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也知武婉仪的心事,孩子在她心中已是一块心结,于是一笑,又让青芜都收下了。
二人闲闲地聊着宫里宫外的事,都只浅浅说上一说,如今的武婉仪倒颇有赵丽妃当年的影子,一样的无欲无求。雍容与她之间,绕不过去崔子衿,所以二人也聊不甚深,武婉仪坐了不久,便说不妨雍容休息,走了。
雍容送她到殿外,看着她一行人的身影渐隐于龙池波光,如镜的龙池之下,暗涌不息,也正似如今的形势,想着上次二人这样闲谈共语的时候,怕还是自己出嫁前了,彼时的处境心境已远,想想真是恍如隔世。
良久,雍容才微微摇着头回身进殿,轻声向青芜吩咐:“青芜,她带来的东西都别留在这殿里,她碰过拿过的东西,能换就换,不能换的,擦干洗净。”
“娘娘这是……”青芜疑道,方才二人还温语闲谈。
雍容轻轻摇首,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放心。”
除去滁州乱逆子,一史一安明暗间
冬日渐寒,容华殿地处龙池岛上,比别的殿更加阴冷,李隆基早想往华清宫避寒,却又顾忌雍容有身孕经不起车马劳顿,直到腊月将近,雍容因天寒越发懒得走动,又染身染小恙,李隆基这才决心移居华清宫,好让她将养身子。
在华清宫安闲了没几日,这日李隆基在飞霜殿中看着长安送来的奏呈,雍容见他辛劳,劝他歇歇,李隆基却喃喃叹道:“滁州近来不甚太平。”
雍容微一凝眉,只轻问:“陛下近日都在为此烦扰?”
李隆基不置可否:“废太子越发离经叛道了,竟在滁州纠集旧党,居心叵测。”
雍容也隐约听闻废太子有再起之势,只是碍于李真远的那些话,她也不愿多问这些纷乱。
李隆基见雍容不语,侧首随意一问:“对此事没什么说的吗,这可不像你。”说着似有意似无意地看向雍容。
雍容看着他眼中探究的神色,也不知他是真心一问,还是在试探自己,心中这么一思量,更觉得连自己也无趣了,于是微微摇首道:“这些日子我安心休养,就算想说什么,也不清楚时局……我揣测着陛下心中早有决断了吧?不过还是召朝臣来商议商议为好……”
李隆基闻言轻笑颔首,雍容心头却不安起来。
未过几日,李隆基频传朝臣,后又宣将派符,连华清宫中都有了一丝兵革之气。雍容眼看他父子二人将兵戎相见,才忍不住问李隆基:“陛下当真要发兵滁州,二皇子毕竟是你的亲骨肉……”
李隆基只语意冷绝地道:“忤逆犯上,朕不得不……诛之。”
雍容听李隆基慢慢吐出最后两字,惊疑地看着李隆基,问:“陛下狠得下心?”
李隆基面色沉肃,闭眼不答,雍容心中一叹,皇权社稷面前,感情总是一退再退的。
腊月过半时,滁州乱事皆已平定,废太子李嗣谦身死,而他的母亲在交战中不知所踪,李隆基知此信后,只是悲默,但这场战事却牵出了日后逆乱风云的一个人。谁也没想到,滁州之事,头功竟记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而这人正是在安史之乱占一史字的史思明。雍容一听此名心头一警,于她,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将此人扼杀于未成势之时。
腊月末,史思明受召往华清宫。午膳过后,雍容就在飞霜殿侧的沉香殿中候着史思明,李隆基本意就不愿召他入宫,毕竟史思明这功劳里有废太子的血,可雍容极力说服,李隆基最终也就应允了,只是旨意是以贵妃之名下的,李隆基亦不亲自召见。
晌午之后,史思明兴奋又惶恐地踏入了沉香殿,这沉香殿虽只是侧殿,可雕梁画柱,陈设布局也足以让史思明开了眼界。他又见殿中座上坐着一个女子,女子身边,□侍立,心下思忖着这女子定是贵妃无疑,于是跪拜行礼。
“听闻滁州之战你立了大功,又传你年纪极轻,我召你来看看。”说着,雍容细细打量起史思明来,他年纪不过十来岁,初入皇宫,倒全无惧色,黝黑的皮肤显得他眼泛精光,雍容斯叹似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娘娘过誉了。”史思明声音干硬地回道,一听便是不善言辞的。
谁料雍容却一轻笑道:“你言过誉,我倒不觉得你是自谦。知道此战为何你会领了这头功吗?”
史思明一愣,他入军不久就逢战事,参战就立了功,不自觉地傲性起来,只道:“望娘娘赐教。”
雍容一凝眉,道:“可你知你所取的是陛下生子的性命,无一人敢如此。”
“思明身在军中,只知听命,没有思虑这么多。”史思明虽这么回着,心中却直打鼓,莫非今天是要问自己的罪?
雍容低喃一声:“你若一直这样听命倒好了。”
史思明未听真切,只回道:“若因此治思明的罪,思明一样会听命。”他虽说得坦然,可语气紧绷绷的,机警地望着雍容待她发话。
“呵呵,我只这么一说,你立功,该赏,更何况你小小年纪还这样地忠心明理。”雍容一笑,又让一旁的内侍将赏赐的单子宣读了一遍。
史思明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呆望着雍容,雍容看着他的样子,真想象不出他今后能掀起什么巨澜,只问:“不谢恩领赏?”
“谢娘娘赏赐。”史思明跪拜叩谢,犹疑片刻又道:“思明不敢独自贪功,此战还赖我军中的一个兄弟。”
“哦?是何人?”雍容剔眉急问,忙又缓了缓神色,笑道,“若真有功,应当同赏。”
“他曾在宫中当过差事,还说伺候过娘娘一段时日,也不知娘娘记不记得。”史思明顿了一顿,不知如何说出自己的这个兄弟。
雍容凝眉听着,已脱口问道:“常胜?”
史思明面上露出一丝赧笑,道:“正是正是,平日里他总说与娘娘亲厚,我只当他诓我。”
雍容面上微笑,心下却想着,滁州战事常胜会牵扯进来,那三皇子一定也是参与其中的,想着她只问道:“许久没有他的音信了,他现下在何处?”
“回娘娘,常胜与我同回的长安,现在城中住着。”史思明利落地回道。
雍容颔首,道:“改日也宣他也来,今日你且先去吧。”
史思明行礼告退,心里暗想着这贵妃娘娘虽没有常胜说得那般温婉亲善,但也不算是威严难近的人。
几日后雍容宣了常胜与史思明同来,常胜与去岁见时又高壮了不少,有常胜相伴,史思明也不像上次来时那般拘束。该有的礼数,客气的寒暄过后,常胜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就露了出来,雍容见了也笑问:“听史小兄弟说,他立功还多亏你相助?”
“嘿嘿,什么相助不相助的,都是自家兄弟。”常胜大大咧咧一笑。
雍容笑着摇首,道:“自家兄弟,你倒伶俐。”自史思明说功劳里有常胜的份儿,雍容就知常胜未必把他真当兄弟,常胜让功多半是怕这功劳会引来杀身之祸。
常胜也听得懂雍容这话的意思,傻笑了两声。
雍容点到即止,转向史思明道:“军中艰辛,不如留在长安宫中,自从常胜走了,我身边也一直少一个身手好又机灵的人。”
“这……”史思明侧首看看常胜,那意思是让他帮着解围。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是每个男儿都有过的梦想吧?史思明现在还是一个会做梦的少年,自己的戎马生涯才刚刚开始,他还不想让梦这么'TXT小说下载:87book'快醒来。
常胜忙道:“娘娘,史兄弟和我一样,都爱那戎马快意的日子。”
雍容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常胜,又向史思明道:“在宫中常近天颜,升迁的机会也多些,总好过那刀头舔血的日子吧。”
史思明见雍容话已说至如此,再不好忤逆她的意思,只道:“蒙娘娘垂青,思明叩谢娘娘。”其实,当他听到升迁时,心中微动,在梦想与现实的权衡瞬间,他放弃了选择,而是屈服于权利。
常胜听史思明这么说,略有失落地看着他跪谢、起身,他就决定留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