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块也不至于死吧?”
“这不就是个引子吗?打那以后,他这媳妇呀是天天的唠叨他没能耐、没本事,挣不来钱还到处散,瞅个空就损他两句。昨天晚上洋二喝多了,他媳妇又数落他,把人给数落急了,洋二一上火就喝敌敌畏了。”老妈边说边摇头,似乎洋二就在眼前。
“那他媳妇就不拦着?”贾七一叫道。
“他媳妇也没想到他有那么大胆子,喝前还说呢:有种你就喝,不喝你都不是人养的!洋二就真喝了。”
贾七一茫然地点点头,洋二和他老婆的确是一对儿,连说话的方式都差不多。上次洋二把自行车修坏了,贾七一要揍他。洋二张嘴就说:打,不打死我,你都不是人养的。估计这话是从他老婆那学来的,碰上比自己还无赖的了,不喝敌敌畏怎么办?
“你说这洋二也是,有喝敌敌畏的气性,学点儿什么学不会呀?这倒好,死定了。属猴的,今年才三十五,还没你哥大呢。”老妈不住地晃脑袋。
“瞧您比这人,我哥是作家,洋二是修自行车的,能一样吗?”贾七一十分不满,这不是咒贾六六吗?
“你没孩子,你不懂,在当妈的眼里,全是孩子!”
贾七一琢磨着老妈这话说得有点儿意思,可再一细想立刻发现了破绽,大声道:“洋二也不是您的孩子,你操哪门子心。”
“可惜了的,你那个大学是怎么上的,我说的当妈的是指天底下所有的妈。你哥没上大学,可他当了作家,你上了大学却连这个都不懂。”老妈忽然看了门口一眼,声音严厉起来:“我可跟告诉你说,你这个媳妇挺不错的,从来不多言不少语的,也没那么多是非,是正经过日子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也没说她不好啊?”贾七一真佩服老妈,脑子转得太快了。她从洋二身上联想到贾六六,从洋二老婆身上联想到海燕,看样子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果然,老妈瞪着眼道:“我是你妈,我还能看不出你来?你对海燕一直就冷冷淡淡的,人家招你啦?”
贾七一向餐厅看了一眼,饭桌已经摆好了,其他人还没回来。他拉着老妈道:“你是不是早就吃完啦?”
“怎么啦?”
“赶紧遛弯去,吃完饭得运动运动。”说着贾七一硬是将老妈推出了门。
老妈在门外胡乱骂了几句,果真去遛弯儿了。
其实她每天吃完饭都要出去转悠,他们家的后窗户就对着天坛的祈年殿,也算是得天独厚。老妈退休后,每天都到天坛去转悠,一天三次,号称是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活到九十九或许是中国每个老人的理想,以前的老人即使活过了九十九,也坚决不说自己一百了,而是一直说九十九。在他们看来九十九是人生的最高标准,超过这个数字就不吉利,或者说是该死了。
毫无例外,老妈也想活到九十九,所以天天锻炼。可去年她掐着手指头一算,顿时吓得三天没吃下饭去。自己要是真能活到九十九岁,大儿子贾六六就七十七了,连贾七一都七十多了。这倒好,老老太太、小老头!真到了那份光景,估计谁也照顾不了谁!弄不好推着儿子的轮椅满街转,那就太不成体统了。
自此老妈毅然改变了生活习惯,把每天的三次饭后走,改成了一次,她发誓坚决不能活到九十九。
老妈走后,贾七一边吃饭边琢磨洋二的事,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从洋二的故事里看到了周胖子的影子。
照老妈这么说,周胖子的媳妇与洋二老婆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小子不会也喝了敌敌畏吧?
他赶紧给周胖子打了个电话。还行,看样子周胖子活得很硬朗,正在小摊上吃肉饼呢。
晚上海燕回来了,洗漱完毕,贾七一悄悄地把一条腿伸进了老婆的被窝,这是他想要那个的暗示。
海燕却毫不客气把他的腿踢了回来,贾七一不禁有些恼怒,质问道:“都一个礼拜啦!”
“我来那个了!”海燕翻过身去,睡了。
贾七一气哼哼地喘了口气,海燕要么是害羞,要么是对那事没兴趣,反正她从来没把例假的周期告诉过贾七一。所以他总是算不准日子,如果天气也跟着作乱,要么一素就是多半个月,要么就是天顺人顺六六大顺,一个礼拜能做上四次,弄得自己头晕脑涨的,腿都软了。
望着海燕逐渐睡去的背影,贾七一突然想起了方路那句话:“女人就是一堆儿肉,一堆儿会动换的肉。”虽然方路这小子的话大多是喷粪,但也不能说一点儿道理都没有,至少海燕就有点儿像。
贾七一使劲用指甲抠了脑门一下,罪过!老妈要是知道自己动了这个念头,还得骂人。
第二天下午,贾七一带着公司的所有材料和公章赶到报社群工部,拉上刘小灵到广告部去签广告合同,刘小灵不愿意去,架不住贾七一说了一堆好话。广告部对他们很客气,事情进展顺利,二十分钟就解决问题了。
回到群工部的办公室,刘小灵回手把门关上,而且还上了一道锁。
贾七一心里忽悠一下子,刘小灵想要干什么?难道——难道——。
刘小灵倒很坦然,十分郑重地对他说道:“其实我不愿意带你去广告部,要不是你死活拉着,我绝对不去。”
贾七一陪着笑脸道:“咱们不是有这层关系吗?有关系好办事。再说我从没接触过广告这玩意儿,是个棒槌。你要是不去,我心里不塌实。”
刘小灵示意他别出声,接着道:“按报社的规定,报社员工拉来的广告能提取10%的回扣,十万块钱里我就能提走一万。你是方路的朋友,我怎么能拿你们公司的提成呢。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这10%的提成我会退给你们的。当然,你要是想要,就自己拿走。”
贾七一咧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这钱是你该拿的,广告费已经打了五折了,我们老板早就知足了。”
“等报社把提成给我,你就拿回去吧。我和方路不一样,别让你们老板说,你的朋友全是黑了心的。”
“嘿嘿,也是,你们家方路是能人,大把大把地进钱,一万块钱算什么?”贾七一尴尬地笑起来。
“哼!我可是自食其力啊。”刘小灵不屑地晃了晃头,轻蔑地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们结婚快一年了,我从来不知道他挣多少钱,也不知道他把存折藏在哪儿了。这人,脏心烂肺!”
这是人家两口子的家事,贾七一不敢再说什么了。他吧嗒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却找不出话题,最后猛然指着墙上的挂钟道:“你快下班了,咱们去吃饭吧。我请你。”
“那怎么好意思?算了吧。”
“反正是报销,你帮我们公司办了这么大的事,吃顿饭算什么?走吧,附近有一家黎昌海鲜,咱们吃海鲜去。二八月吃螃蟹,现在正合适。我最近吃过一次,他们有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都是用激光编号的,蟹黄都跟小手指头似的。”贾七一拉着刘小灵就走。
“我不吃海鲜,吃完海鲜,脸上长疙瘩。”刘小灵急道。
“那是海鲜过敏。这样吧,东边还有一家金山城,花椒、辣椒都是从四川运来的,味儿不错。你要是还不愿意,旁边还有个谭家菜,这谭家菜可有名啦,据说那是大户人家姨太太的手艺。”
贾七一号称是北京第一大吃货,北京有多少家电影院,多少大商场,他不知道。但哪里有什么饭馆,哪家饭馆有几种特色佳肴,贾七一绝对能说上来。由于好吃,他过早地长出了小肚子,由于胡吃海塞,在不久的将来,贾七一得了中国最时髦的病——非典,全是吃出来的。(贾七一得非典的故事见《毒王是怎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