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见胡尚佑轻轻在那两个雪块上吻了一吻,道:“好,现在就算放火上它们也不会融化了。”
又指着那只扁扁的,代表着狐狸的雪条儿道:“你更喜欢这只小狐狸是不是?那我就把它送给你。”
白芍的手上便这样多了块雪条。如胡尚佑所说,即使是在火上,它应该也不会融化了。因为他的手里虽然冰凉一片,然而这样握在手中,并不见一丝雪水融出。
白芍只有道:“谢谢你。”
胡尚佑摇着尾巴道:“不用谢。”
他们之间难得这样正经讲话,都觉得又新奇又有趣。
沉默了一会儿,胡尚佑忽然开口道:“这样不是很好么?”
白芍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很好。然而那只不成形的小小狐狸裹在手里虽然冰冰凉凉,却也并不是难过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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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季兄果然好眼力 。。。
胡睿禛同季凌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胡尚佑才不在意。
察觉到白芍的身子蓦地僵硬了下,连带着双手都不自觉地收拢了些,它不满地把脑袋从这个暖暖的怀里探出来,才晓得这屋里多了两个人。也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就近把白芍塞进来的这个房间是个偏厅。
白芍还是个小小的花妖的时候早已经是见过好多次季凌了,可是季凌显然不可能看到过自己。
季凌勿说在这边见过第二人,连除了胡尚佑之外的第二只生物都不曾见到过。这会儿在胡睿禛的家中忽然瞧见了这样一个清秀苍白的少年,愣了片刻,再回过神来,真是心中满满惊讶。又惊讶之余,有着微微喜悦。
他惊的是胡睿禛从未同他提起过家人亲友。季凌来了几次,见家中冷清至此,料想胡睿禛怕是孤苦离家,无依无靠,故怕触及伤心之处,也不去问。此刻但见这少年形貌清癯,举止神态虽不似胡睿禛一般倜傥风流,却自有一段萧疏风姿。唇角眉梢更与胡睿禛相似非常,若胡睿禛再小上几岁,定不会相差许多。仓促之际也不多想,便肯定是亲戚无疑了。只是这堂弟一袭墨绿长衫,神色安稳垂然,带着晚菘气息。
而他喜的是胡睿禛并非孤家寡人。他向来觉得胡睿禛会太过寂寞。来往之人只得自己一个,甚至连书童仆役都未有一人。此时多出一个亲戚让其不至伶仃,即使年岁小了点,但也算是欢喜安慰。
季凌虽然平日里也多跑胡府。但一想这样空荡的屋子里只有胡睿禛一人,闲暇无聊倒还罢了,只倘若某日里忽然生了急病,身边却是连个照料报信的人也没有。也同胡睿禛有意无意地提过几次,胡睿禛却只道他是说趣一般,不过看了自己几眼,三两下地便过去了,并不当一回事。
季凌见白芍只是遥遥望着自己,只当对方尚小不懂礼节,自己先是揖了一揖,同胡睿禛笑道:“这是你的堂弟罢?”
见那只寸步不离胡睿禛之身的红犬儿正亲昵舒适地窝在这少年怀里。季凌来的次数也是不少了,但这只小红犬却是每每见了自己都同仇家一般。前几次大吼大叫还可以说是陌生,再后来虽是没再来咬过自己,却是直接将个尾巴朝着自己,理也是不理了。直跟自己抢了它的骨头动了它的地盘一般。
胡睿禛拉了他坐到椅子上,又让站着的白芍也坐下来。笑道:“……季兄果然好眼力。”
见白芍本就煞白的小脸又骤然地白上了几分,同怀里的胡尚佑一起犹疑不定地望向自己,不由将手放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季凌在他们两厢之间看了又看,道:“你们长地这样像,旁人一看便知了。”
胡睿禛“哦?”了一声。他这一声仿佛很是惊讶,又仿佛是习惯了别人说他们相象,在白芍的脸上看了两圈,才道:“果然是有些像的。”
胡尚佑的一双眼此刻也在白芍的脸上兜圈圈。它从白芍的眼睛看到嘴巴,又从下巴看到额头,禁不住白了那还在傻笑的季凌一眼,心道:哼,一个嘴巴两只眼睛当然像啦。禛哥哥我看了这么多年了,也没看出来和这个小妖精还有其他一点相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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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的确是终于走了 。。。
胡睿禛瞧着胡尚佑眼珠一转便知道它在想什么,将它从白芍的怀里抱出来了,只同他们介绍道:“季凌。”
又同季凌道:“白芍。”
季凌不知在一只小狐狸心里早已把自己骂到天边去了,与白芍算是相互是认识了。白芍虽然人情世故所知不多,但季凌恰好是个书呆子,随意敷衍一番。更何况一边还有个胡睿禛,他便是什么话都不说也是无妨。
季凌道:“我还只怕胡兄寂寞……现在便很好了。”
胡睿禛将怀中的胡尚佑抚了抚,道:“有什么寂寞?”
他又觉得好笑,反问道:“好在哪里?”
季凌认认真真道:“你住这个荒郊野地,平日里来来往往也不见个人影,怎么会不寂寞?而如今有个人陪着,总归是好一些。”
胡尚佑在胡睿禛手中嗤笑出声。
季凌困惑明明听到“嗤嗤”的声音,唯一可能的白芍却是端端正正地靠在炉火旁安静取暖。
胡睿禛在胡尚佑身上拍了下,胡尚佑便不情不愿地,然而飞快地奔向了白芍的怀中。倘若不是白芍接的及时,怕是此刻已经进了正烧的红的火炉子。
胡睿禛见白芍带着不住扭来扭去的胡尚佑走开了,才道:“人影总归是有的。”
季凌正是好奇。胡睿禛已经开口道:“你不把我当个人看也就算了,何必把自己也算在外面?”
胡睿禛同旁人还肯好好说话,与胡尚佑在一起时也还算是个尽心尽职的温和好哥哥。但对着季凌却是三言两语便呛了声。倘若换了另一人定是早早闹翻了。好在他是季凌,不知该说脾气太好还是神经粗地可以,居然可以容忍。
季凌只是道:“我过些时候便要去青州了,别人倒没什么。只想起你是一个人就放心不下。如今你有了个堂弟,我便……”
他低头微微地笑了一下,好像那个笑只是笑给他自己看的。那个笑渐渐隐去了,才抬起头来,将刚才的半句话说了下去。然而那张平和脸上仍有方才微笑时浅淡温柔的影像。
他道:“……我便安心了。”
胡睿禛原本只是懒懒地陷在椅中。他虽然进了屋,那长白袍子却一直没有脱下。那袍角上大概是方才在院子中粘上的雪迹,此时在屋内的炉火温暖下渐渐地融成点点的水渍。
胡睿禛看了这些水点儿好一会儿,仿佛再看下去,它们就能开出一朵花来。半响了才对着那袍脚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放心不下。”
他这句话是极慢极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季凌自认得他起,从未见过他对自己这般认真讲话的模样。
胡睿禛又道:“你在青州人生地不熟,凡事需自己留心……他们虽然说是你的亲人,但当初尚能狠心弃下了你,今时今日也没什么做不出的。你这些年死读书下来,呆是呆了点,但总把别人往好处想,还算是个呆好人。但总归要记着,即使‘害人之心不可有’,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别人看你傻傻愣愣但还不算个白痴,大概也会少欺负你一些。”
他停顿下来,道:“我说话一向尖酸刻薄,你听了就算,出了门就忘了吧。只别在心里说我诽谤你家人,偷偷骂我就好。”
他原本就生地俊美无匹,脸上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此时这神情上带了三分落寞,便是十分动人了。
季凌道:“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然而,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
如果像方才那般并列站在院子中,看着同那两个实在是一点都不像的雪人,他大概就可以去握胡睿禛冰凉的雪一样的双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