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颇为无趣的将它踢到一边,往前去。自然也没瞧见他身后的小记子顿了一下,拾起了那块飞雪木,吹去了其上的灰尘,也不管残留的鞋印,纳入了自己怀里。
然而唐礼见得这一幕,却微微眯起了眼,随即又恢复正常。
“啊,朕想起来了,“唐月突然出声,目光落在唐礼腰间那块白色腰佩上,”小礼你的那个,也是飞雪木做的吧?”
“恩。”唐礼应了,为忽然间冒出的躁动心绪,慢悠悠的道,“还是父皇你亲手雕了送我的。”
“朕?”唐月吃惊不小,哈哈大笑,“朕可不会木工这么低贱的技艺,你可别趁朕不记得就随便乱说啊。”
低贱的技艺?
唐礼陡然觉得心浮气躁,这里也有些狭窄憋闷,毕竟是忍住了看向唐月。
唐月却无所察觉,边走边检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越看越失望。
他还以为自己这么些年留了些什么好东西呢,原来都是些垃圾!还什么必须得到他的许可才能动。这什么,一团泥巴人?切~
他嫌恶的撇撇嘴,大手一挥,“这些,还有那些,都给朕拿去扔了。还放到库房做什么!狗奴才,这些垃圾也要让朕亲自来,哼~”
所指之处,皆是唐礼的回忆所在。
唐礼有些失望跟难过,然而怒火却占了上风。
“不准扔!”
厉声一喝,吓了小树子一跳。唐月也怔忪了,“怎么了?”
唐礼死死瞪住唐月,一字一句,“父皇,你当真不记得这些了吗?!”
竟然就这般,漫不经心的要丢弃你同我的回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终于一天,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失去了价值的垃圾,也只能沦落个被你丢弃的命运?
唐月为从唐礼身上透出来的怒火十分不解,那句怎么听怎么像是谴责的话,格外刺耳,生生挑起了他所有的不快。
他冷笑一声,“朕就要扔掉这些,又如何?朕不但要扔,还是立即就扔!小树子,给朕把这些都拿出去!”
小树子前阵子才惹了唐月不快,根本不敢在惹他,忙不迭的开始动手。
“我说了,不准动。”唐礼轻轻一句,也不见多么加重语气,多么强调内容,小树子手一抖,停下了动作。
“你停下做什么!朕有让你停下吗!”唐月怒从心头起。
然而小树子低头,再不见动作。小记子也是没听见一样,恭敬的站在一边。
唐月心头的火苗,终究在这一刻成了燎原之势。他大笑几声,再也不掩饰自己对唐礼的憎恨厌恶,以及深切的嫉恨,“明明朕才是皇帝,你凭什么比朕更能操控他们!我知道你不把我放在你的眼里,你们全部都是,个个当我是个笑话是不是!”
唐礼皱眉,口气冷淡,“别乱想,没有的事。”
“没有?”唐月冷笑,眸里冷光泠泠,“你敢说你对皇位真没心思?扶持我这个傀儡皇帝,你要是真这么能干,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你的两个皇兄,直接就坐了我这个位置不是更好,在那边装什么为了我在做事!看我为了一点点权力拼命挣扎,你觉得有趣,心里却鄙夷我是不是?”
他气急,长袖一甩,用力打向身边堆积的事物。
无数排列的整齐的画轴一个个“骨碌碌”滚落在地,更有不少“啪”的展开了,铺了一段画面出来。
唐月抬脚弄了一张到手里,唰的打开,冲着唐礼抖了抖,“我看看,落款是,小礼?啊,这是你画的。你画的是我,啧啧,你对我还真是用心。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处置这些垃圾!”
“刺啦——”
那幅画上回身微笑如朗月的男子,眉眼动人,映在唐礼眼里却是刺痛。
缓缓落地的碎片,一如唐礼此时的心绪。
呵,果然如此。
他的父皇,绝对不是眼前这人。
不知为何,唐礼大大的松了口气,忍不住为此刻无法言语的放松感冲晕了头脑,扶额。
唐礼所爱的,只是那个温柔的人,那个一个转眸一个浅笑便足以倾覆他的世界的人。
再抬眼时,唐礼目光里尽是冷厉,其中阴狠让盛怒里的唐月心里一惊。
“彭——”唐礼的手狠狠掐上了唐月的脖子。
唐月被抵到那堆杂物上,呼吸不得,渐渐涨红了脸,拼命拍打唐礼的臂膀。
而唐礼另一只手轻松一剪便制住了唐月。
唐月渐渐头昏脑胀,眼前发黑,耳畔隐约是唐礼的低语,“我不知道你是什么鬼东西,竟然占了我父皇的身子。但是你最好给我记住,我唐礼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不要拿我对我父皇的爱,当做你嚣张的筹码。你没资格。安分守己,你才能好好的当当皇帝,满足一下你的野心。我不得不事前告诉你,我的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位子了,所以,哪怕是为了让他的身子高兴,我也不介意让你此生再也不能踏进皇城半步,明白吗?”
海月 第79章
朝阳宫。
压抑的空气。似乎有黑云萦绕整个朝阳宫,浓浓不散,盘旋低绕。
而这沉重气氛的中心,正是瘫坐在地的唐月。象征天下至尊的龙袍在地毯上堆出个落魄的折痕。
他头上的皇冠扯了扔在一边的地上,刘海打下来,挡住了唐月的表情,让人瞧不分明这人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宫里很安静。
小树子小记子知趣的退开老远,不动声色,悄然无声。而护在暗处的护庭,就更加不可能冒出来了。
空旷的殿内,只有唐月自己一人的呼吸,悠长起伏,连绵不断。
然而久了之后,却叫人不由得心慌。因为唐月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僵硬了一般。
谁也不知道唐月在这期间心思转了多少个弯,头脑闪了多少个计策。小记子只记得那一天,从唐礼离开后直到黄昏挂树,唐月才用低哑的嗓音唤了他进去。
“以前,我跟唐礼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你须得一五一十,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不能有半点遗漏。”
唐月说这话的时候,望着小记子的眼神,让小记子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心里恻然。
好在原本小记子也是没有资格直视帝王的。
“陛下,您……”小记子欲言又止,然而终究还是挑了些事情,详细的说明了。
而某些不能说的事情,他却也隐瞒了。
毕竟,这些是唐礼同阿离之间的情谊,说来说去跟如今的唐月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然而唐月仔仔细细听完了之后,却冲着小记子冷笑,“好一个小记子,你果然也是向着唐礼的。”
小记子“啪”的把头往地上一磕,沉声道:“陛下可以怀疑任何人,但只有奴才的忠心,是绝对不会因为陛下的质疑而动摇分毫。打从陛下您从毕房那边选了奴才,奴才这一辈子这颗忠心,都只属于陛下您。”
唐月摇摇晃晃站起来,僵直麻痛的身躯毫不阻碍他的行动。唐月按住小记子的头,嘶哑着问:“你真有这么忠心不二?”
“还请陛下,相信奴才。”小记子匍匐得更低,只差没将自己整个人都同这朝阳宫的地板融为一体了。
“很好,你还是向着朕的。这便够了。”唐月眸光黯淡,却有不可名状的暗流涌动其中。“那么便不要对朕有任何隐瞒。朕需要知道,以前朕同唐礼之间,到底是怎么个相处法。朕要听的,是细节。”
小记子微微一颤,阿离含笑的眼一闪而过,“是,陛下。”
——————————————————————————————————
奔回府里,唐礼第一件事便是去寻阿离。
他脚步匆匆,脸上甚至带了急切之色,平日里沉稳冷静的模样尽失。
胸口涨得发疼,有个无法压制的想法迫切需要得到证实。
如果,父皇体内的那个不是他的父皇,那么……
那个一见面就温柔得足以消融月色,一句低语一个贴近就能够打乱他心跳的人,又会是谁?
为什么会一直怀疑阿离别有居心呢?明明初次相见就感受到了隐约的爱意,跟一直候在身侧的关切,怎么却教疑心占据了悸动。
因为对父皇太过于执着,几乎将任何人阻隔在他同父皇的回忆外,不许任何人的接近,以此杜绝所有父皇的存在被替代的可能——却偏偏成了遮眼的云雾,失了前台。
然而唐礼只得到阿离已经离开的消息。据说早先走的时候,还笑盈盈的说是要替殿下办事去了。
唐礼这才忆起,他才让阿离去杀一个人了。
顿了一会,他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