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名被称作叶管事的男人收起了脸上方才那抹含笑,肃容而不卑不亢的说:「主子交代的事,小的不敢怠慢。」他的话说的一板一眼,面对纪子伶,背对著楚以华,纪子伶分明看见他眼神可不是这麽说的,这让纪子伶有些无奈,摆摆手说:「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那小的先失陪了。」
叶云又是一礼,方退了出去,纪子伶回头对苏安低语了一句,苏安便也依样退了出去。
至此,纪子伶才重新把目光放回楚以华身上,楚以华深沉的目光微微一闪,抬手招过林卿官,语气轻松随意:「小林,你也去外头守著吧。」
其实外面根本不需要人手,因为三楼本来有不会有寻常客人上来,而且这儿是吉利茶坊,他们所在的这个雅间,其实就是方绍言平日休憩办公之所,布置也相对精雅,纪子伶晓得送茶是一般新来的丫头小厮在做的事,但他晓得楚以华那样说只是藉口,他也无意说明,只是侧头打量了林卿官一眼,此时林卿官已经依令走了出去,因次并未看见他眼中那抹意味难明的光。
转过头纪子伶眼里又恢复了神态,惯常和气的低声笑道:「宫里的蟠龙雕花大椅不坐,跑到这儿来坐便宜货干嘛?」
楚以华皱了皱眉,忽然间看不惯对方习惯性防卫起来的温文神态,他的眉眼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意,凝在皱起的眉心,语气没有发怒,平和的沉了沉:「子伶。」
纪子伶一滞,那和气的神态被他这一声呼唤打碎,面上似有千言万语,双脚也像是被锁住一般动弹不得,他凝望楚以华片刻,似乎明白楚以华那神情的意味,那清脆而好听的男中音片刻後才缓了下来,带点无奈说道:「偏静,你让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
他说著,缓步走到楚以华对面坐下,楚以华却忽地伸手扯住了他:「子伶。」
楚以华的力道不重不轻,他顺势站了起来,将人拉进自己怀里,紧紧地圈住了纪子伶的腰,隔了一会儿才低声再度唤道:「子伶……」他的语气微微迟疑:「你……」
纪子伶温顺地让他拉去,俯在他肩上,说话间低沉地夹带了细微不易察觉的决绝:「我来了,所以别问,好吗?」
他虽是在问,却根本没有真的在询问的意思,不如说他声音里那轻微地、在楚以华耳边好听一如当日分别时的嗓音,如丝弦一般狠狠拨动了他心中唯一一处柔软的地方,楚以华情不自禁地揽著人坐了下来,纪子伶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坐在他怀里,好似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楚以华微微一笑,神色沉静如水,一手放在他腰间,笑著轻声说:「你不让我问,但你却是有许多问题想问我,对不对?」
这种暧昧的姿势,楚以华只要愿意,想做什麽都可以,纪子伶却像是不知道一般,披风解下後,头的衣服穿得很薄,入夜的低温,让楚以华感觉他似乎环著一只初夏时刚凿出来用於降温的凉爽冰块。
纪子伶低垂著眉眼,也不晓得在想些什麽,嘴里却说道:「应该吧,我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
楚以华眼底带出微微明亮的笑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可是纪府二爷,原来也会有不确定的时候?」
纪子伶闭眼片刻,又睁开眼廉,这次,他的语气浓浓的带著疲惫:「所以,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不等楚以华接话,他又说:「我很想相信你,可你跟我哥其实都是同一种人,所以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你,可我又想赌一赌,你说,我该拿你怎麽办?」
「哦?原来我跟纪爷是同一种人?」楚以华饶富兴致的追问。
纪子伶看著他,双手环住他脖颈,微微移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目光露出女子一般的媚态,嗓音又是那日扮演「彤仙」的清甜女声,娇娇俏俏的语气:「皇上难道不晓得,同类对同类的味道会特别敏感吗?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若不能利用,又不能为自己所用,那还不如除掉省事的多,是吧。」
他扮的女声清甜温软,淡淡的自然带有一股清香,可细细思量他话里的意味,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楚以华怔了几秒,不仅不恼,方才眉心那缕怒意飘散,望著纪子伶的目光凝起了淡淡的温柔:「是啊,你说得很对,不过比起龙椅,我更喜欢有美人相伴。」
他的嗓音沉沉的,说这话时,却意外地温软,一手自他腰间,悄悄地往里探去。
☆、章十七·情·(中 )
室内温暖如春,没有被动过的茶盏热气升腾,白乐乐亲手点上的薰香,也一同飘散在空气中,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解,茶是方绍言特意吩咐地,微苦而甘甜的人参茶,就像楚以华此刻温柔呢喃的低语。
纪子伶眉梢只是浮起一些轻薄的冷寂,那麽不经意,他轻轻偎著楚以华,动作很亲腻,却是不动声色地制止了对方的动作,肢体动作像是想取暖,然而他低眉间毫不掩饰的轻微的疲惫,只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凉畏寒。
楚以华目光一闪,怔神了片刻,他见过佳人无数,各种神姿体态,但那都是视觉上的美艳柔婉,为的就是他的宠爱,而今,怀里的人并无一点取悦他的意思,那似有若无的无奈语气,忽然间无法和他记忆中的小孩子连结起来,他伸出食指轻轻摩娑著纪子伶皱起的眉,只微一犹豫,便吻了上去。
他不著急,他知道,纪子伶既然来了,就必定会问,再说,外头守著的人必定比他著急的多。
可楚以华难得有这样的辰光,有一个旧识,一个旧友,一个不晓得算不算的上是情人的对象,能令他一时之间忘记那些繁琐的政事。
「偏静……」
感受到对方蜻蜓点水般在他眉梢上的轻吻,纪子伶微抬起眼,他感觉的到,也看的出来,楚以华在等他说话。
纪子伶又是看著他的面容,收起了疲惫的神色,又是温和的开口:「我只问你一次,紫英,是不是你一手计画的?」
楚以华眼瞳微微瞪大,面上有些惊怒不定,但很快又平静如水,他仔细地看著纪子伶,最後轻摇头哂然乾脆道:「是。」
「果真如此。」
纪子伶的语气听不出是气恼或是意料之中,他随即追问:「为的什麽?」
楚以华轻轻抚著他的面颊,纪子伶也任由他去,这副光景,任由谁来看都会是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楚以华神色带著俊雅的笑,指尖摩娑中有著说不出的坦白,「你不是知道吗?我就是在等四哥回来……或著说,我是在逼他回来,我本来打算著以微服做藉口,特地跑去临天,不过是因为紫英当初是由五王爷送进宫的,後面的事,既然你这麽直白的问我,我想我也不用说得太详细,对吗?」
纪子伶默不作声,楚以华只是揽著他,也跟著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低声轻语说道:「但我没想到是你……我唯一的失策,就是你跟你兄长。」
纪子伶的神情似乎有所触动,楚以华揽著他的力道加重,仍旧低声轻语:「真的……我没有想过把你也算计进去,你说我卑鄙也好,无情也好……」话未说完,纪子伶突然打断他:「我知道。」
他的语气微微急促,不知是否想起了什麽往事,靠在楚以华怀里,纪子伶缓缓道:「很多年了,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我的无奈,难道你觉得,现在在你腿上,能够好端端在这儿让你轻薄的这个人,很单纯吗?」
楚以华看著他的神情,情不自禁地说出口:「子伶,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不管你到底想干嘛,也不管你是不是对我有情。」
纪子伶阖上眼帘,呼出一口气,苍白的面色连一丝血色也没有了,「只一件事,我想我该对你说清楚。」
楚以华在他说话间,低头去轻吻著他的耳畔,柔柔的,一路吻到颈子,纪子伶微微侧过头,微睁开眼,覆又闭上,他伸手搭上楚以华的肩,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呼吸微微急促,语气一转声音中带起一丝好笑,又隐隐有著一抹被勾起的情欲:「喂,我很认真的在说正事呢……嗯……偏静……」
楚以华停下动作,手却一路从他下摆探进去,声音微哑:「我知道,不过……那种事……等一下再说吧!」
纪子伶又是重重吐出一口气,他若刻意挑逗,楚以华会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但他又没有做,纪子伶想不出来自己是哪一点让对方忽然来了兴致,其实那也不是很重要,只是楚以华那微哑的嗓音里,有著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眷恋,就这一点,他很在意。
为什麽。
为什麽你能有这麽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