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媚儿,你不开心么?是我委屈到你了么?对不起,我说过我也是情非得已。如果,如果你想离开,我绝不会阻拦……”
他说得艰涩,惊起媚儿点点泪花。她猛然一头扑进他的怀中,哽咽道,“不,我不走!无痕,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难过,我以为它死了,无痕……”
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决堤一般狂泻而下。他紧紧拥住了她微微颤抖而纤薄的身子,薄纱透然,指下光滑一片,轻轻触动了他的神经。他走进了媚儿的耳边,用他最柔软而低沉的声音道,“媚儿别哭,我就在你的身边。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媚儿闻言,止住了泪,一双泪光朦胧的眼有丝疑惑,“真的?那你为什么当初一声吭不吭地离开?为什么这些时日都不来找我?为什么让我这般绝望?你可知道,若今天看到的不是你,我宁愿自挂东南枝……”
无痕轻叹,放开了媚儿,顾自慢慢踱到了楼台处。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孤寂的身影,另媚儿心中突然升起怜意。
“媚儿,有很多事你不明白。朕虽富有四海、称霸天下,但是外戚势力,敌邦蠢动,朕治下的子民依然衣食待兴。这内忧外患,叫朕心疼。内宫更是风起云涌。媚儿,你说朕该如何?朕钦点了你已犯有重忌,若再不慎,到时候怕是连朕都保护不了你了!”
他用了“朕”,而非“我”,媚儿的脸也肃然起来,原来这皇帝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可是,皇上您自知如此,又为何要大兴土木,搞什么神仙大会?”
无痕听罢一时无语,笔挺的后背这般寂寥。媚儿有些后悔顶撞了他,正想着要不要磕头请罪之际,无痕突然出声道,“现在几时了?”
媚儿愣然,看了看一旁快要漏尽的沙漏道,“将近子时过半了!”
听罢,无痕回过神来,一把携住了媚儿冰凉的手向铺满月华的庭院步去。媚儿不解,只得傻傻地跟随其后。
清明的庭院冷寂,枯枝微摇,发出轻轻的响声。一阵凉风拂面,本穿得单薄,又激起媚儿满身的疙瘩。无痕怜惜地抱紧了她,才抵住这股凉意。
“皇上,臣妾冷……”她颤抖道。
“媚儿,叫我无痕!”他冷然。
“无痕……”
“嘘!”
媚儿不知何意,见他抬头望向皓月也跟着抬起了头。这一瞥瞄出了惊天的恐惧来。只见一轮圆月当空,没有一丝浮云,清明,幻空。
她忍不住颤动。她突然记起了姆妈在世时曾告诫过她不可在圆月的午夜沐浴月光,否则将原形毕露!
原形毕露……
他到底在做什么,这不要了她的命么!若是让人知道她本不是人类而是白狼,她可指不定被捆了用火烧死啊!
她挣扎着,却挣脱不开他强有力的手臂。屋内,沙漏中的沙子一分一秒向下坠去,浮沙渐渐见底。媚儿额上的汗也随之滴了下来。随着最后一粒沙向下滑去,媚儿的身子也渐渐向下无力坠去。
头顶,当月的最后一圈饱满之时,那冷清的月光如同万箭穿心般向她射来。顾不得身边的无痕了,媚儿只觉胸膛内的心脏不住地抽动着,膨胀着,仿佛下一秒她的身子就会爆炸。额上的汗滴狂涌,她开始不住地脱力,臀间鼓胀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啊……”她低声闷哼,再欲叫喊出声却是丝毫用力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止转动的大脑开始清醒起来。不,绝不可以让无痕看到这样的自己,她知道她已经变回了她该有的模样了。弱弱地收回手,纤瘦的指尖突然多了长长的指甲,那白色柔软的毛发在月光的拂拭下更添妖娆妩媚。可是她顾不得了,跌跌撞撞间不小心踩到什么又猛然生生摔了下去。不好,快走,她只想逃。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那里竟然多了一条长长柔软的尾巴!
“媚儿……”身后,无痕无力的声音骤响。媚儿只惊恐地夺路而逃,却被人一把抓了回去。“媚儿别走!”
媚儿急得几近绝望,忍不住大哭起来,她对不起无痕,她羞以面对。“对不起无痕,我,你杀了我吧!”她挣脱不得,只掩面垂泪以对。
“媚儿,回头好好看着我!”没有意料中的暴怒,没有想象般的可怕,只有深深的柔情和一丝彷徨。
媚儿惊异,顿然止住了泪,缓缓将头扭了回来……
“你……”她惊呆了,梨花带雨的脸容顿时僵硬。
却见无痕的身子缩小了几倍,幽蓝的眼眸,白皙的皮毛,还有那条长而柔软的尾巴……
他是白狼!无痕竟是白狼!
天,多么可笑的笑话!媚儿没有言语,唯有深深的震惊和不解。
白狼,老法之道,那似曾相识的背影……
萧清哥哥……
不,不可能,萧清哥哥早在几百年前就已作古。而他是谁,他是皇帝,出生在这个朝代,他怎么可能……
那,这月圆变身又该如何解释?
媚儿痛苦地蹲下身子,将脸深深埋入臂中,心乱如麻。
良久,一只爪子轻轻覆上她孱弱而不住颤抖的肩,轻柔道,“媚儿,怎么,你不高兴么?是我,萧清,媚儿,你怎么了?”
得到他的承认,媚儿的心倒渐渐平复下来。抬起湿润的眼,没有一丝感情。“你回来了?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爹爹死了,姆妈死了,白浪族全完了?!你可知这些年我怎么熬过来的?!你为何不回来找我?你说你是无痕,你说你是皇帝,你说你是萧清哥哥,到底哪个才是你?”
面对媚儿的质问,无痕轻挽起媚儿的手道,“我们回宫殿说,外头风凉。”媚儿机械地随他步入大堂,顿然感觉不再寒冷。
相对无言,唯有深深的叹息。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只是闹着别扭,他知道她该高兴的。无痕从床底拖出一个小药盒子,从中取出瓶药,摸出一颗药丸自己吞下后又递了一颗给媚儿。
“这是什么?”媚儿疑惑。
“还身丸。我自己研制的,服了吧!不久便会变回人身。”
媚儿将信将疑,仰头吞下后,才想起萧清本会仙术,想来这些对他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于是,在心里,媚儿有些接受了他的存在了。“告诉我,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空寂的大堂,幽暗的宫殿,只有一角两抹白色的影低声絮叨,诉说着过往,诉说着彼此的思弦。
“师父待我很好,只是一开始的我真的很不懂事。媚儿,那时候我只想你,我以为我拒绝习武便可早早归来。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那天师父把我叫进密室,我原以为他会借此对我大发雷霆,可是他却没有,还把自己毕生的武学、道学统统传授于我。
我觉得很奇怪,问他为何。师父却迟迟不肯说明。就这样,我跟着师傅在密室里学习了三个月,直到整个清道教以为我们两个都死了。
也许是师父自知阳寿已尽,那天将所有的心经教授于我之后便气绝身亡。临走前曾对我说此地不可久留,要我离开清道教自行发扬光大。”
“那你为何不回来找我?”媚儿忽而打断了他,委屈道。
“回来过了,我只听说白浪族被豹族灭了,我到处找你都没有找到,只以为你死了……我无法,只得听从师父的劝离开清道教,而是云游四海到处传教。可不成想,走到阳城之时,恰碰到了大师兄玄英。大师兄向来急于师父的位子,师父一走,我又得了遗愿出走,他便顺理成章坐上了清道教的教主。我却知道,清道教已然变了味道。本想就此别过,不想他,他竟然……他竟然怕我重新回去夺了他的宝座而设下鸿门宴。我自不疑,酒过半巡,腹中绞痛难忍,他才抽出宝剑告之真言。我只得引颈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