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吧!
接下来,在经历了久别重逢后的六十天里,仿佛今生的所有幸福都被浓缩在一起,向我汹涌奔来。我白天和修远各自忙忙碌碌,但偶然擦肩而过,一抹会心的微笑和一个关怀的眼神,就足以支撑我一整天的好心情。什么辛苦,什么压力,什么客户的无理取闹,什么同事的勾心斗角……一切烦扰都在他温存的目光下,变得轻如尘埃。
杨渡几乎天天打电话约我,我掩饰不住开心,就跟他耍贫嘴。
“喂!小伙子!有空到我家坐坐。”
“小杨,说实话,你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几次三番后,杨渡听见这话就在电话那头叫唤:“吃没吃错药啊你!我可比你大了整整五岁哎!”
我继续跟他贫:“人的成熟程度跟年龄是不成正比的!”
“你就直说我像个老顽童不就得了?”
“啊!我可没那么说!”
有一次,我又这么逗他玩,气得他断然摔掉电话。可一天后,他又打过来,但声音却变得期期艾艾:“安随,真没想到,你看上的是个半老头子!”
我一愣:“你说什么?!”
“我暗里跟踪你了!我都看见了!跟你好的那位是半老头子一个!”
我又气又笑:“你懂什么!人家那才叫成熟男人!不是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所能比得了的!”
“唉!”杨渡的一声长叹让我联想起杜甫屈原之类的悲情人物。
我咯咯笑:“你叹什么气呀!”
“我不忍心看你堕落!”
“笑话!我们之间是伟大的爱情!”
“什么爱情!他那么大岁数了,你知道他结婚没有?生孩子没有?”
“他当然结婚生子了!这点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电话那头传来不迭声的咒骂,但他语速太快,我根本听不懂他在骂些什么。最后他说:“作为你的朋友,我想劝你一句,不要玩火!”
我一听这话就火了:“你凭什么管我闲事儿?我想爱谁就爱谁!你以为我不想爱一个没成家没孩子的男人啊?可谁叫那样的男人我就是爱不上呢?!谁叫我转来转去,偏偏爱上一个有妇之夫呢?!”
电话那头开始沉默,我只能听到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后来,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电话被挂断了。
我以为摆脱了杨渡的说教,从此就清心了。谁料我把李丹亭当知己,刚向她倾诉完我的幸福爱情,她就像得了癫痫一般,激动得浑身抽搐,最后无比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赶紧悬崖勒马!”
更可气的是,我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暂时不要将我和修远的事儿透露给任何人,可我头天告诉她,第二天就接到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不用问,是李丹亭那小妖精里通外国,泄漏了天机。
好久不见的段书剑隔着万水千山,推心置腹地劝导我:“安随,爱情不是一时冲动,不是电光火石般的一见钟情……爱一个人,就意味着要跟他生活一辈子,意味着没有退路可回头!也就是说,爱需要用婚姻来维护!没有婚姻的爱,是肤浅的爱,那样的爱,将会充满恐惧,充满怀疑,充满不信任!没有婚姻的爱,也是不负责任的!我问你安随……那个修远,他能给你婚姻吗?”
我相信,段书剑做梦都料想不到,他这番掏心窝的话会引来我的狂轰滥炸:“段公子,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现在可是在美国呀!美国是什么?老布什说过,美国已经‘在一个寻求自由的世界中,成为自由的灯塔’!亏你还在‘灯塔’底下生活了那么久,难道没受到半点‘自由’的熏陶?什么叫自由?就是永远不受别人的干涉!所以,无论我的选择将会给我带来什么,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会对自己负责,用不着别人操心!”
我的朋友真够朋友,尽管他们的好心都被我当成了驴肝肺,他们却都不气不恼,继续对我苦口婆心。
最后,我没心没肺地决定重色轻友,只要他们一开口,我立刻有言在先:“什么都可以谈,就是别谈修远!”
结果,他们对我无计可施。李丹亭和段书剑最终偃旗息鼓,听之任之了。只有杨渡,始终锲而不舍地致力于拆散我和修远的艰巨事业。
这天,他喝得醉醺醺地跑到我家楼下,把我叫出去后,竟然鬼话连篇:“安随,你跟那个半老头子分手吧,你看我哪点儿比不上他?”
我差点笑死:“你干什么杨太子?你想说啥?让我跟你好吗?老天!你想救我于水深火热,也犯不着拿‘以身相许’这么大的代价作牺牲吧?”
杨渡瞪着一双醉眼看了我老半天,最后哀叹一声:“安随你是个傻瓜!我也是个傻瓜!”
我顶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孤注一掷地决定相信修远。是的,他承诺过,最迟两年就会给我一个交待,不就两年吗?眨眨眼就过去了!我可以等,也可以忍!
如此执迷,到底为什么?只为爱,单纯的爱!
跟修远在一起的时候,我从不提及有关婚姻和家庭的任何事情,更不提他的妻子和女儿。我回避一切可能带给他压力的话题,只是一味地小心经营甚至刻意创造属于我们的幸福。
然而,过了两个月天堂般的日子后,某个周六,修远在吃早餐时,突然欲言又止:“安随……”
我意识到他有重要情况需要说明,于是问:“什么事儿?”
“她……一周后就要从湖北老家搬来上海了。”
我知道那个她指谁——“她”是他老婆!
我的手无意识地抖了一下,刚刚夹起的一块咸菜就被掉到了饭桌子。我忙掩饰住不自然:“噢……”我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修远像在解释什么:“她的健康状况不好。在湖北,本来有我岳母照顾她,可最近,我岳母也生病了,所以我决定让她来上海——这儿的医疗条件要比老家先进一些,而且,她在我身边,更方便我照顾她。”
“那……你们住哪儿?”我想,她来以后,你这个家是不是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她弟弟在上海有一处旧房产,我们可以住那儿。”
“那么,你以后必须天天回那个家了?”我抬头,目光直射他的眼睛。
他闪避着我的视线:“我会常来看你的。”
我默然点头,收拾起尚未吃完的早餐,匆匆躲进了厨房,因为我知道,再不逃开,我就会在他面前掉眼泪。
我曾经竭力欺骗自己,将另外一个女人当作不存在。她从前远在湖北,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可她即将从老家杀到上海,她再不是一个虚幻的故事,而是真真实实的客观存在——她是修远的妻子!明媒正娶,名正言顺!
那我呢?她来以后,我算什么?!
当她不存在的时候,我会天真地将自己定位成修远的女朋友,可她一旦现身,无论我愿不愿意,承不承认,我只能做修远的情人!
我将龙头拧到最大,让哗哗的流水声来淡化我愈来愈大的啜泣声。我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你不是知道,早晚要面对这一天吗?离婚不是说句话那么简单的事儿,给他时间,耐心等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周后,修远的老婆来到了上海,他当天就搬回家住了。
尽管我一再表示,我有足够的经济能力独自承担我目前的生活,修远还是坚持,月月往我的银行卡里存钱。他说,我既然是他的女人,他就要对我负责,这儿既然也是他的家,那么,他就得养家糊口。
他向来是个勇于担当的男人,这一点,我一直晓得。
然而,自从他搬回家后,我常常彻夜失眠。一幻想他跟老婆卿卿我我,享受天伦,我就心如刀割。此后,他只能在周末偷空来看看我,而且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无数次提醒自己要忍耐忍耐忍耐,但我经常感到忍无可忍。
这个时候,李丹亭常常会雪中送炭,邀我一起喝咖啡。可我实在不愿听她唠叨,说些什么“不听好人劝,吃亏在眼前”之类的风凉话。一来二去,我不得不婉言谢绝她的邀请。
杨渡倒不错,时不时开着他的本田,带我去这去那的。我发现,他几乎跟留在上海的所有大学同学都保持着联系,因而他总有事儿忙活——难怪他老爸叫他“无事忙”!
上周他来接我,说他一哥们刚动了一个小手术,正住院,让我跟他一起去看病号。我陪着他,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进病房一看,大惊失色——只见他那哥们高高撅着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