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手我就拉着季昀奕走,再坐下去,我就有返老还童的感觉了。
如果带了小宇还能自在些,就我和季昀奕,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和季昀奕漫步在德川的街头,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只是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很想带季昀奕去看看我爸爸,还有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我一说他就欣然应允,让我马上带他去。
爸爸去世的时候,公墓还没有建起来,他被安葬在农村舅公家的地里。
先要坐一个小时的公车,再走半个小时的山路,我几乎每年都去看爸爸,路还算熟。
去乡下的公车又脏又挤,季昀奕穿着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挺体面的样子,让他去挤公车,我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招了出租车,把价格谈在了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
一开始没想到要去看爸爸,脚上还穿着高跟鞋,下了出租车走山路,季昀奕扶着我,走得特别慢。
季昀奕多次提出要背我,都被我拒绝,路还很远,而且大都是爬坡上坎,他背着我实在太累了。
刚上山,我就捡了根比较长的树枝,用来赶狗。
我小时候被狗咬过,长大了就怕狗,住山上的人又很喜欢养狗,每次去拜祭爸爸,都会碰上几条出来遛弯儿的大土狗,虽然没再被咬,但看到还是很害怕。
走了十分钟,可还没走到总路程的五分之一,我的脚就痛死了。
真想把鞋脱了,打赤脚走,一看满是石子泥土的山路,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我幽幽的说:“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每年都会回来看我爸爸!”
“每年?”季昀奕微微蹙了眉:“你怎么没带我来过?”
是啊,为什么我没有带季昀奕来过?
当他老婆的那两年,我都是一个人回来看爸爸。
细细的回想,我终于想了起来,不是我不带他来,而是他太忙了,第一年的清明节,他好像去什么地方出差,没在家,第二年的清明节,他依然没在家。
我苦笑了一下,说:“不是我不想带你来,而是清明节你都不在家,我就只能一个人来看爸爸。”
“抱歉!”季昀奕在我的脸上揉了一把,揉去了我嘴角的苦笑,他解释道:“清明节我回老家去看我妈了。”
我恍然大悟,呐呐的问:“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也没去看过你妈妈。”
“我以为你不想去,太远了,你说过你不喜欢坐车,特别是坐长途车。”季昀奕专注的看着我,认真的问:“你以后愿不愿意跟我回去看我妈?”
“嗯,愿意!”我使劲的点头:“以后清明,提前几天来看我爸爸,然后我们再去看你妈妈,好不好?”
“好!”季昀奕微微一笑:“这样安排最好。”
“嘿嘿。”我看着季昀奕温和的脸傻傻的笑了起来。
有的时候,觉得季昀奕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突然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曾经我和他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看似稳定的婚姻,没想过更深层次的交流,心与心的交流。
如果当初,我们能更坦白一些,说出心里的话,或许就不会离婚,更不会分开那么多年。
我实在走不动了,也顾不得许多,一屁。股坐在山路边的草丛里,脱下了高跟鞋,又红又肿的水泡赫然映入我的眼底。
难怪那么痛,原来是脚被鞋子磨出了水泡。
“嗤……嗤……”我痛得倒抽冷气,可怜的脚啊,说它们遭受了满清十大酷刑也不为过。
“休息一下吧,待会儿我背你。”季昀奕也不顾他的光辉形象,坐在了我的旁边。
春天的草还算柔软,像坐在软垫上面。
脚踩在青草上,顿时有种解脱的舒适感。
“不用背了,可以走在草上,挺舒服。”我弹跳起来,在草上试着走了几步,只是草根有些扎脚,但怎么也比穿高跟鞋强。
季昀奕直摇头,站了起来,半蹲在我的面前:“快上来,我背你。”
看着他宽阔的后背,我忍不住笑了:“猪八戒背媳妇。”
“坏丫头,我哪里像猪八戒?”季昀奕哭笑不得:“见过我这么帅的猪八戒吗?”
“以前没见过,但今天见了!”
季昀奕的背实在太有诱。惑力了,我终究没能抵抗得了,俯身趴上去。
“走咯!”
季昀奕一下撑了起来,我连忙抱紧他,双手提着鞋子,在他胸前一甩一甩的。
爸爸的坟上长了不少的野草,还有几根高高的芦苇,坟的侧面,有一棵我前几年种的柏树,已经日渐茂盛起来,种下去的时候,高度才到我的膝盖,现在已经快和我一样高了。
“爸,我带季昀奕来看你了。”点燃在路上买的香蜡纸烛,我和季昀奕跪在了坟前。
墓碑,是前年我回来请人刻的,上有爸爸的照片,因为妈妈改嫁了,我没有让工匠刻上妈妈的名字,只有我和小宇的名字,一个孝女,一个孝外孙。
看着爸爸的照片,就像看到爸爸本人,眼眶之中,氤氲了泪花。
“我爸爸是不是很帅?”我眼含泪花,笑着转头问季昀奕。
爸爸的笑容定格在了三十八岁。
三十八岁,还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爸爸却早早的被病魔夺走了生命。
“嗯!”季昀奕冲我点点头,然后看着我爸爸,表情格外的严肃:“爸,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彦婉和小宇,彦婉的妈妈我也会当自己的妈妈一样对待。”
季昀奕的话发自肺腑,让我很有些感动,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把眼泪统统抹到他的袖子上。
擦干泪,我威胁道:“如果你敢对我和小宇还有妈妈不好,我就让我爸爸半夜去找你!”
季昀奕哑然失笑,揉了揉我的头:“你是不是很希望你爸爸来找我?”
“是啊,我好想好想爸爸,这些年时常梦到他。”我从提包里摸出湿巾,抽了几张,小心翼翼的把墓碑上的尘土擦去。
爸爸的笑容,愈发的鲜活。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贵,爸爸是如此,季昀奕也是如此。
爸爸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而季昀奕,我不能再失去他!
病魔夺走了爸爸的健康,我还清楚的记得,爸爸最后的日子,他已经是骨瘦如柴,根本吃不下东西,靠输液维系生命。
香蜡纸烛烧完,我和季昀奕还在爸爸的墓前坐了半个小时。
山里的空气很好,风景也优美,我趴在季昀奕的膝盖上,真不想离开。
爸爸其实也挺幸福,每天面对青山绿水,看日出日落,再也没有了烦心事,病魔也不能再伤害他。
这么一想,我心情好了很多,闭上眼,好似看到爸爸在冲我微笑,就像,他还活着,笑容让我倍感舒心。
“爸爸……”我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眼泪像水龙头,哗啦啦的往外涌。
季昀奕抱着我的手紧了紧,他替我擦去脸上的泪,他的手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轻缓,像春风,拂过我的脸。
我抱紧季昀奕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低低的呜咽:“季昀奕,我好想爸爸……”
“嗯,我知道!”季昀奕的声音也有几分哽咽,我想我的爸爸,他一定在想他的妈妈,从未听季昀奕提起过他的爸爸,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季昀奕那么恨那么厌,连提也不愿意提起。
沉默了好久,我才擦干眼泪,从季昀奕的怀中仰起脸:“你想你的爸爸吗?”
季昀奕的脸色沉了沉,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想!”他冷冷的回答,言简意赅,似乎不愿说起那个人。
比陌生人更陌生。
“真的不想?”越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就越是说明他在意。
在季昀奕的身边待得越久,我越能理解他。
他一定是在意的。
看着季昀奕凝视着远处的眼眸,他此时的眼中,没有我的位置,心口一阵阵的抽痛,悠悠的说:“我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