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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胜者为王第19部分(1 / 1)

>跑回床边,放下脸盆又拧了帕子:“爹爹,仁儿帮您净面。”

看着站在脚踏上头努力往上举着帕子的小东西,王子胜的脸到底绷不住了,只又不肯就此放过他,便又嫌弃:“摸了鞋袜,手都不洗一下,我哪里敢用你那帕子净面?”

仁哥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大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低头捧起铜盆就要去换水,王子胜冷眼看着他,小小人儿捧着个直径几乎都有他一般身高的铜盆,啃哧啃哧就往西后间那凡人五谷轮回之所去,也不拦他,倒是外头守夜的大丫鬟听得里间响动,悄悄儿掀开帘子见到了,惊呼一声赶紧过来给小家伙帮忙,反而在出其不意之下吓得小家伙略微一个踉跄,很是溅了些水出来,虽说水不很热,偏偏正好撒在小家伙的裤裆间,王子胜看得又是一笑:“我还说昨儿亏得你这脏小子没尿床呢,一早起来就尿裤子啦?”

小家伙原还在和那大丫鬟解释他自己干得来呢,闻言低头一看,果然整个胖脑袋,从耳朵根上红到脑门儿,真和染了胭脂似的糯米圆子似的,嗯,配合着头顶那簇翘起的刘海儿,还是那种芝麻馅儿一不小心流出来了的那种——别看小家伙年纪不大,大半年前也确实才尿湿过他爹爹书房榻上好几床褥子,可他也已经大半年不尿床了好伐?大半年对于王子胜这样历经数百年的修行人都不好说不过一弹指呢,于小家伙这样周岁不过四岁多、真正有比较清晰记忆的更是顶多只有两年的来说,那已经是人生中的一小半了好伐?小家伙自觉已经摆脱尿包子小半辈子了,谁知道今日还当着亲戚家的下人,被说是尿裤子了什么的……

饶是小家伙自昨儿起如何一心惦记着孝顺老爹,现在也顾不上和那丫鬟争夺铜盆,撒腿几步跑回去,往王子胜身上一赖,不依:“明明是不小心给水溅湿了,哪里是尿裤子?仁哥儿才不是小孩子了……”一定要让王子胜收回方才那句取笑。

往日或许就顺势再逗他两句也就过去了的王子胜,此时偏却不理他,只淡淡一句“那你为何要不小心?量力而为谨慎从事的道理莫非还不懂?我给你的讲的成语故事可不只是给你听听就算,也不只是认得几个字、词义知道了就行的。”看小家伙放开手,讪讪低头,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只道:“若是你改了主意不急,可要再睡一会?”

小家伙一听,想起穆家的小七哥哥小媳妇儿,也知道将道理真正融会贯通也不是他垂首罚站一天半天能学会的,只好默默给自己布置了每天将这事儿起码念叨三遍自我提醒的任务,就急急转身,正好丫鬟换了水来,他方才被王子胜说过后就净过手了,此时再拧帕子孝顺父亲,果然没再被嫌弃,一时将王子胜收拾妥当了,又给自己匆匆梳洗过,便急巴巴往城门那儿赶,至于庄头如何殷勤,他家几个大孙子如何因着长寿的嘱咐自告奋勇带了人跟着,都且不提。

仁哥儿本就有些性急,穆小七于他又不同别个,哪怕不说那什么孩子乱想的小媳妇呢,穆小七也是第一个和小家伙玩得来的男孩儿,难得穆小七又肯迁就他,又不会一味儿纵容讨好,心意也真,仁哥儿又是第一次直面那样,居然连自家厨房里做出来的东西,都不试毒就不敢吃的黑暗,可不就急慌慌的么?这寅时初刻原也不是他惯常用早膳点心的时候,父子两个一换好衣服,小家伙只顾得上服侍他爹喝了一盏水,就急巴巴的往城门赶,也实在怪不得他。

出门时天上除了一弯弦月就是满天星,别说阳光了,启明星且都未起呢!也亏得王子胜目力不凡,后头几个小厮又都是庄子上的,自家门口也算熟惯,一行人才得以快马顺利上了官道,还别说,这么早赶路的可不只他们,好些个,看着似乎是城外农家的,也很有些赤脚挑担的赶路,仁哥儿目力也不错,只他一心惦记着穆小七,也没怎么细打量,偶尔经过那些农人时,一眼扫过去,担子上蔬果野菜豆腐花,竹编泥人木风车,什么都有,想来是城外农家趁着还未农忙,赶着拿自己的特产手艺进城换点钱使。

路上行人不少,一行人马不慢,倒还小心,那些挑担赶路的也识相,远远的都只避在官道两边走着,仁哥儿倒是很快就如愿到了城门外。

城门果然还没开,前头已经有几个挑着担子的在等,有个卖豆腐花的,因一时动作不及,虽听到马蹄声已经急忙拿盖子想遮住了,却还是让上头一整层的豆腐沾染了好些灰土,不由后悔不迭,实不该贪图这一小笔买卖,城门口就开张起来,不过卖了两小碗豆腐花去,倒平白赔上这许多去!若耐得住进了城西集市,何至于此?

那人是个中年汉子模样,看着倒是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但面向憨厚老实,王子胜一行,虽说前头一大一小两个主子模样的都是麻衣素袍,后头那些小厮却是个个衣着利落,难得这一行十来匹的骏马,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那汉子如何敢言半句?不过徒劳的吹着那豆腐上头沾到的灰尘罢了。

可那俗话怎么说的?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显见这豆腐上沾了灰尘,是极难去除的,那汉子徒劳了半天,叹了口气,正想将那上头一层都去掉了,仁哥儿在马上看了半天,这时候却忽然问他:“其实不知道的,也看不出来。离开城门还有两刻钟,后头有很多人正赶来——前头不过十几人,也有人买你两碗豆腐花,你怎么不把那些留着卖给后来人?”

仁哥儿是真好奇,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一碗一个铜子的豆腐花,也不算小事,看那人可惜的模样分明舍不得,再说了,一般人其实也没什么洁癖,当然,让仁哥儿吃下那样的豆腐花,他肯定是不肯的,可是他最近见过好些平民娃娃,不说这样住在城外要半夜里头赶路进城卖点小东西的人家,就是城里头住着的,衣服上也看不出补丁的,也有那小娃娃把掉地上的冰糖葫芦之类的又捡起来,略吹吹,对着吹不去的灰土一口咬下去,照样吃得笑眯眯的,就是家里大人见了,也不过帮着他多吹掉一些灰土,却不会说那东西就不要了的——这大叔身上衣服倒是干净,但一眼看过去起码三个补丁呢!

那汉子刚小心翼翼地将最上头的薄薄刮了一层放到一个陶琬里头,此时正又拿陶罐装着下头略厚的一层,闻言抬头憨憨一笑,复又低头忙碌:“我知道赶这么一早儿的多没那么讲究,只是豆腐这东西,大家就贪它个干净,就是此时天色未明看不清,我又怎好欺哄于人?”他动作很是利落,这下头一层又不比之前那一层刮得薄,因此很快就刮好一罐子,利落地将大桶盖上之后,才举着陶罐对着站着的那些人问:“可有人要不?虽略脏了点,最上头那层其实已经去掉了,我两碗只卖一文钱,或者拿些差不多的东西换也成。”

果然就有两人凑了买两碗的,也有那拿一小把野菜换一碗的,不一会子一陶罐子就卖完了,那汉子自己又将原先最上层的那一碗自己呼噜呼噜喝了,不过是没舍得加些芝麻花生碎之类的罢了,竟是一点都没浪费,仁哥儿看得呆了呆,他也知道民间过活很注意俭省,现在也学会不糟蹋东西,例如笔墨纸砚上头,就很爱惜,起码王子腾书房里头的砚台再没遭过殃,纸张书本也再没被祸祸过,不过精打细算成这样,又守住了本心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仁哥儿也知道是自己见识浅,呆了一呆也就收了神色,并未曾多话,只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木桶,略算一算以那些陶琬能装多少碗,也亏得他小小年纪便算得那般明白,不一会就吩咐道:“给那位大叔两百钱,我们总不好白弄脏了人家的东西。”说完才想起来后头跟的不是平安长寿几个,却是史家的下人,仁哥儿不愿占人便宜,又不好因为两百钱和别家的下人啰唣,正琢磨着回头多赏他们几个些银钱也就是了,就见左侧边儿上跨步站出一人来,却正好是他才惦记着的平安!

仁哥儿眨眨眼,这才想起昨夜原是每个城门都留了两人等着的,偏刚刚一心只好奇那豆腐担子的会怎么做,都没留心,手抬了抬,又放下,没当着这许多人做出挠后脑勺那般不雅的动作,心里却到底有些警戒自己,看来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自己要走的路果然还很长,别的不说,老这么粗心大意易分心的可不好。

因想着,没听那汉子呐呐不敢受的推脱,平安又是个主子下了令就一心一意遵从的,那汉子看出他发呆,身后的大人也不肯开口,少不得略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仁哥儿才醒过身来,便道:“我脏了你一桶豆腐,原也该赔你的。”想了想,又说:“你给我这些小厮各添一碗来,浇头放得足些就是。”

那汉子原也不是不眼馋那二百钱的,不过是老实惯了不敢要罢了,此时仁哥儿这么说了,旁边又有那经年的老人劝他:“不过一两百钱,是小公子的善心,何必推脱狠了反惹得贵人不快?”

他方将钱收了,回头那浇头果然浇得足足的,芝麻花生的味道给热腾腾的豆腐花一蒸,味道香得仁哥儿都偷偷咽了口口水,然后才忽然想起来,他自个儿也罢了,爹爹可还没用饭呢?昨儿又止吃了那么一小碗糙米饭就睡了……

仁哥儿现在已经连在心里捶打自己不细心不周到的功夫都没了,大眼满含愧疚的看向王子胜,其实看看卖吃食的担子还真不只那个豆腐花,只是他知道爹爹好洁,必是用不来那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碗碟,又知道现在爹爹饮食的规矩严,非糙米不吃,非清水不饮,一时也犯了难,好在约莫是夏天日头早,城门就又开得早了些,竟也不用等到寅初三刻,城门就嘎吱嘎吱的开了,仁哥儿松了口气,一咬牙,因不愿看着爹爹因自己私心陪着挨饿,又知道他必不放心自己只带了几个小厮守在城门,因此只吩咐了平安两个再辛苦半日:“我送爹爹回去用饭,回头带人来代你们。”

说着,拍了拍马头,那马果然听话,就迈开蹄子往前走去,前头那些挑担子的知道这小公子只怕有急事,仁哥儿方才又虽自己父子没吃用,却很是买了些其他吃食给那些小厮,大家虽急着进城,却也不急一个马身,倒都乐意让开,就是那不是卖吃食不曾做了他买卖的,也随着大流,因此仁哥儿和王子胜两人一马,倒成了第一个进城的,正好和第一个出城的擦身而过。

那出城的是一辆马车,仁哥儿没留心那赶车的,又没有那火眼金睛看得车里头的,原不在意,王子胜又知道家庙里头也吩咐过,也懒得为车里头的人是否多跑一趟来回费口舌,那马车又赶得急,两拨人瞬间擦身而过,却不一会儿,又从后头赶了上来——却是那赶车的注意到仁哥儿!

王子胜看着仁哥儿一见了穆小七,就连马——最重要的是还有马上的爹爹——弃了上车去,心里打翻了醋坊子,偏不知为何,看着小家伙笑得那么大一双眼睛都看不见了的样子,却没舍得出言打击他——

虽然刚刚那穆小七确实是没将小家伙看在眼里,面对面的都要车夫提醒才发现……

不过算了,我是个好爹爹,小东西刚刚又还记得催着马车走快点,还肚子咕噜噜了都不愿意吃那臭小子带来的点心,嗯,暂时不打击他了吧。

王子胜真心觉得自己是个绝世好爹,却忘了,马车里头,又是连帘子都没揭的,太子再说是龙子皇孙也还是肉体凡胎,可如何将仁哥儿放在眼里呢?

36第 35 章

别看太子刚才迎面都没能将小家伙“放在眼里”;而且很显然的;依照太子肉体凡胎的硬件条件;以后类似的情况只怕还不少;但作为一个先是因“小天意”的身份让太子殿下另眼相看、后来又因为心性实在讨喜而真让太子打从心里认了那声儿“小七哥哥”的小娃;太子那是真把他放心上了。

这不,一早儿的,也不说去文华殿读书;也不说跟着皇帝上朝听政;巴巴儿起得比平日读书听政都早,就为了急赶慢赶出城去;图的啥?不就是昨儿被皇帝拉着离开时;太子很觉得小家伙情绪不对吗?

因此倒比平时早起了大半个时辰;特特去截皇帝,也不管也才刚刚起身、连梳洗都未及的皇帝,听得他要请假出城去的脸色如何精彩,虽因周遭侍从众多,并未曾言明出城何事,可皇帝还能不知道他?

就像王子胜因为仁哥儿对这穆小七太好了,虽也明知穆小七对仁哥儿也算不错,却还是每想起他来总是臭小子,皇帝想想太子和那小家伙的亲密样子,也有点不得劲,不过皇帝对太子不说不好,到底不比王子胜将小家伙视为此间唯一看重的,又底下好歹还有两个庶子,哪怕庶子的地位再如何比不上嫡子呢,到底也是皇帝打小儿带在身边养大的,就是昨儿也猜测出只怕有些人心大了,可一来调查的结果还没呈上来,二来哪怕是最坏的那种结果,这儿子还是儿子,没见先帝就是明知道义王偷了小嫂子、某些心思虽没真付诸行动也绝对其心可诛,也依然没舍得真把他怎么了吗?

皇帝对太子是看重,但到底不是那种连儿子一个小竹马都好意思打翻醋坊的,何况他自己看小家伙其实也还挺顺眼,哪怕打初见就老给噎得无法作答;又有皇帝一想起来心里的小人儿都要满脸□流口水的小家伙他爹在——当然,太子在学业政务上,不说无可挑剔,也确实出乎皇帝预料的好,也是一个关键,再有皇帝因着才知道太子居然还那般小心试毒,也略有几分未言明的复杂心思,因此也才由着他一早儿出来。

连城门都为他提早将近两刻钟开了。

太子拿皇帝的手谕提前开了城门,就又坐回马车里头,因心里琢磨着如何恰到好处的安慰小家伙:又不好说得太轻描淡写,让昨儿好不容易才给小家伙灌输的那点子警惕性飞了,又不好说得太严重,弄得不是安慰倒成了恐吓——到底再百精百灵,小家伙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五岁小娃,若是吓得连太子也疏远了岂能舍得?万一吓病了,那更是让太子不知道多心疼呢!

是以太子一番琢磨,真比君前奏对还细致几分,也亏得他下头讨债的兄弟还不多,皇帝又是个战场上头打出来的,大局看重,要命的细节也重视,但其他一些小事其实不会很往心里头去琢磨,否则给累积起来只等那日对了景儿,可有得好受的。

太子琢磨得入神,又早过了会觉得宫外头景象稀奇的时候,越发没留心,他的车也赶得急,王子胜的马虽好点,却也不慢,一下子就错过了,亏得他那车夫是用旧了的,虽一瞥时没留心,却不过一会子就醒过味儿来——这个胆敢三番五次呛得皇帝无语凝噎、又不知为何格外得了太子青眼的小家伙,在东宫心腹中其实很有名,尤其是山先生试探着问是否可以引导那王小公子一些话、给皇帝留些利于东宫的印象,却被太子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盯得只能摸着鼻子低头之后,大家都知道,这位可是殿下的心肝宝贝,忽略谁也不能忽略他啊!再说还有王子胜那一身显眼的孝服,老马可不就是一错身就想起来了吗?

也亏得城门那儿的将士,虽没见着太子拿出来的手谕,却也看到那是由城门尉亲自送出来的,见他飞驰出去不过两射之地就有返程,不仅未曾多言,还代为喝斥那些垮篮挑担的平民避让,好在此时民心顺和惯了,太子之前悉心安置震后余灾的举措,又很是给永乐皇帝收了些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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