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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晏却满脸不以为然,讥笑着告诉我:“你跟他相处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我怕再继续下去,又会重蹈覆辙。况且。他若真心想与你在这儿成婚,也不多等那一时片刻,先拜了堂再走,又或者不顾一切带你离开,你说是不是?”他站在我身边,微微在我耳边侧身,轻轻说,“我已经帮你打探过了,苏舜玉,炤国二皇子,封号祺王。你得明白这人世间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他今日答应娶你,他日未必做得到!身为一国皇子,他的一生、包括婚姻,全是交由天下的!朝政在上,皇子只能奉旨娶妻。还会纳许多个妾,这与你的期盼完全背道而驰!”
我猛地愣了一下:“你说的都是真的?”
赤晏点点头:“千真万确!”
我似乎明白过来,那时我跟他说今生今世只能娶我一人,不许再有旁的女子的时候,他那犹豫的一下,是因为什么。
又想起方才那些侍卫对他的称呼,“殿下”,赤晏所言,看来并无虚假。身为皇子,娶妻纳妾是常事,我游离人间百年,也曾见过那些帝王之家,听过他们的故事。住在那金碧辉煌里的男儿,多是三妻六妾,有些是不得已,有些是花心泛滥。苏舜玉身为皇子。又怎能与他们不一样?可是他答应过我,用自己的生命做保证!或许他便是其中不一样的一个,便是与历史背道而驰的一个。
赤晏拉起我冰凉的手:“走吧,我带你回仙界。”
我抽出,摇摇头坚定道:“他答应我,会回来找我,不会食言!”
赤晏咝牙笑了笑,没有继续反驳我,眼中却是意味深重。我转身回了小屋,看到桌上那把重剑,心中不由难过起来。
满山大雪,经历了整整十五日才完全融化。一天,一天,苏舜玉离开之后一个月,我站在他走时那条路,望着水雾迷蒙的前方,远远的山色沧桑而凌乱,寒冬过后,即是那样憔悴。犹如我等在这里的心,千转百回。寒鸟蓦地成群飞起,略过干净清朗的天空,直至白雪化去,春桃绽放。远处的山顶依稀露出苍青的淡绿,给枯黄的山色增添冷春的新意。从冬到春,已经过了一个月,之后等了多久,我也记不住了。只知道一天,变得很长很长,大概也已经过了很多天了。
只要心还有触觉,在某个时候总是会感觉到痛的。
群山春意清渺,四面垂帘。这里还是跟从前一样僻静的很。了无人烟。我望着来时路,还是没能等他回来。
我本信心满满,此刻也不得不开始对赤晏那些话胡思乱想,一急之下,背着剑翻去那两座山,进了都城。繁华的街道,比从前我见到的更为热闹,画角声透过澄澈的空气,悠悠传来。我是好运气,一来便正巧赶上炤国二皇子……大婚之喜。
赤晏跟在我身后,似了解到我的意图,带着我飞上那祺王府屋顶。
终于,我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了苏舜玉。
我在屋顶上看着一身红袍喜服的他与另一女子手牵红绸,缓缓走向举办仪式的大堂。
身边的赤晏轻轻说:“你瞧,我说的没错吧。你在冰天雪地里等他,他却要娶妻过门了。倘若今日你不来。这辈子他也未必会再去找你。即便是找了你,他身边已有正妻,你又算什么呢。
我心如刀割,也不知怎么就头脑一人,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身子腾在半空中我才想起,自己现在跟凡人肉身无异,这一摔足够让头破血流了。
可是让我意外的是,我并没有直接着地。我眼前闪过一面红袍。苏舜玉将我接了满怀。
新郎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了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女子,这恐怕是这喜事中最令人诧异的一幕了吧!
“你……”苏舜玉望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将我放下,“姑娘,你没事吧?”
我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不悦地皱眉道:“苏舜玉。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来恭贺你。”
他亦是一脸不明白地皱眉:“你……你是?”
我心头一怔,没想到,他居然当做不认识我。我生气道:“苏舜玉,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吗?”继而,我取出身后那把重剑,“你不认得我,可还认得这个?”
周围的侍卫顿时大惊。冲上来拦在苏舜玉面前:“殿下佩剑遗失,原来竟到了你这恶贼手上!来人,把她拿下!”
“慢!”苏舜玉喝止,目光顿在那把剑上,又缓缓落在我脸上:“没人能从我身边拿走佩剑,更何况她一个纤弱女子。这把剑,你到底从何而来,我与你当真见过?”
我正欲开口,座上有个中年男子怒声大吼:“祺王殿下,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吉时就快过了,还是不要为这个人耽搁时间了!来人,还不赶紧把她押下去!”说罢,就有两个身形高大的侍卫将我反手擒住,从喜台上脱了下去。
苏舜玉呆呆站在那儿,望着我被拖走。却没有半点反应。
我被关在大牢,阴暗潮湿,气味难闻,是我最讨厌的地方。
不一会儿,红光一闪,赤晏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问我:“你该死心了吧?”
我冷目盯着他:“是你干的,对不对?”
赤晏一愣。没有说话。
我心中便有了答案,笃定道:“虽然我没有法术,但不代表我看不出他身上有你朱雀神族的焚萦偈。你烧去他片刻记忆,让他忘了我,这便是你万分笃定他不会真心待我的理由?赤晏,我知你对我情意深重。可是,我对他亦是如此!你越是用这种手段将我们分开,我便硬是要突破万阻跟他在一起!”
赤晏狠狠皱起眉,眼中颇有些生气:“那又如何?只怕现在他已跟人拜堂成亲,你又能如何?”
听闻此言,我浑身一震。
是啊……他如今,应该已经拜堂成亲了吧!
赤晏脸色缓和,轻轻与我说:“你想清楚,你若想离开这大牢,我便带你离开,永永远远都不回来。”
我心中带伤。冷笑:“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赤晏盯了我半分,点点头:“你便当我是个私自鬼,我正是在跟你谈条件。私闯祺王府,在凡间,这可是重罪!即便不死,也会受尽严刑酷打的折磨。你虽为仙身,也只能保持不老容颜罢了,失去法力。那些凡物之伤,不会跟从前那样快速愈合,反而会比凡人痛得更深!这牢中刑法,不比地狱要轻,你可想清楚,你一介上仙,被凡人这样践踏,可过意得去?”
我怆然笑了笑。长长叹了口气:“我倒希望自己就是个凡人。”接着,瞥开眼,向他拂手一拜,“朱雀神君,多谢你的好意。”
此言,我是作拒绝和拜别。赤晏不是糊涂人,他应当明白。果然,当我再抬起头时。牢中空无一人,他真是走了。
可是他走,又有人来。
从牢外进来的脚步声直径向我走来,急促而快速。但我知道,那不是苏舜玉,我听得出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