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人名叫常胜。”程非墨道,他也不解为何常胜要偷旨潜逃。
李隆基皱眉,怎么又是常胜,道:“可找到他了?”
“他似是往长安来了。”程非墨答
“无论如何,先找到此人。”李隆基道。
却说常胜,他偷了圣旨寄回给雍容,欲从此恩断义绝,当夜就从军中逃出。他要报复,而报复雍容的最好方法,就是投靠她的敌人——三皇子。
杨府那场火就是他带人放的,他亲眼看着崔子衿两入火场,救走了雍容。他知崔子衿的武艺,更何况是在杨府,己方在暗,不便出手。于是他先伪造了火场有三人遇害,其后又追踪雍容与崔子衿到辋川,他本想在辋川下手,无奈三皇子却命他等着,等到逼得他们远离了长安,再下手不迟。果不其然,几日后三皇子与玉真公主相邀文人雅士聚于辋川,雍容与崔子衿二人被迫向东去了。
二人驾车东出长安不到百里,便遭遇偷袭,崔子衿护着车中的雍容,与来人一番争斗,正当双方纠缠不下,常胜适时露面高声道:“崔大哥。”
崔子衿将剑一横,不想来人是他。雍容从车中探身出来,定睛一看,是常胜,心中便了然大半:“那封信是你收到的?圣旨也是你寄回的?”
“不错。雍容姐,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姐,今日我就要取你性命。”常胜邪佞一笑,又向崔子衿道,“崔大哥,想不到你为了一个女人,竟放弃苦心经营那么久的时局,三皇子真是错看了你。”
“我早有抽身收手之心,只是想不到你竟投靠了他。”崔子衿道,“雍容素日怎么待你,你竟要刀兵相向?”
“崔大哥不说还好,既然提起,那我倒要问问她,为何要杀我?往日对我的抚照都是虚情假意吗?”常胜难抑心中怒怨,指向雍容问道。
崔子衿闻言诧异看看雍容,雍容望着常胜仇视的目光,年纪轻轻的他,却有着经年累月的仇恨,她皱眉答道:“我信中已说得清楚……”李隆基已应允给常胜安排个闲差,如此或许能保他一生平安,雍容心中只叹,造化弄人。
“哼,那也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崔大哥若是不让,别怨刀剑无眼。”常胜大喝一声,一同前来的数十人一拥而上,定要取他二人性命于今日。
一场恶战之后,血染车辕,横尸满地,崔子衿一人剑挑数十人,他心中并无胜算,亦不愿伤人性命,可当此搏命之时,他只能出手。直至最后,只余常胜一人,崔子衿持剑而立,看着眼前这个曾以为率性顽劣的少年,今日却满面邪怨的奸人,他心中微微叹息,不是自己不放过他,只是留他不单单暴露自己了行踪,而且以他的能耐和品行,恐怕后患无穷。崔子衿纵身扑向常胜,一把按住他的肩头,长剑一刺,轻声在他耳边道:“恕我不能留你。”
雍容在车中忍声唤了一句:“子衿……”可纵她再不忍,她也知,今日是不能留活口的。
崔子衿一刺之后,满身负伤地跳回车上,雍容虽一直在车中却也被来人刺伤,但好在二人都是皮肉伤。崔子衿不敢耽搁,驾车直往洛阳驶去。
洛阳,三皇子他们又怎么会想到洛阳。崔子衿想着,加紧抽动手中的马鞭,到了洛阳,该是另一片天地了吧。
天地不仁自代序,人生有情情脉脉
早春的洛阳还是冷的,雍容与崔子衿入城后几经寻访,终于到了易空道长的住所。
应门的童子将他二人带去见师父,他们这才发现,这宅子在外看是一处大大的院落,里面竟皆是茅屋草舍,简朴古拙,大有出尘之感。童子带二人到一间茅屋前,推门禀报了师父就退下了。
雍容与崔子衿相视一眼,二人都是风尘仆仆,身上还有几处包扎,不禁觉得自惭形秽,似扰了这里的清净一般。
“你终于来了,让为师好等啊。”倒是易空道长先开了口。
雍容一笑,道:“道长早就知道,我并非你的徒弟。”
崔子衿见易空道长似恭候已久,雍容又一副早已料定的样子,心中虽疑惑,却还是在一旁静听着。
易空道长不答,只淡淡道:“经历这一番红尘扰攘,你也该回到来处去了。”
“回……去……”雍容唇间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她已经太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她从来不认为还能够回得去,易空道长的这句话,如水闸开泄,让雍容遥远的记忆与思念又浮上心头,千年之后父母、朋友,简单平淡的生活,此刻她是多么向往的。她已在这个世界挣扎了太久太久,她想回去。
“真的可以吗……这么些年过去了,回去又是什么光景?”雍容问道,心中担忧自己还怀着身孕,回去要如何解释,想着她不禁摸了摸已经高隆的小腹。
易空道长缓缓颔首,淡淡然道:“此间于你不过犹如一梦,为师可保你,与你来此之时的时辰地点,丝毫不差。”
“如一梦?”雍容喃喃,这里的爱恨情仇,挚爱挚友,痛快伤悲都是自己真真切切经历的,怎么能都当作一梦,雍容忽惊觉,问,“那我的孩子呢?”
“梦醒诸相皆灭。”易空道长看着雍容,眼光慈爱。
“怎么可以……”雍容摇首道,孩子现在是她唯一寄托。
“若你不舍,可与这位公子速速离去。”易空道长道。
“容我生下他,我要带他一起回去。”雍容哀声道。
“我知骨肉难割舍,可他并不属于你那个世界。”易空大师轻叹一声,道,“只叹你至今还如此执迷,若不是你的执迷,本还可以安享三十余年宁静快乐。”
雍容闻言,心中一颤,酿成今日的局面,与人无尤,只怪自己不自量力……只是明知他日将有大乱,又如何安宁得了?好在现今安禄山身死,史思明被压制,将来怎样,尽人事听天命吧……想至此,雍容又摇摇头,这些与自己再无干系了啊……
“这几日你且住在这里养伤,但是去是留,你好好思量吧。”易空道长又向一旁早已听得愕然的崔子衿道,“我这里也非久留之处,待她香消玉殒,你便走吧。”
“香消玉殒?”崔子衿顿时一身戾气,问道,“大师方才所说的‘回去’,就是要了她的性命吗?”
易空道长微微摇首,道:“她只是回到属于她的地方,而于你我,确是香消玉殒。”崔子衿摇头不解,易空道长却不再言语,拂袖向院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