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切不但被宠且自宠着的人,都是会任性地自我放纵的。
她也是在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地自我放纵一番的心理支配之下,以一种快哉也乎的玩儿似的状态饱尝禁果的……
黎明时分她才潜回自己的房间。
成年人每用“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这句话告诫自己。但是对于饱尝禁果这种事儿,对于她这样的花季少女,一经饱尝过之后,“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这句话是很难起到自我告诫的作用的。那无异于自己对自己说的废话。
第二天夜里她又溜往李建国的房间去了。
第三天夜里她自然也充分利用了。
第四天夜里,当他们玩过他们的游戏之后,通体汗淋淋的他搂抱着通体汗淋淋的她,忧不胜忧地说:“我想,我们应该适可而止了。”
她不高兴地问:“你厌烦我了?你敢!”
他说:“不是的呀!我怎么会厌烦你呢?但我们这样子次数多了,你会怀孕的呀!也许现在中止都晚了,你已经怀孕了!”
她继续问:“那又怎样?!”
“那……那你就会生孩子的呀!”
“那又怎样?我正打算做个小母亲呢!”
“你……”
李建国用一只胳膊撑起上身,目光有些愕骇地俯视着她,像瞧着一个可爱且可怕的小妖精。
他说:“什么叫那又怎样?!”
她说:“今天这不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的事儿了吗?”
他说:“当然,当然,从前也是的。可……可你别忘了你的年龄呀!在今天,你也还是初中女生的年龄啊!”
“那又怎样?”她问得天真无邪。
“天啊,又来了!不许再说那又怎样!”李建国几乎要怒吼了。
“你生的什么气呀?今天像我这样年龄的女孩子,不是都可以随便地像我这样吗?”
“你!你怎么知道是这样?!”
“你又怎么知道不是这样?!三十几年了,什么事儿没在变?”
“天啊!天啊!……”
于是他告诉她,她根本想错了,三十几年间,中国确有许多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唯独一名初中女生怀孕生孩子这种事儿,仍和三十几年前一样,起码是人人都认为最好不发生的事儿。对于当事人双方,尤其女方,也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儿。对这种事儿的看法,不但今天的中国人的态度和三十几年前差不了太多,世界的态度在这一点上也根本没什么改变!
“真的?”
“难道我是在骗你不成?”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这……这,这……”
“你这这这个什么劲儿!”
“这一点还用得着我告诉你,你才会知道?!”
“你又根据什么认为,不用你告诉,我也应该一定会知道?”
李建国竟被问得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你明明知道,而我一点儿不知道!你有责任事先告诉我,可你事先什么都不对我说!你卑鄙!你无耻!你利用我的无知!”
“这这这……我只在城市里呆了一个夜晚,而且是在拘留所度过的!你在城市里整整比我多呆了一个夜晚又一个半白天,而且你还认了一位‘大姐’,我当然以为你对今天的中国比我了解得更详细些……”
“你狡辩!”
肖冬梅怕了,急了,后悔了,哭了。
她对她的游戏“对家”又是咬又是掐,怎么着也不解恨了……
而他猛一翻身,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不使她哭出声;另一只手不停地爱抚她,还得不厌其烦地说着哄她的话,爱她的话,“心肝儿宝贝儿”之类的话,“我有罪,我该死”之类的话——只为使她重新平静下来。
却谈何容易!
那时那刻,三十几年前的青涩的只图一番快活而不计严重后果的小破初中男生,终于领教了什么叫“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句美国话——是他从网上看到并且记在心里的。
虽然他“吃”的只不过是四顿“夜宵”……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肖冬梅去向“老院长”请假。她可怜兮兮地央求允许她再到城市里去玩玩,否则她觉得自己会憋闷出病来的。她说她在电话里通知了她的“大姐”来接她,而“大姐”的车已开在院门前了……
“老院长”问她眼睛为什么那般红肿,是害眼病了还是哭了一夜?她坦率地承认她哭了一夜。“老院长”惊讶地“噢”了一声,追问她为什么?受了什么委屈?谁欺负她了?尽管他清楚,在他的权威所“统治”的这一处地盘内,绝对不会有人欺负她,但还是态度相当认真地那么追问。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名字,他立刻就会替她大兴讨伐之师似的。实际上他更清楚,他的同事们包括他自己,对她都是何等的关爱。喜欢她就像喜欢一只品种稀有的小猫小狗,或一只小鸟一株花草,怎么会有谁惹她哭一夜呢?果真如此,那岂不是就该算一桩事件了吗?她伪装出一副特别诚实的模样,说既不是害眼病,也不是有谁欺负了自己,而是憋闷得哭了一夜。说着,眼泪汪汪地又要哭起来。
“别哭别哭,孩子千万别哭,我就看不得小姑娘哭!那你征得你姐的同意了吗?”“老院长”就像跟自己的孙女或外孙女说话似的,语调慈祥。
她说当然了。否则,姐会一放下电话就开车赶来吗?
“老院长”又说:“我指的是你的亲姐呀!你向我请假到城市里去,总得告诉你姐吧?”
她说她没告诉。也不想告诉。倘告诉了,姐一定是阻止的。
“老院长”走到窗前去,朝院门那儿一望,果见一辆白色的轿车已停在那儿。
“这……你背着你姐,我若批了你假,不太合适啊!”
“老院长”搓着双手为难起来。
“那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得批准我离开几天!”
她说得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