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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只小事化大呢,这简直叫无事生非。你贺敬生若以为我容壁怡对你不起,也真 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才对。听那些三姑六婆胡言乱道,就来思疑我了!」
我着着实实的生了十天八天气,没让敬生碰我一下。
对敬生,必须软硬兼施。
一味的容忍迁就,日子有功,会完全失去了贺家与影响的权力,决非好事。
故而,一沾到重要的原则问题,我站得挺直,不容任何人侵犯我的尊严底线。
贺家的人素来批评我城府极深,并非善类。聂淑君在儿女面前,直情数落我是功夫 一等的狐狸精。我都不予否认。
在贺家,当圣女还能生存?
贺敬生终于还是赔尽了小心,才哄得我转嗔为喜。
为了要讨好我,他替无反顾地了出卖了搬是弄非者,原来是那位闲着设正经事可为 的贺敬瑜姑奶奶,当天在陆羽茶室走过,远远看到情景,快马加鞭赶回家去,给聂淑君 报告而闹的事。
那起粤语残片的诬害方式,在现实里头原来真有其事。
幸亏我应付得宜,也可巧敬生晓得冯部长,更好彩有的是老冯过份地其貌不扬,兼 年纪老迈,否则,这宗无头公案,还是有机会变成冤狱。
谁不知道曾参杀人的故事?
这十多年来,我就是生活在分分钟被人计算之内,老早锻炼成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的性格,任何风吹草动,我都知所警惕,宁枉毋纵。只为一失足,可成千古恨。
我何必掉以轻心,白白输一场仗给自己的仇人。
对于贺敬瑜这种人,恨她是很不必的。
想深一层,她也是够惨的了。
远道而来,寄人篱下很受了一些亲友的白眼。自己又不长进,既无惊世之才,亦缺 骇俗之貌。连一条命,都粗糙而不矜贵,非但没嫁得好,还年经守寡,惹来下半生的无 穷孤寂与恨怨。
要撑着活下去,且盼能活得安稳一点,唯一的本事也不过是仰承鼻息,看人眉额, 出卖自己高洁的情操,做着那种猥琐逢迎的事。
贺敬瑜若有半点聪明,我赌她午夜梦迥,必会感怀身世,凄然落泪。
怪可怜的。
她之所以对付我,完全是谋生的技俩。
我对她,其实是面目模糊的一个人,我的优点缺点、长处短处,她根本不作分辨, 也不付予感情。总之手起刀落,像替聂淑君执行刑法的一个刽子手。
从事这种行业的人,有她的悲哀。
故而刀来剑往,彼此彼此,我当然无惧。
只不断设法避过她的荼毒便可以了,我从来都没动真气。
像今天,敬生大喜之日,她头一句跟我说的话,就带了刺,我根本听而不闻。
而刺激得我激气,还真不是太容易的事。
她是老几呢?我紧张些什么?
在我的心目中有份量,能左右我的悲喜哀乐的只有敬生与贺杰父子二人。连跟在我 身边二十年的群姐,她的一凉一热,一悲一乐,我还比较上心。
贺家四个孩子,比较识做人的是贺勇。
每次碰面,四少爷总是喜盈盈地跟我打招呼。他比他的三位兄姊,表面上是大方得 多。
不知是不是贺勇喜欢花天酒地,故而对老父宠幸小妾,没由来的有一份认可,故而 连对我的态度都轻松了。
贺聪夫妇一向是冷漠的人。贺聪的心思一古脑儿放在生意上头,比他父亲更大男人 。根本觉得妻妾女人之流,无异于家中地位较高的佣仆,负责提供较重要的服务而已。 在他的心目中,最最最值得关注的,是事业与财富,决无其它。
故而,对于我,他从未曾友善过,也从未曾馅害过。几乎可以说,没怎么看在眼内 。
只曾在最近的一次家宴,他无意中听我跟一位亲戚谈起贺杰在海外念书的情况,他 才稍稍惊觉地问:「贺杰快念华中学了吗?他准备深造哪一科?商科还是科学?」
听得出来,贺聪有点紧张。
他当然不愿意贺杰立志从商,正所谓多个香炉多个鬼,贺氏王国内单是同根而生的 几位就已有争个头崩额裂的可能。
我虽不理会贺敬生的生意,然,不时都听他唧咕埋怨,说什么:「贺聪也太斤斤计 较了,何必跟弟妹们为小小数目而争执着面红耳热?」
就可以想象出贺聪对贺家的一盘生意与父亲的资产,均虎视眈眈,绝不好商量。
目前,贺杰还小。长兄不把他放在眼内。
我想贺聪倒希望贺杰将来念医科,贺家名下既没有开办医院,小弟就无法名正言顺 的学成回来分一杯羹,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很能见微知着,只是不动声色,未到发作之时,一律装傻扮懵。
每次见到这贺家大少爷,我也会不亢不卑,含笑着跟他打招呼,可不会主动地跟他 攀谈,以兔自讨没趣。
这天,贺客盈门,我跟贺聪点过头之后,也在各忙各的。
贺敏与贺智是念过书、不乏教养的千金小姐,她们不会像贺敬瑜般,动辄对我出言 不逊,坏了自己的身份,甚至不会学她们的母亲,周日拿黑口黑面对牢我。
她们只是对我冷淡,相当的冷淡。
贺敏又因为陪伴聂淑君的时间多一点,总会耳濡目染,对我的尊重,从来都适可而 止。
在贺聂淑君的天下,我到底是个卑微的脚色。
真难怪贺杰最怕出席这种场合,无端端站到众人面前去受无形的侮辱与压力,也直 叫人气馁。
不是吗?主人身份,却备受冷落,在闹哄哄的场合要找个伴寒喧闲话,也似无从下 手似的。
一旦站到三五成群的人堆里,极其量只是一旁微笑聆听老不方便插多半句嘴,以免 抢夺聂淑君或其它贺家人的锋头。
这种无形的压力,我经年受惯了,每次再受,仍然觉得委屈。何况小小年纪,感情 额外敏感与脆弱的贺杰。
幸亏他不回来贺寿。
午膳摆在家里,饭后亲友们凑成牌局,直玩至吃过下午茶点,才上酒楼去。
贺敬生有午膳后小睡的习惯。
我因为要留下来帮忙打点,没有陪敬生回到我屋子那边去。
贺敬生这才踏出大门,就听到聂淑君对贺敏说:「你父亲把我的床看成了钉床拟。 」
贺敏没说什么,拿眼看我,眼光是利毒而鄙夷的。
这比她母亲的那句说话,实在还要叫我难受。
我呢,只好仍是那一招,视而不见,听若罔闻。
其中跟聂淑君搓牌的是贺敏的家姑上官老太,还有贺聪妻子阮端芳的母亲及姨母, 我管称呼她作姻姨奶奶的张柳氏。
张柳氏的丈夫张立本是本埠有名的珠宝商,故此柳家姊妹二人每逢喜庆宴会佩戴的 首饰,相当出众。
自从贺阮两家成为姻亲以后,聂淑君跟阮柳氏又相处得来,更加喜欢到张立本那家 福生金铺去购买首饰。
今天聂淑君身上戴的那套红宝钻石颈链、耳环与戒指,就是半年前帮亲福生的货式 。
张立本太太说:「亲家奶奶,你们贺三小姐今天佩戴的那个胸针很名贵哪,是宝滋 华哲的出品吧!这年头,年轻的有钱姑娘都一掷千金,捧尽名牌的场。」
聂淑君答:「时兴而已,我就看它不上眼。贺智那胸针怕不花上半个百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