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不约而同略一驻足,举目望去,石碑旁边站着两个小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
一人一把木剑,正在激烈交手,时而腾跃,时而俯身,动作干净利落。
邹宴看了两眼,不自禁赞了一声好。
确实是不错,比皇城司新训营的孩子们都好。
两个小少年闻声转头,看到他们两个,目光在邹宴身上银色大氅上一扫,齐齐脸红,腼腆地笑了笑,两指扣肩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邹宴扬眉,心下有些诧异。
这两个孩子斯斯文文,气质不俗,不似一般人,他心里有事,也便没耽误,点点头一脚跨过石碑,沿着终于出现人迹的小山路继续向前走。
道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或大或小的脚印。
显然就在不久前刚刚有很多人经过。
三个人干脆顺着脚印前行,走了差不多五六里地,邹宴脚步忽然一顿,轻声道:“都注意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残剑和旧年点点头。
周围不知何时竟安静下来。
没有风,没有虫鸣鸟叫,刚才时不时能看到的山林里穿行的猴子也不见。
他们好像进入了一片死域。
残剑忽然手一抖,差点把他从不离身的断剑扔了,惊问:“那是什么!”
只听沙沙声响起,就见一个怪模怪样,长着八只脚,满身大疙瘩,有点像长虫一样的东西,从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上半身抬起,土黄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盯过来。
邹宴伸手把残剑向后一拨,双掌平平推出,一道气浪轰一声打出去。
那长虫被气浪冲得顿了顿,身体却又抬高了一截。
三个人这才发现,这玩意竟然巨大无比,站起来有两个人那么高了,可下半身尾巴还不知有多长,藏在不远处的草堆里,只看见草叶摆动,迅速枯黄。
“有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旧年吞了口口水:“怎么打?”
前头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能吞下去半座山。
残剑屏住呼吸:“拼了!”
说着就要拔剑,邹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慢慢向后一步步地倒退。
三个人都很紧张,面颊上,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旁边茂林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残剑打了个哆嗦,三个人屏息凝神,瞬间定足,谁也不敢动。
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
邹宴闭了闭眼,气息下沉,屏住呼吸,只听窸窣声过去,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茂林里艰难地跨越出来。
杨玉英一跨过草垛,落地地就踩了下裙摆,一个踉跄,跌进欧阳雪的臂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呼!”
抬手晃动了下银色柔滑如流水的长袖,上面的银线熠熠生辉,长裙摆盖住足面。
头上有很重的银冠,借着脚下一汪水洼,映出一点剪影,也能看见银冠的重量和精致度都让人震撼。
挺漂亮的,又庄重又神圣。
问题是也很碍事。
欧阳雪素来简陋的白袍,也换了材质,多出些华贵的质感。
抬头正好看见邹宴,杨玉英愕然:“邹大人?”
邹宴也惊问:“杨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未落,有破风声传来,一支带火光的箭由远及近,瞬间刺中那长虫的眼睛。
火光本是星星点点,瞬间爆裂,膨胀成一团白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巨大的长虫像被融化了一样,随着清风变作白雾。
邹宴抬头,就见不只是他们这一片,山林里四处白光闪烁,好像一下子喧闹起来。
前所未见的怪物开始凭空出现,铺天盖地而来。
残剑和旧年倒抽了口冷气,他们经历过多少危险,从不曾说一个怕字,这会儿却双手发颤,几乎握不住自己的兵刃。
以前遇见的敌人再可怕,再凶残,那也是人,现在抬头看到的都是遮蔽半个天空的‘蝙蝠’。
长出七八个脑袋的蜘蛛。
和那些相比,旧年眼见一只足有两三个人高的野鹿从身边跑过去,心中都难起波澜。
“老大,我们是不是下了地狱?”
邹宴还不及说话,就听见一声轻笑:“你们不是守护者?外来的?”
随着声音,忽有一白衣少女从树上跳下,手持两把扇子,抬手扇了扇,一窝拳头大小的黄蜂就化作虚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刹那间不知多少穿着各种各样银色服饰的年轻男女,从山间,从树头,从地下冒出,有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的孤身一人,人人拿着兵器,或者弓箭,或者长枪,或者刀剑。
所有的兵器上都有一层莫名的亮光,亮光所到之处,大地都为之一清。
杨玉英摇摇头,牵着邹宴的袖子,无奈道:“结界已经张开,祭祀结束之前,外人进不来也出不去,你们就是想走也要等等了。”
欧阳雪寸步不离地跟在杨玉英身边,身形不动,剑气冲霄,一片冰雪白雾中,前面无论是什么东西,都烟消云散。
“来人可是裁决使大人?”
一看到这冰雪,周围年轻男女们都侧目,面上个个好奇,立即有人走过来。
对方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眼前,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剑眉秀目,英姿挺拔,身上是件银色缎面披风,身后背着箭篓。
他眉宇间略有些犹豫,看到杨玉英一身装扮,嘴角的笑容立时变得温柔和气。
话未说完,天色忽然一阴。
邹宴等人猛然抬头,不远处山巅之上,天地倾塌,大地龟裂,隐约能见岩浆翻滚,热气蒸腾而上,阵阵雷霆怒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封印真的要破了,今年来助阵的兄弟们也不知道到齐了没有。”
年轻人一翻身上了树,搭弓射箭,很快加入到‘打扫卫生’的人群中去,“裁决使请自便,村长在祠堂等您。”
邹宴驻足,神色凝重,静静地看着天地异变,眸中光芒隐现,评估,确定,分析,一时间念头纷杂。
两位平时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少掌事,嘴唇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什么?”
天罚?
灭世?
不周山倒,天柱倾塌?
是不是要请女蜗娘娘来补个天?
各种神话传说杂乱地在脑海里回荡。
“狩猎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哟哟哎!”
“狩猎喽!”
“哎哟哟哎!”
残剑和旧年还来不及写遗言,就被忽然嘿嘿呦呦地吼起来简短而洪亮的山歌,把脑子里的害怕吓了回去。
脚下,山上,天空中,到处是白色的衣角,乱糟糟的,和赶大集似的。
旧年张嘴苦笑:“我是真听见我家的‘害怕’它嗖一下就自己跑走,追都追不回。”
杨玉英一本正经地道:“没看见大家都穿着白衣服呢,只有高手才敢穿白衣服,没有本事的,穿白衣服打一架就鲜血淋漓,又腥又臭,多难受。”
邹宴低头看了眼自己那身白色的大氅。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顺着界面上提示小地图,杨玉英给邹宴和两位少掌事带路,欧阳雪脚步顿了下。
“我去狩猎。”
话音未毕,转身消失在小径上。
残剑和旧年二人不可抑制地盯着欧阳雪的背影,身体肌肤微微颤动。
他们早知道有欧阳雪其人,却是第一次见。
此时二人只有一个感觉——不要与他为敌。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祠堂。
进了大门,就看到祠堂中间的地上放着个大笼子,大笼子里关了一窝人。
邹宴看到坐在笼子里的纯王世子赵奕,心中没多少波动,反而笑了笑。
赵奕鼓着脸,身边除了他那些家丁,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看这一双男女的打扮,应该家境极好,赵奕明显与他二人认识,不着痕迹地护着那个女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邹宴忽然问:“你们与镇南王赵子正是何关系?”
笼子里的年轻男子一愣,蹙眉低头,并不肯说话。
邹宴沉吟片刻,也就不再问。
村长和祠堂内十几个村民,并不阻拦他们交谈,此时一抬头,齐刷刷站起身,单膝着地,对杨玉英行礼。
“这些虚礼且都免了,说正事。”
杨玉英笑道,也不多做什么介绍,双方都无交集,介绍也无用,只顺着指引在椅子上坐下,“准备好了吗?老村长还请尽快安排。”
村长的年纪看起来有七八十岁,身体到还显得康健,声如洪钟。
“祭品都已经到位,待得月圆,祭祀开始。”
说着,他拍了拍手。
祠堂外的平坦场地上,正在打闹说笑,凑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们纷纷汇聚,不多时就站成横平竖直的纵列,动作极快,显然是训练有素。
乍一眼看去,起码有几十个少男少女,大的不超过十四五岁,小的看起来只有八九岁,每个人都穿着最奢华漂亮的礼服,身上金银饰品简单且庄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邹宴悚然而惊。
赵奕在笼子里听到,垫着脚眺望,眉头紧蹙,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拿这些孩子活祭,还有没有王法!邹宴,你皇城司干什么吃的,怎么也不管管?”
村长叹了口气,很客气地同他解释。
“活祭是活祭,却并不一定会死。”
这话音柔顺又和蔼,赵奕却是脸色发青,气得心肝都疼。
“我赵奕自幼不是个东西,没想到你瞧着慈眉善目,更不是人!”
邹宴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看向杨玉英,一向温和的脸上带出几许冷酷。
杨玉英保持自己面无表情,心里其实也有点紧张,果然,剧情场景副本多奇葩,一点也不错。
这边看着剑拔弩张,可其实祠堂里里的气氛到是轻松自在,热闹活泼。
几个村民笑着逗孩子:“祭祀结束给你们烤小羊羔吃好不好,你们王大叔家的羊,不是才生了两头小羊羔?”
为首的一个身量极高的小少年眼睛瞪得溜圆,特别严肃地道:“咩咩还没长大,不能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祠堂中轰然而笑。
赵奕目光如刀,死死绞在祠堂里所有人身上。
杨玉英看他眉心跳动,眼珠乱转,心知这小子可能憋着坏,正琢磨怎么捣乱。
正闲聊,外面忽然传来尖锐的呼啸声。
祠堂里一干村民纷纷站起身,隔着窗户都能看到外面群魔乱舞,东方空中忽然闪出一大片花字。
“东南23,结界破裂,确定逃出去一只八脚蜘蛛,白云峰方向,谁离得近,速去支援。”
花字连闪三遍。
赵奕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
祠堂里村民并不理他,好几个满脸无奈,叹了口气,爬起来出去干活。
村长摇了摇头:“现在村子里的小年轻们做事毛躁,远不如以前,你瞧瞧,从三天前就开始设结界,到现在还不是这边破,就是那边漏,哎,到让裁决使看笑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了几句闲话,村长就安排杨玉英暂时先住下。
邹宴三人迟疑片刻,没有动手,反而与她一起走,村长也没有阻拦,到是看了看纯王世子赵奕,笑道:“学官大人,眼下我们村子确实忙于祭祀典礼,没有时间好生招待您,等事情了结,我村孩子们入学的情况,一定一一向您禀报。”
老人家一派斯文有礼,与登州时常哭爹骂娘的那些粗汉们比,简直像贵族。
赵奕:“……”
杨玉英轻笑:“赵奕怎么到了村子?你们把人家掳来的?”
村长一脸无奈:“裁决使说笑了,咱们银角村从来规规矩矩,不喜欢招惹是非,怎会去掳学官大人。”
“是他忽然出现,非要到村子里来视察,我派了三拨人去阻拦,愣是拦不住,又不好动硬的,结果让他找到空子钻到村子里来。”
“这种时候,封印缝隙里钻出许多恶气魔物,小老儿也不敢放他们就这么走,真让走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只能委屈他们几日。”
杨玉英失笑,点点头:“就待笼子里吧,笼子里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和赵奕的待遇比,同为不速之客,邹宴三人就好得多,他们随意在村中走动,想去何处,都无人阻拦。
“这村子看起来很普通。”
残剑喃喃自语。
整个村子修建的非常方正漂亮,都是石头房屋,飞檐斗角,雕刻精美。
不是所有人都穿那种华丽的白衣,也有不少看起来如普通村夫村妇一类的人物,挑水劈柴,农活做得娴熟,嘴里唠叨的也是家长里短寻常话。
若非一整日下来,时不时有各种字迹在空中闪现,然后就有大批的白衣人追赶那些奇奇怪怪的怪物。
不远处还是一片天塌地陷的末世危殆场面。
离得很远,残剑都能隐约感觉到地底下翻出的岩浆,那滚滚热浪。
恐怕三个人就真当这是个普通的偏远小村,村民们还知书达理,似乎当地官府教化有功。
如是三日,中秋将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子里的气氛到还是活泛得很,邹宴却发现几乎家家户户开始把准备好的棺椁,寿衣都摆出来晾晒,村口的纸扎铺子忙得彻夜点灯熬油。
残剑亲眼看见一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对纸扎铺子的老板说:“我想要一身嫁衣,我和阿陶哥成亲的时候穿。”
“行。”
正做纸扎活的小伙子笑眯眯应下,一点不见惊奇。
杨玉英三日升了两级,比她自己练级一个月都快,她家这游戏吝啬的很,很少提升经验这般痛快,于是也高兴,到食堂吃饭,都多吃了一碗。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残剑和旧年却半碗都吃不下去。
“那边山头上藏着什么,那般天崩地裂似的,很危险是吗?”
旧年戳着碗里的米粒,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英也不瞒着他们,一边翻阅系统界面上的资料,一边看副本开场cg动画介绍,沉吟片刻,轻声道:“皇城司消息素来灵通,肯定听说过我的师门。”
“银角村算是我师门在世俗的一处驻地,负责镇压昔年前辈高人隐士降服的上古异兽‘梼杌’。”
旧年:“……”
杨玉英的声音极平淡,认真,可听起来确实像梦里的故事。
皇城司主要职责保护大顺安危外,监察天下,一切威胁大顺的行为都归他们管。
百年前乱世时,妖异频频出现,江湖上仗着特异能力作恶的异术高手也有许多。
还兴起起浮屠教等邪教,流毒至今。
但是近些年,自从他们加入皇城司以来,知道的高手大部分都是武功超绝之人,只有很小一部分的确有异常能力,但都属于能理解的那种。
例如山河祭就有一位精通相术的高人,一眼断人吉凶祸福,准得让人怀疑人生。
还有龙虎山的张天师之流,应该会些法术。
他们皇城司有个来自龙虎山的新人,擅长使雷法,当真是能凭空使唤霹雳响雷。
三年前瀛州国来了一位精通诅咒之术的法师,皇城司与对方交手,伤了二十多个高手,还死了一位,这才将其杀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具备各种奇异能力的宝物,皇城司的仓库里已经装了不下百件,其中不算危险的甚至开始装备使用。
残剑就有一把传自他师父的随身宝剑,仿佛有灵一样,会撒娇,会生气,会莫名其妙抽他。
但是,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梼杌,怎么可能!
残剑视线落到‘塌方’越来越严重的天空上,默默再一次检查自己有没有中什么乱七八糟的邪术。
皇城司的人可以武功不高,可以不擅读书,可以不机敏,不灵活,但绝对不能意志不坚定。
人人进皇城司之前都不知道受过多少层的考验,考验的主要就是意志,心态。
残剑敢保证,他没有被下迷药。
就算他被下了迷药,老大也不可能中招。
而且,人家迷他们做什么?
皇城司穷得很,掌事加上俩少掌事,也卖不了几个钱!
残剑垂头丧气地咕哝:“好,梼杌。”
“今年封印有松动的迹象,现在你们看到的异象,是梼杌的力量延伸出封印裂缝的表现,还有那些怪物,也多是从封印之地钻出来的,再封印加固之前,这些东西会源源不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英轻声道,“中秋月圆夜,银角村就举行祭祀梼杌的仪式,再次加固封印,到时候就没事了。”
残剑还要追问,杨玉英摆摆手:“我们师门总结出的规律,异常事物会随着知情人士的增多而迅速增加恶化,而且知道这些,这些就会缠上你,给你带来不幸。”
“反正我家师门定下了规矩,一切神秘,寻常人不可知,不可见,大家都奉为圭臬,保密和善后处理都做得不错,你们皇城司的历史毕竟还短,不知道也不奇怪。”
残剑和旧年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邹宴。
“梼杌这类东西,只有这一个?”
“一个。”
“呼。”残剑松了口气。
杨玉英又笑道:“像银角村这类村子到是不少,里面是不是镇压别的东西,我就不清楚了,在我接到师兄们传讯之前,我连‘梼杌’都不知道。”
残剑:“……”
邹宴神色到还平静,比起两个年轻的少掌事,他虽说年纪也不大,却是经历过刀枪剑雨无数。
“只有一个小村子负责镇守梼杌,岂不是不安全?”
正好一个刚打了饭准备吃的村民,听见邹宴的问话,回首笑道:“镇压梼杌,多少人也不敢保证绝对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邹宴蹙眉:“如果封印破了会怎么样?”
村民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封印破了,我们先死。在我们死绝之前,守望者死绝之前,你们就尽可能地藏起些文明火种,以待将来。”
旧年:“……”
残剑:“……我觉得封印还是不要破为好。”
村民失笑,“别担心,我们祖祖辈辈守了它五百年,基本上十年闹一次,哪一次都轰轰烈烈的,可别管怎么危险,最后还不是天下太平?”
天色渐晚。
一轮圆月当空。
村民们吃过饭,但凡是没接到清剿任务的,全陆陆续续走出自家大门。
赵奕和他的家丁。
还有同赵奕一起的一双年轻男女。
邹宴和他的两个少掌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次这些外人也跟在村民的队伍中。
赵奕一直绞尽脑汁同人聊天说话,话里话外都藏着试探,可一走出蜿蜒的小巷,就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瞬间闭上嘴。
天都塌了,谁还想得起自己本要说什么?
“啊!”
另外的年轻女子,失声惊呼,身体晃了晃软倒在她同伴的怀里,两个人彼此搀扶,几乎站立不稳。
村民们都笑起来,纷纷安慰:“别怕,很快就好,没事了就送你们回家。”
村长慢半拍似的,悠悠道:“学官大人,我们村中所有孩子都是五岁开蒙,七岁入私塾,想继续读的,也有两座书院供他们选择,书院不收束脩,免费提供笔墨纸砚,还有一顿饭食。”
赵奕:“……算了。”
他自从以前遇见个妖怪,从此以后就非常擅长服软。现在似乎就是该屈膝的时候。
穿过村中小径,一道蜿蜒曲折的溪水相隔,溪水西面风平浪静,炊烟袅袅,太平盛世。
溪水东面就是山,山上山下岩浆滚滚,火焰冲飞,天塌地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长气喘吁吁:“老了,这肯定是老朽参加的最后一回祭祀,要真事有万一,就将我这把老骨头喂了梼杌,看着它,守着它过了一辈子,最后葬它肚子里,也不坏。”
杨玉英张开手臂,四个村民上前,替她披上一层银色厚披风,戴上半面面具,递给她一人高的法杖,手腕上,腰间,裙摆,鞋袜,都一一系好铜铃。
三十个少年,三十个少女离开自己的父母亲人,走上前,齐齐伸手,一手握银色的小匕首,另一只手平伸开。
所有少年少女们闭上眼睛,面对面,抬手就要在对方的胳膊上划过。
邹宴和赵奕等人都变了脸,眉心跳动。
赵奕身边年轻的女子猛地挣开搀扶,冲出人群,厉声道:“别伤害孩子!”
这女子看起来柔弱,居然很有些身手,冲过去一把打掉一个孩子手里的刀,把人牢牢抱在怀里。
一群孩子都茫然无措,隐隐混乱起来。
女子的同伴身手夺过火把,点燃了火堆,火焰照亮夜空,也照亮孩子们的脸。
很多少年不吭气,但是他们的脸上,早已经泪痕斑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们很害怕,你们看不到吗?这些都是孩子,年纪还那么小,孩子在哭,你们听不见啊!你们到底是不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有没有心!”
女子浑身发颤,眼角含泪,似压抑着恐惧和无限悲愤。
她这一哭,孩子们中间也隐约有啜泣声响起,抽抽搭搭的,像一群受惊的小兽。
一干村民面上毫无表情,只有眼角的颤动,能看得出他们也是思绪万千。
村长大怒:“外人不要来管我村中事,滚!小海,整队!”
“是。”
叫小海的是个十一岁少年,立在最前方,他一举手,所有孩子都站直了身体。
就是被那女子抱在怀里的那个,也挣扎着要下去。
杨玉英摇摇头,制止村长已经怒到要派人将捣乱的女子叉出去的举动。
根据时盟的观测记载,具体情形到不知道,可这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混乱中联合赵奕还有那群家丁冲撞队伍,搅合得周围一团乱。
耽误了祭祀仪式,闯下大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邹宴三人都在,还是以理服人更好,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杨玉英今日穿戴重六十九斤,看起来奢华庄重,充满威严和神秘,让某些修道,修佛的人看到,说不定会觉得她充满神性,很值得信任。
那年轻女孩子看着她却满是戒备与愤怒,死死地搂着怀里才七八岁模样的小女童,好像随时准备和人拼命。
杨玉英看了看天色,转身走到小海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怕吗?”
“我不怕!”
小海的眼睛闪亮,脸颊泛红,似乎因为杨玉英的手而有些羞赧。
杨玉英笑起来:“怎么会不怕,我就很害怕。”
她叹了口气,回头对那年轻的,充满正义感的女子道:“你向上看,最高的地方是不是有一个凸出来的角?”
火焰包围的山头,的确有一个尖角很突兀地凸出来一块。
“它叫‘梼杌山’,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看起来不远,但是足足要绕行这山九百九十九圈。”
“你再看看地上的岩浆,裂缝,火焰,天上劈下来的雷电,我要带着孩子们忍受一路的火烧和雷劈,走到目的地……没有人会不害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年轻的女子愣住。
“孩子们害怕,我知道的。”
杨玉英拉着小海的手,笑了笑,“这位小姐,可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年轻女子瞬间激动起来,愤怒得双目赤红:“你们想要活祭邪神,,你们会遭报应!”
杨玉英沉默片刻,拉开系统界面,按照小地图的标识,忽然伸手一拍,从身边大树上拔起一枚银钉。
空气中登时出现一条细细的波纹,闭合的结界开了一条缝隙,隐约听见外头杂七杂八的打斗声,间或还有人在唠嗑。
“吼!”
一只巨大的,满脸肉瘤的鱼脸瞬间从结界的缝隙中挤入,张嘴露出一口细细密密的尖利牙齿,正好对着年轻女子。
她一瞬间闻到了一股恶臭,恶心欲呕,浑身虚软,脸色惨白。
村长:“咳咳咳咳咳咳!”
一干村民齐齐扶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波纹结界外面一片嘈杂声。
“谁谁,谁把结界给开了?有毛病!”
一只粗糙的大手凭空钻入,一把揪住怪鱼的大嘴,硬生生拖了回去。
“哥们,闲着没事回去哄你家黄脸婆,别……”
大手的主人眼睛沿着裂缝向里面一瞄,正好看到杨玉英手里的银针,登时闭嘴,半晌讪讪道,“裁决使大人,啊,您老真有品位,看看,咱们裁决使大人人家玩什么,玩结界,再看看你们,什么时候了还打麻将!”
结界外蹲守的几个,睁着死鱼眼盯着他看半天。
杨玉英啪一声,把银针复位,缝隙顿时消失。
这些人如此活泼又乐观,年轻女孩子的面色稍稍恢复些许,砰砰跳的心脏平复许多。
杨玉英轻声道:“刚才那能飞的怪鱼不算什么,如果今夜的祭祀失败了,那么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怪物就会出现,先吞噬掉我们,吞噬掉银角村,紧接着就是登州,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去你的家乡。”
年轻女孩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银角村的村长是武垣二十一年的进士。第二排戴皮帽子的那个,是景胜十五年的举人,银角村村民都识文断字,出去科举的不多,每代也有十分之二三,成绩还不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不是你眼中的愚夫愚妇。”
“你眼前这些孩子,全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从小爱重,呵护到大。”
杨玉英叹了口气,看着气势渐渐有些衰弱的女孩子,把小海推到自己前面来,笑问,“小海告诉这位姐姐,我们要去做什么?”
“我们去保护我爹,保护我姐姐,保护我二舅,保护村长大人,还有小桂花。”
小海认认真真地道,“裁决使大人,你不要害怕,小海也一定会保护你。”
杨玉英目光闪烁。
如果真是一场游戏,那该有多好。
游戏随时可以叫停。
老村长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
村民们终于低下头,泪水滚滚而落。
当娘的嚎啕大哭:“我儿,娘宁愿是娘去,为什么娘不能替你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银角村遍地哭声。
一门心思想救这些孩子的年轻女子,一时呆滞,神色惘然:“究竟该怎么做!”
她今日一直在指责村民们冷酷,指责他们都是刽子手,此时在一片哭声中不知所措,神色渐渐晦暗,慢慢闭上眼睛。
赵奕本来闷不吭气,这会儿同样哭成了狗,一边哭一边抽鼻子。
“我都,我都五年没哭过了。”
村中哭声一片。
杨玉英其实心中对这个副本有自己的章程,并不大担忧,可在当下的气氛中,也是不免心潮澎湃。
反而是那些孩子们,比大人更快恢复镇定。
小海咬咬牙,一刀划在自己的胳膊上,脸上露出个极坚定的笑容,“裁决使大人不怕,小海也不怕了,好不好?”
随着他的话,所有的孩子瞬间列队整齐,就如他们千百次训练过的那般,齐刷刷划破了手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赵奕倒抽了一口冷气,暗骂了句该死!
邹宴也神色震动,默默抚平腰袢折皱,轻声叹息,刚要说话,就见小海抬起头,脸上仿佛放着光,很镇定转头对这些孩子笑了笑道:“我以前也害怕,还哭鼻子,闹着不要当祭品,我想,大家也都害怕过。”
“现在,大家除了爹爹,娘亲,兄弟姐妹,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很快就能不怕了,我们站在一起,你们跟在我后面。”
孩子们点点头,他们的腰带上扣着环,上面有个挂钩,彼此的挂钩都挂在一起。
杨玉英轻笑,腰带上的挂绳递给小海,同样让他系好,双手握紧法杖。
法杖上的尖刺刺入指尖,鲜血汇入法杖的杖身,最顶端的宝石渐渐泛出红光。
“走。”
一行人毫不迟疑地大步跨过鸿沟。
鲜红的血滚落,渗透进山边土地内,空气里却丝毫没有血腥味,反而泛起一丝香甜。
村内村外隐隐传来喊杀声,还有歌声,火堆接二连三地点燃,照亮了夜空。
所有人都不说话,抬头看着杨玉英带领的长龙从山脚下蜿蜒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脚下简直像是能烤熟人的温度。
周围大火缭绕。
哪怕她和所有孩子们穿的都是防火防电防刺的特殊服装与鞋袜,还是不能完全免除伤害。
【玩家遭受灼伤,疼痛+1+1+1+1+1】
【玩家火焰抗性增强。】
【玩家吸收特殊火元素,体内火元素浓度增加。】
系统界面上不断地刷屏。
杨玉英额头上汗水滚落。
她要找到元帅,让元帅促成立法——登山爱好者不许成为副本设计师。
再加一条。设计副本的设计师们,必须把自己副本里的场景挨个经历十遍八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多时,她连胡思乱想的力气也没了。
努力将全部精神放在封印程序上,还有关注孩子们的身体状况,计算他们所有人的承受力,身体受损情况。
杨玉英终于忍不住又装备了一小部分天平套。
跟在她身后的孩子们离得太近,又处在危险的环境下,大约反而感觉不到什么。
但是银角村的村民,还有那几个外人,一时间却有种纳头便拜的欲望。
连邹宴都摩挲了下指尖,脑海中开始回忆各种关于祭祀的资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杨玉英和孩子们越走越高。
跨过了一大团烧起来的火山,走过只有半只脚那么窄的甬道,攀过陡峭可怕的峭壁,渐行渐远,渐渐地被浓烟和翻滚的雷光遮挡,再也看不见了。
赵奕深吸了口气,大声道:“我们能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长轻笑:“老弱病残的在这里等,有力气的可以去领件圣器,一起打怪。”
“打怪?”
赵奕愕然,这词可是有点熟悉。
“通常封印加固的过程中,那些怪物会反扑的特别厉害,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村长笑了笑,“我们每年的伤亡,差不多就都集中在这一个晚上。”
其他村民都笑:“也挺好,黄泉路上一块儿走,而且忌日都在同一天,不易忘,大家一起埋,还省时省力省钱。”
村民们轰然而笑。
邹宴也笑了,他一直对银角村抱有一定程度的警惕心,此时却深深觉得,这些盲目的乐观真是挺好。
想一想也是,一个村子几百年如一日地做一件事,流血牺牲不为人知,如果不是乐天派一大堆,恐怕是做不来的。
轰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雨瓢泼而下。
村长神色凝重:“裁决使开始封印了。”
狂风怒吼,山川摇动,天上的裂缝越发的明显,很多怪物从各个角落冒出来。
村子里的人全部全副武装,虽然村长要求老弱病残留下,但是八十岁的老头也披挂整齐,论起了锄头。
年不过十几岁的稚女,手持镰刀,眉眼含笑,丝毫不惧地砍飞一只山羊大小的老鼠。
邹宴家那两个少掌事只觉得热血在骨子里沸腾,从村长手里要了两把长枪就扑了出去。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武器根本对怪物无可奈何。
雷霆阵阵。
赵奕身上的锦衣华服全成了累赘,湿漉漉的,沉的要命,他一把把披风外套扒下来扔地上,赤膊冲过去一榔头削断了一条蜘蛛腿,冲到大蜘蛛肚子底下瞬间给它开膛破腹。
“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出来赵奕就狂吐不止,一边吐一边哭一边动手。
旧年支援了他几次,也啧啧称奇:“他要和我们闹的时候,也有这股子狠劲,我肯定甘拜下风,俯首帖耳。”
从天黑到天亮。
山丘被推平,房屋烧得不剩几座,大家伙身上的血腥味隔着三里地都能闻见。
天上的裂痕依旧存在,依然有数不清的怪物出没。
老村长忧心忡忡地点了根旱烟。
“孩子们流了一夜的血吗?什么时候能结束?”
一开始就试图解救孩子的年轻女人,忍耐地咬住唇瓣,轻声道,“主导祭祀的那人,行不行?”
村长磕了磕烟杆:“小姑娘,五十年前我还不是村长,村里主导祭祀的巫女是新人,她师父来不及教完她就撒手西归,那丫头笨到区区几十个字的祭词背了两个半月背不熟,偷偷躲起来哭鼻子,但时候到了,她不敢上,不能上也得上。”
旁边的村民接了一句:“我们不信她,也要信,不然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十年前,巫女临去祭祀前,忽然发起高热来,惊厥了三次,拿冷水泼醒了照样要去。”
“今年幸运,求助就有人能赶到顶班,否则我们只剩下一个七岁半的后备巫女了,要是裁决使大人不来,我们家巫女七岁半,一样要上山走这一遭。”
年轻女子半晌无言。
赵奕倒抽了口冷气,也不觉得疼,只觉得浑身发毛:“难道,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天天可能面临末世的地方,无知无觉地生活了这么多年?”
“快看!”
几个村民猛地站起身。
就见天上的裂缝终于一点点合拢,阳光升起,浓云散去。
老村长松了口气,扔掉手中残破不堪的斧头,笑道:“接上各自的娃,该回家睡觉的睡觉,该下地的下地,该上学的上学。”
“对了,咱这不还有个要学官大人,他老人家要视察呢,都准备准备,好生招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众村民拖着疲敝的身体,乌怏怏地散去。
赵奕抬头看着远处山巅,还是烟雾缭绕,到是没了火光和雷电。但也没有寻到鸟雀虫兽的踪迹,更不要说人。
“人呢?”
那位神秘高贵的裁决使大人在哪儿?
还有那几十个刚刚诞生于世不久,代表未来希望的孩子。
他家皇伯父都说过,大顺之未来,属于少年人。
赵奕是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场面吓得魂不守舍,可回过神,却不觉得这种责任该由少年来背负。
“大顺朝三亿多人,怎能全赖一群少年救命?”
赵奕神色惶惶,“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接那些孩子们下山?”
老村长冷着脸道:“除了择定的巫女与祭品,其他人不被允许接近梼杌山。”
那片山头是封印梼杌之地,在整个银角村,便以‘梼杌’命名,就是再淘气的孩子,能在整个村子里上树爬墙,下河摸鱼,也绝不敢跨入那座山半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村长顿了顿:“等吧,会回来的……每一次都有人能回来。”
就算死伤惨重,就算尸骸遍及整个梼杌山,也会有人带回孩子们,归葬祖坟。
再入银角村,村子里已经风平浪静,破损的房屋,该拆除拆除,该修整的都在修整。
农户家隐约有欢声笑语。
厨房里已是炊烟袅袅升起。
面对这类突发事件,大家经验很足,这一次又有不少援兵,村中死伤不重。
伤了十几个人,两个重伤,但也不至残疾,静养三个月便可康复。
唯有一个牺牲的,是个一百零九岁的老人,不光没甚好悲伤,反而是喜丧,孝子贤孙们搭起彩棚,请村子里的戏班子唱戏,准备连唱三天。
这样已经算是大胜。
此时太阳从云雾中露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