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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苍白如纸的人,勉强抬起了头,微微眯起的眸子里,竟然还是清晰的映出男人沈稳中掺杂有担忧的硬朗容貌。那副不曾作假的担忧神情全然出自真心,毕染看得分明。即便他心中对他再多疑虑,这个男人依然是全心全意宠著他,爱著他的。
他凝了茫然的神色,定定的看著花示君。
腹中疼痛如绞,看著这个自己其实早已定情的男人,更痛的竟然会是心间。翻江倒海涌上来的愧疚与心痛,教人沈甸甸的喘不过气。
下体渐渐有了濡湿感。
毕染狠狠喘了口气,压住那瞬间袭上心头的苦痛。
扯唇微笑:“不用。既是二殿下好意,毕染……却之不恭。”
花莫漪早就在等他这句话,当下就唤人撤去厅中碍事的桌椅,腾出空间给陆小念表演。
陆小念立於厅正中,接过宫侍递过的双剑,目光却显犹疑。
他可以看出毕染神色似有不对,那白衣如雪的人即便有孕在身,从前到底还是个有功底的练家子,断然不至於脸色惨白到面如金纸一般。
而且,他端起碗筷的姿势也极不自然。
怎会在短暂的间隙里,就虚弱成这般模样……?
花示君沈冷的声音阻止了他继续深思下去,大殿下心头大抵也是不明来由的躁烦不已:“开始罢。”
丝弦乐起,香氛飘摇。
陆小念无奈,旋身长舞,长长红纱在厅堂翩飞,双剑化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炫目银光。他旋飞的力道适度,舞出剑风飘掠过燃在厅堂四角的香炉,嫋嫋青烟也随之左摇右摆的轻晃,却并未熄灭,在灯影摇曳中好看得紧。
毕染眯著眸,清冷目光凝著淡淡杀意。
毕染没有回首,却能感觉得到空气波动,是花莫漪悄无声息的向他靠拢了一些。
──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两人打的是那个主意。
陆小念折身回剑,右手剑尖抖出一朵漂亮的剑花,惊起厅中旁观众人惊叹连连。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个炫目的效果吸引注意的同时,修者眼疾手快的射出一道剑气,直冲端坐著的毕染宽大袖衣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早就静等时机的毕染,猛然一提真气,竟是不闪不避的,朝著那道尖锐剑气正面迎了上去。
不防毕染不躲不避,反而直直朝著剑气相迎;花莫漪原本暗藏在桌下攥住他袖尾的手,毫不设防的被毕染一带,竟是演变成在旁人眼中看来,他将毕染生生推了出去的假象。
“呃──!”
计算得滴水不漏,陆小念射出的剑气,直贯毕染正面相迎的肚腹,穿过後背而出。
先前就服用了大剂量的红花,胎气早已岌岌可危;又经这不偏不倚的一道剑气贯体。毕染只觉腹中绞痛顷刻上升为难以承受的剧烈坠痛,冷汗喷薄而出,摇摇晃晃的朝後仰倒,腿间鲜红顿时润湿了身下一片。
☆、第五十四章 夭折的胎儿
第五十四章 夭折的胎儿
变故发生得太快,毕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猛然向後仰倒,触目惊心的殷红自他双腿间飞快渗出。
花示君一个闪身,堪堪接住雪白色身影仰倒的身形,低头看见毕染呼吸微弱,大殿下双目即刻转为了地狱般的赤红。
“花莫漪!!!”花示君睚眦欲裂,抱紧怀中人转身,怒目似要喷出火来,“花、莫、漪!!!”
视线被视野范围内仿佛遮天蔽日的鲜血所染,花莫漪目瞪口呆的立在那里,浑身都在轻颤。
他竟然兵行险著,他竟然如此狠心,连自己腹中胎儿也不顾,毕染他,他……
花示君又怒又气,又痛又伤,低头看著毕染血色全无的双唇,颤抖的手想要抚摸他受创的腹部伤口,却是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他不敢碰触他,虽然那人身下倾流而出的血迹已然昭示了一切,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
“御医!!御医!!!”
御医撩起袍子,跌跌撞撞的跑进厅来。在看见毕染身下染红青石砖面的那一滩血迹时,惊得面如土色。
“这、……这……”御医跪下,不用诊脉也知道的结果,不敢明言,“大殿下,老夫无能……”
怀中的身子微微抽搐著,纤白手指紧紧攥住自己衣襟,死咬著唇,连气息都是冰凉的。“示……君……呃……”
第一次被唤名字,花示君心头骤然涌起喜伤掺半。他不由得抱紧毕染,後者因为激烈的痛楚,冷汗不断自额际冒出,身子也蜷缩了起来。
大殿下沙哑著嗓子:“你忍忍,本宫这就抱你回房,不会有事……本宫不会让你有事。”
他要转身,毕染却牢牢攥住了他衣袖,倒抽了口冷气,忍痛,断断续续:“陆小念……那个女人──”
“陆小念”三字入耳,石破天惊,花示君猛然抬头,尖锐视线扫向站在厅堂正中,持著双剑却也愣神在原地的红衣女子。
这回他留了神,又兼陆小念将面上胭脂洗去少许,在宫灯的交相映照下,修者端正而美豔的容貌轮廓一览无遗。
花示君凉了大半截心,回身,毫无犹豫的向呆立在身侧半天回不了神的花莫漪扬起手掌。
“啪!!!”
二殿下清美脸颊印上鲜红五指印,毫无反抗意图的花莫漪,愣怔怔的被这一巴掌打得脸偏向了一侧,用了真气的力道让唇角溢出了一缕朱红。
“来人,将二殿下押下去!”沈冷的话语再不见宽容,花示君拂袖,一字一句中都是对兄弟通敌的痛恨,“将他跟他心心念念的外族人关押在一起,谁敢说情,同罪论处!!”
“大哥──”
花莫漪终於清醒了一些,迈前一步,张口欲分辩;可是花示君亲眼见他推毕染承受剑气,心里已经认定他串通陆小念陷害怀胎之人,又哪里还肯听他说话。
痛失爱子,心绪早乱,花莫漪竟还雪上加霜的妄图为自己开脱;花示君一怒之下,全身真气勃发,锐利的花刃化出旋舞周身,眼见就要狠狠教训花莫漪一番。
眼前一花,豔红色人影抢挡在花妖身前,强大佛气护住眼神露出伤悲的花莫漪。
陆小念任由片片尖锐的花瓣擦过自己周身,纱衣尽破口子,手臂、大腿、脸面划开道道血痕,血珠凝落而下。冷静道:“此事是陆小念一人设计,与花莫漪无关。请大殿下明鉴。”
“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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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二殿下,花莫漪待遇还算不错,被宫侍诚惶诚恐的请进了行宫大牢中。
陆小念就没那麽走运了,双手被绳索捆绑,活生生扔进了阴冷潮湿的隔壁牢房。
锁门的声响远去,陆小念活动了一下被捆绑的两手,是用特制的牛皮绳绑缚,一时半会解不开。他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去理会手腕传来的疼痛,慢慢挪近墙边。
轻声道:“花莫漪,你没事吗?”
那边沈默了好一会,花妖闷闷的声音答他:“我没有关系。你呢,你身上的伤?”
“皮外伤罢了。”
两人同时安静了片刻,然後陆小念听见花莫漪窸窸窣窣的也靠近了墙边。
花莫漪声音还是很闷,听得出压抑了情绪在里面:“陆小念……”
“嗯?”
“毕染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没了?”
“……”
“我没有推他。”
“我知道。”陆小念轻声,“我看得分明,他是故意的。他自己迎了上来,他算准了剑风的落点。”
“为什麽?”花妖喃喃,妖紫色眸子里透出一丝难以看破的迷惘。那一幕发生得又急又快,来得触目惊心,任谁也反应不过来毕染竟会做出那麽狠厉的抉择。“他宁可堕掉腹中孩子,也不肯暴露在大哥面前……上辈的血海深仇,会重要到要拿自己的亲生骨肉来换?牺 牲无辜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陆小念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