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没带在身上,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
终于等到了回音,心里安稳了许多。看看时间,接近晚上十点。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忽然在心底硬硬地生出一种不计后果的冲动。再次按着她的号码,房间在灯光的照射下明亮得有些刺眼。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电话里的铃声,屋子里安静地再也难以听到其他的声音,小小的房间突兀地有一种空旷的感觉。
铃声结束了,她一直没接电话。
现在为什么不接电话难道手机又不在身上我只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发了这条短信,心中有了一种疲惫的感觉,搀杂着一丝无奈和失望。
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我就是不喜欢这种暧昧的理由,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找我的话我就接,其他的就免了!
暧昧的理由。她说的很对。
我现在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哪里,又会在哪里无声地结束。开始、结束,我一直是跟着感觉走,然后沿着流失的时间画出的曲线收集一段段记忆,在无数的未知之间放置自己美好的憧憬。
很不了解现在的自己,似乎也不敢去了解。任何人,只要由于生活中的接触而对我有了过多的了解,我都会产生一种恐惧感而远离这段已经接触的生活。我明白自己的固执,也知道自己的脆弱。我不希望别人过多地了解我,不仅是不想让别人介入自己的生活,也是不想让别人在我的生活中看到自己对生活的疲惫和对命运的屈服。
因而没有人懂我。我听说因为没有人懂,所以人是寂寞的。但寂寞是一种境界,它可以用最柔弱的微光照亮深渊的某个小角落里最柔软的心情,不是海市蜃楼,也不是另一个世界里如天空般辽远的幻想。它是真实的,用自己的眼神,用自己的心情,还有自己的梦想都可以为自己建造一个世界尽头的童话和寓言。
我还达不到这个境界,因而只能说自己是孤独的。孤独地走在人生崎岖的路上,一路追逐着梦想,一路得到短暂的幸福,一路不停地放弃。
也许现在就得放弃了。
放弃一段不现实的感情,放弃一个未完的故事,放弃一个只在自己梦想中存在的人。疲倦了,绝望了,看到了最残酷的现实,就必须放弃了。
我完全尊重你的意愿只不过也许真的永远都没有理由让你可以接我的电话我不能欺骗你也不能欺骗自己你不需要这样的感情而我对你除了感情没有其他也好都算了吧
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结局,然而无论怎样,我面对的只是接受事实。
房间里依然很安静,灯光刺眼处,早已一片模糊,散射出的无数道光芒,不停地变幻着曲线,无比璀璨的光线。心中有一阵隐隐的痛,可是又感觉着这种痛毫无根基,似乎是悬在半空中的,只是因为突然才会小心翼翼。46
花坞山的初秋比起春日几乎完全变换了色彩,没有了绿叶繁茂,花团锦簇,处处透出一种萧然的气息。枯叶晃晃悠悠的飘落,灰蓝色的天空见证了花坞山的又一次苍老,依旧不动声色。没有风的吹拂,天空静静地停歇了大片大片边角明晰的云朵,遮住了想要探询它背后故事的眼神,干燥的空气中清新的味道依稀可辨。
但这一切并不缺少不紧不慢的靠近和投奔。即使满目的茫然,即使明天难以预料,但只要有了他们共同的希望,所有触手可及的世界都会有希望。对于希望,谁都可以不知,但谁也不能无知,因此落叶之间没有无知的期待。
他和她都期待着。
经历了太多充满伤痛的生活,他们都需要一点阳光点燃自己内心深处的希望。太长时间的阴暗让自己变得麻木而产生的恐惧感让他们想逃离那种已经深陷的生活。然而因为身陷其中,他们都无力自拔,所以他们必须寻找一个相似的人来拯救,拯救一种初始的灵魂和绝望的心情。像两个浑身冰冷的人需要依靠在一起相互取暖,因为平等,所以相信,因为怜惜,所以温暖。
“你怎么会来到这座城市?”她问他。
怎么会来这座城市?他在心里问着自己,寻找答案的间隙,他忽然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只是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舒舒第一次带他去海边的时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瓦蓝色的天空铺展着大团大团的白云,云朵之下有低掠的海鸟,海浪层层叠叠地的卷上灰白的沙滩,然后又缓缓地退下去,阳光安静地环绕在身边,很温暖。
他和舒舒在沙滩上奔跑着追逐着,像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他们的心在此刻是无忧无虑的是自由自在的。
也许我们都向往这种无忧无虑和自由自在,但太多的失去会让这种向往变得习以为常,因而它突然的实现和到来会让我们恍惚间觉得自己走进了梦境,一旦梦醒了,我们依然是失去,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也会被轻易地看作是梦境中最为唯美的一个片段。
“你怎么会来这座城市?”
周围骤然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海浪轻轻漫过沙滩的声音,偶尔夹杂着海鸟的鸣叫和远处海港里轮船航行的声音。
舒舒看着他脸上瞬间就凝固的笑容,有些后悔自己问他这个问题,“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让你想起伤心的往事了。”
“没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望着一直延伸到天边的宝蓝色海面,他的眼神有些沉重。47
那一年大雪纷飞的季节里的一天,他从镇子的小站挤上了火车,站在车厢里,透过几层拥挤着的人群间狭小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窗外地面上已经铺上了的一层薄薄的雪,再远处小镇的边缘是连绵起伏的小山,山尖上已经有了一片模糊的白。
他的心渐渐地涌起一阵慌乱和恐惧,充满话语和汗味的车厢里有一种冰冷的气息,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他知道自己在离开,离开这个他无比熟悉的世界,离开他的根,他生活的土地。这使他想起了在家乡秋天的原野上某个有风的日子里漫天飞舞的蒲公英,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有离开时一生中最美丽的舞蹈,映着荒芜的大地和黄色的土壤,更显出一种凄凉。
火车一路向南。
但是他并不知道火车会在什么地方停留,哪里会是自己的终点。最初自己上火车只是为了逃离,尽快地逃离,而火车是离开小镇的最快的交通工具。当他赶到小站时,正好有一列火车进站,他毫不犹豫地找遍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张票,连终点站和自己下车的站点也不去问,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他不需要问。
两天的时间,他感到的不仅是累,更多的是饥饿,没有钱买东西,他只能喝一点免费的白开水。几个站点的停歇后,他找到了一个小角落蹲了下来,实在是站不动了,疲倦和睡意一起向他袭来,没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耳边徘徊的是火车轮子撞击铁轨的单调的声音。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度过了两天两夜的时间,火车终于到了终点站。
下车的一刹那,刺目的阳光和突然的热度迅速席卷了他,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睛。厚厚的棉衣与这个城市温暖的气息极不对应,到处是陌生的面孔、宏伟的建筑、鲜亮的衣服,散乱地在身边汹涌,那么近,可感觉又在千里之外。
他昏沉沉的,思维里全是空白的画面,没有一点方向和内容。
拖着疲惫无力的脚步,他毫无意识地顺着人流涌到了出口,满脸显现的是面对此刻现实的无助和恐惧。
出口外面是一个大广场,视线在那里马上开阔了许多。
忽然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正准备把手伸进一个女子的挎包,手指间夹着一个明晃晃的刀片。
他的意识在刀片反射出的光泽中一瞬间就恢复了,迅速地跑上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抓住那人的手。突然他感到侧腹一阵冰凉,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掠过心底。
眼前忽然变成了一片黑暗,耳畔模糊中响起无数的喧闹声,一个女子呼救的声音异常清晰,然后便听见如旋风掠过森林和草原般的声音。48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冷白的色彩。
好像自己离开家乡时在火车上看到的山尖的色彩也是这样的,那一种雪白的颜色在阳光来临的时候会闪出点点银光,那么这里的冷白呢,有阳光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他用手试着支起身子,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放弃了努力,跌倒在床上的一瞬间,一个清晰的声音传进耳朵,言语中满是轻柔的气息。“醒了,快别动,医生吩咐一定要好好静养休息。”
他侧过头看见一个清丽的女子坐在床边正对他说着话,她的眼睛清亮亮的,使他不禁想起了在秋季的家乡仰望清朗的夜空,看着闪亮的星星时就是这种感觉。
“这儿是哪里?”他环顾四周,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是医院呀。”她给他拉了拉被角,盖住他露在外面的肩膀。
“医院?”他对医院这个名字是陌生的,十五年来,他从没去过医院,根本不知道医院是什么样子。那么现在自己怎么会在医院呢?他寻找着答案,可只能想到之前他看见一个小偷偷一个女子的东西,而他跑上前去抓小偷,然后一阵剧痛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