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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是要逆他而行,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我便是要逼他眼睁睁看着我,折磨所有人!
于是我手臂一摆,院中再现困着负心男子的结界之地,我眼中翻出寒芒,冰冷一笑,将那里面的林子变为荆棘之地,无论是脚下还是身侧,均是锋利的尖刺,稍不留意,便会一命呜呼。可尽管再是留意,脚底下那无时不刻存在着遍地荆棘,踩一步,伤一步,慢慢地,血流干了,也就死了。
见此,白延卿愤怒:“亏你还是仙,此般行径,与妖何异!”
我不屑,缓缓说道:“他们受的不过是肉体之痛罢了,长在心中的荆棘,扎起来可更痛彻心扉!”
白延卿以目怒视着我,大喊一声冲上来。锈剑直径刺进我的肩头,不深不浅。
我淡然望着他,面不改色。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眼中闪出一丝伤然:“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还手?”
我向他微微一笑。深深望着这个还未会有我受伤有一点伤心的男人,告诉他:“我想看看,你对我的这颗心,到底能有多狠。”
他深深蹙了蹙眉,咬着牙不断摇头,最终急不可怒地叫嚣:“我负你,伤你。我恨你,也讨厌你!我对你这么不好,你为什么还手!为什么不杀了我,杀了我!”
我拨开肩头上的剑,伤口快速愈合,恢复如初。我笑道:“还手?你明知道,凡物伤我,毫无用作。杀你?你居然求我杀你,这又是为哪般?”
他望着自己手中这把凡物,犹自嗤笑:“倘若我有仙家法宝,一定会收了你。今日。我别无他法,不想与你纠缠,便只有一死!”
我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面对我,他能想到的竟然只有一死。我铮铮笑开眼来,扬着下巴,态度依然倨傲着:“是吗?你现在好大的能耐。我从来不知道,你可以变得如此决绝!”
而他也没有示弱,咄咄的目光逼视着我:“我告诉你,自从修道之后,我早就忘了你。那天你来,抱着一个死掉的娃娃,我很吃惊,因为我以为永远都不用见到你了。你那时问我,那孩子跟我像不像?我现在回答你,一点儿都不像,根本就不是我的!”
我深深皱起眉。双掌紧攥,从切齿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胆敢再说一遍?”
他不以为然,继续冷酷薄情地与我道:“我看那孩子可怜,我帮你把他葬了。我也不追究这些年你跟谁在一起,我也不想知道,反正你我已经和离,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摇首:“仙界一日,凡间一年,这个孩子是我从白家出来的时候就带着的,我……”
“够了!”他怒声打断我妄图要解释的话,瞳孔慢慢收缩,盯着我的视线银针般的尖锐,又如被烈火灼烧,隐隐泛红的漆黑眸底折射出情绪不明的隐隐光亮,怒极反咬牙地冷笑:“够了够了!这也好,那也罢,他都已经死了!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恨我?就一直恨下去,一剑把我杀了!”他将剑柄将到我手中,将剑端抵在自己胸口上,铮铮地说,“这把剑,刺这里,对于我一个凡人来说,已足够要了这条命!来啊!杀我啊!”
我顿时心乱如麻,持剑近了几分,却又在片刻顿下,没有再前。
白延卿轻轻叹息一声,威厉的目光忽地转为柔和。正当我诧异奇怪之时,那具身体向我突然硬生靠近。我手中锈剑一紧,长剑已穿过他胸膛,鲜血沾在那身大红喜服,迅速变为深色。
“你的恨无穷无尽,那就由我来结束这之间的恩恩怨怨吧。”
他站在我跟前。双臂轻轻拥着我,温热而颤抖的呼吸紊乱在我耳边。
心里痉挛似的一阵抽痛,我几不可信地望住他,脸色惨白,颓力地后退了一步,身体也跟着刹那冰凉。
白延卿的脸色也跟我同样惨白,他捂着流血的心口,浑身剧颤地悲伤大笑,缓缓跪在地上,眼里落下一滴滴泪,落在干燥的石地上,蔓延湿润成一片。
我摇着头,怒斥大喊:“你是想摆脱我是不是?谁让你死了!你的命是我的,我没有答应,你就不许死!”我冲上前,施法为他止血。
可是他却按住我的手,嘴边泛上一丝冷笑:“这把剑,从锻造起就被无数鲜血祭奠着,即便锈迹斑驳但依然锋利无比,从前如是,现在如是。”他缓缓说着,那双冰冷幽邃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温情的波动,“阿照,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为你,为你准备好这条性命,你现在心里有没有开心一些?只有我死,才能让你好过一点,让你不再这么执着了。是不是……终于好受一些了?嗯?”
风声中模糊飘着他的话,而我听得一清二楚。
好受点,有吗?
我也这样问自己,我口口声声说恨他,可是这个被我狠狠恨着的人快要死了,我心中……却没有半点好受。反而更酸涩地紧了。我看着双手沾满火红耀眼的鲜血,犹如盛开怒放的海棠,通红无比,就像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摊开在手心里看一样。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地为之震了几震。
设下的结界损裂,在头顶露出一个大洞,大雨倾盆而下,将地上的鲜血冲刷成一道道红流,向四面八方蔓延,放眼望去,犹如当年花开美景,重现眼前。我抬起头,望向黑云滚滚的天空,雨水冰冷,风如厉刀刮在我脸上,阵阵生疼。忽然间,云上金光一闪,我下意识闭眼,顿觉浑身如被束缚,半点法力也用不上来了。
“花照,你身为不幽仙山百花姑子,却私下凡间,犯下种种大错!天帝下令,速将你追拿归天,你已无路可走,还不束手就擒!”
威严愠怒的声音从天顶传来,我心头一惊,是他们要将我捉回去!我转头看向脸色惨白的白延卿,如果我就此走了,今后恐怕……
我犹豫不决,我不怕天刑,怕的是那无法说出口也不敢直面的……心思与一点希冀。
“冤孽,不识好歹!”
一声震耳欲聋的叱喝,云端之上,天兵神将持弓而立,瞬时间,满天箭雨,如瀑而下!
我挥手欲化光盾抵挡,却忽然反应过来我法力尽失。飕飕神箭急速向我射来,四面八方,密密层层,如黑云翻浪,笼罩在整个天空。我无处可避,即便是进入屋中,也无济于事。神箭不同于凡间箭雨,它可穿透凡世间所有的东西,陶檐片瓦,在它之下也不过如同一张薄纸,一击即毁!
眼前的身影突然扑向我,将我压在地上。于我之上撑起双臂。扎在他胸前的锈剑长柄抵在我心口,此时看起来竟与他之心砰然相连。
“嗖——噗!噗!噗!”
随之声响,接二连三的箭头快速穿透白延卿的身体,从胸膛肚子里伸出来,却刚好与我保持距离,毫无半点触碰。
对于凡人而言,一支神箭,就足已要了命。而白延卿身上这些……一支、两支、三支、四支……我呆滞住了,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恍恍惚惚地数着。箭头越来越多,眼睛被泪水模糊,再也数不清楚。扎在那后背的箭羽也在顷刻间遍布成集,整具身体血肉模糊,没了完好之处。
“白延卿……”我几乎窒息,喃喃唤了声。
他一定很痛很痛,万箭穿心之痛……我这心里。又何尝不是一样?
箭止,最后一支神箭“嘣”地一声落在我身侧,扎碎地上的石块。
那是我当初买下这座宅子时,与白延卿一同挑选的精致青石。
身上的人断断续续喘着气,双眉紧皱,嘴里流出的红血落在我脖子上,温热又刺痛。他的眸子紧紧盯着我,再无方才那些疾言厉色,而是一如往昔,温柔以待,是我最喜爱的模样。渐渐地,他在我身上强撑起的双臂也支持不住,最终歪倒在地上。
“白延卿!”
我颤抖双手,小心将他的脑袋放在我膝上,想要施法救他。可是我身上法力被禁,什么也使不出来!我眼睁睁看着他被箭中所带的神力吞噬,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就化作千万荧光,如沙般从我掌中流失,像上天飘去。“不!”我嘶声大吼,疯狂将那些飘渺荧光抓在手中,可是张开一看,荧光变成如雪白末,眨眼间消失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