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催男人出去。
男人并没有理会稳婆,又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甚至抬手抚了一下她已经被汗水湿透的发顶,虽只是极快的一下,她还是感觉到了。
“我就在外面,大夫也在外面,别怕。。。。。。”
虽然觉得“别怕”二字从他的嘴里出来有点讽刺,但是弦音还是点了点头。
男人这才转身,拾步出门,并将房门带上。
稳婆过来再掀了她的被褥,检查她的肚子和下面。
“婆婆。。。。。。可以生了吗?”
弦音痛得已经分不清是小腹痛,还是哪里痛了,只觉得全身都痛,四肢百骸都痛。
今日之前,她一直希望晚一点,再晚一点生,而此时此刻,她却只想快点,再快一点,越快越好。
并不仅仅是她快受不住这痛,她更受不了的,是这种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的恐惧和煎熬。
而且,她还特别担心自己痛得太久了会痛晕过去。
她不能晕。
“快了,已经开了两指宽了,姑娘再忍耐忍耐。。。。。。”
稳婆却还是让她等。
不知又痛了多久,弦音觉得自己全身都被车轮碾过了一般,才听到稳婆的声音传来:“羊水破了,要生了要生了!”
原本照顾她的那个老婆子在边上打副手帮忙。
稳婆将被褥整个都掀掉,让她分开腿,曲起膝盖。
“姑娘,听我的指挥,开始用力,用力往下挣。,就跟平素解大手的时候那样。。。。。”
末了又吩咐边上的老婆子将剪刀放到烛火上烧一烧消好毒给她。
弦音其实已经听不到多少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她们的声音一会儿在眼前,一会儿又飘渺得像是在遥远的天边。
她只知道用力。
用力往下挣。
连稳婆让她歇一歇,保存体力的时候,她还在用力挣。
大汗淋漓地挣,泪流满面地挣。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快点生下来,趁她没有晕过去之前生下来,趁她还有意识的时候生下来,越耗对她越不利,越拖体力只会越不支。
她真的不能晕,无论是痛晕,还是累晕,都不能。
她甚至主动要求稳婆放一片参片她嘴里含着。
不像现代可以挂氧气,在古代没有什么身体补给,她见电视上古代女子生孩子的时候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反正稳婆也让准备了,她就主动要了。
“姑娘,用力,再用点力。。。。。。。”
稳婆的声音如同魔音一般一直在她的耳边盘旋,时近时远,时清晰时模糊。
明明床没有动,可头上方的帐顶在晃,一直在晃,眼前亦是一会儿煞白,一会儿漆黑一团,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溺于海水中,浮浮沉沉、起起落落,身子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只得拼命用力往下挣的同时,也拼命睁着眼睛。
目眦欲裂,让自己保持清醒。
一双手臂举过头顶,十指紧紧攥着床头上的横木,方便自己用力。
因为毫无心里准备会早产,所以指甲也没有剪,虽并不长,却也承受不住如此大力地抓攥,十指指甲早已绷断,有的还出了血,她也浑然不觉。
因为大痛的地方太多了,指尖的那一点痛完全被覆盖。
“快,再用力,已经看到头了,再用大点力,对,用力!”
弦音第一次让自己闭了眼,然后拼尽全力,大叫着往下一挣:“啊———”
眼前一暗,紧随着她凄厉的痛叫之后,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那一声就像是星光划过永夜,就像是黎明照亮黑暗,似乎整个世界都因为那一声而变得明亮。
紧接着便是稳婆欣喜的声音:“恭喜姑娘,是个。。。。。”
稳婆的声音还未落下,“嘭”的一声房门被人自外面猛地一把推开,男人的身影快步而入。
照顾弦音的那个老婆子连忙拉了被褥将弦音的身子盖上。
稳婆抱着啼哭的小不点迎过去:“恭喜公子,是位千金。。。。。。”
男人却看也未看稳婆手里的孩子一眼,甚至都未看稳婆一眼,径直大步从她的身边走过,急急来到床边,看向床榻上的女人。
榻上女人浑身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脸色苍白,更如被大石碾过一般,连嘴唇都无一丝血色,双目阖着,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滴,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像是睡过去了,又像是晕过去了,还像是。。。。。。
男人眼颤心颤,就连缓缓伸出的手,亦是颤抖得厉害。
长指探向她的鼻尖。
2 第660章 所以真的是绵绵?(3末)
长指与鼻尖轻触的瞬间,鼻尖的体温还在,然,似是没了气息。
秦义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来。
跟《景康后妃史》上描述的那个兰婕妤的症状一模一样!
一时间面色大动。
眸中亦是各种情绪激烈涌过。
许是太过激动了,激动到难以自持,他哑声喃喃:“绵绵,真的是你要回来了吗?你会原谅我吗?”
然后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大概是惊喜早到了两个月,来得太快了,来得太突然了,他竟有些不敢相信。
对了,自己方才只是触上她的鼻尖,就惊得将手收了回来,是真的没了气息吗?
是真的没了吧?
他再次伸出手探向她的鼻下。
蓦地想起《景康后妃史》上兰婕妤是生完孩子后,突然没了气息,心跳脉象也全无。
对,心跳和脉象!
刚准备收手去确认女子的心跳,却突然感觉到一抹温热轻撩在他的指尖上,他呼吸一滞。
有的。
有气息的!
明明一息尚存!
所以。。。。。。
他惊错地想,是她其实一直都有气息,第一次是他没有探出来就收手了,还是第一次他探的时候,她的确没了气息,只是此刻突然活过来了,就如同记录里的兰婕妤诈尸一样?
如果是后者,如果是后者,那就真的是绵绵回来了。
他一阵激动。
可如果是前者。。。。。。
就在他站在那里心念大动地做着猜测的时候,女子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他骤紧了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紧张地看着她、期待地看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敢做声,不敢错过她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女子似乎还有些迷迷糊糊,半睁半眯着一双惺忪的眼,迷离地看着上方的帐顶,好一会儿似乎才缓过神,然后茫然侧首。
自是就看到了站在床榻边上的他。
四目相对,他亦是眼睛一眨不敢眨。
女子眼帘却是狠狠颤了一下。
撇开眼,环视屋内,她冷声开口:“这是哪里?我没死吗?”
她甚至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因为太过虚弱,没能如愿,便眉心一皱,作罢。
秦义的心里打着鼓。
激烈地打着鼓,咚、咚、咚,一声一声,强烈地撞进自己的耳朵里。
所以,她现在是。。。。。。绵绵?还是聂弦音?
是绵绵对吗?
因为她看到他的第一眼,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