么死板的人。一句玩笑话,都讲不得。要走便走吧,还说我恩将仇报。唉……我可是好心呐。这河水清凉纯净,对瘀伤极有好处。”
卢青天脚步一停。
刘一片全当没有看见。
“我本想叫你也下来试试。一来,可以缓解疲劳和伤痛;二来,也可以洗洗淤泥。咱俩都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沿路什么狗屎牛粪的,不知碰过多少,身上甭提有多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