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钱杨措固然高兴,但听那凤姐口气也知道对方是在暗射他不快点行事反而借机吃喝拖拉,不由汗下,连忙说道:“说甚么帮忙,奶奶让我做甚么,都是天经地义。”
王熙凤点了点头,让他先下去了。又让人把甄府随行的叫了来,说了些体己话,大约就是一路也辛苦了,你们老爷的意思我晓得,回头说起便让他们放心,有机会还得多多走动才好。一番寒喧完,也着人送下去休息了,另拟了些礼物单子,等老太太回来便拿给她看。
这桩事凤姐原是另有打算,心想办个七八分已是不错,却不想歪打正着,得了一个十分的答卷,可真在她的意料之外,却让她满意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叫凤姐,就想到了另一个凤姐,于是默默改叫二奶奶
☆、摆家宴初见众人
甄士铭跟在平儿身后,并跟着袭哥和甄英莲两个,一同在那院子里歇了下来。平儿给他们安排嘱咐好,自去了王熙凤那边。院子里的丫头是原本就在那边当差的,没有算在谁的份上,看着并不太像能办的上事说的上话的人。
袭哥原先也是甄府里的大丫头,虽不及拢香,也比不得袭人,但总归比这些小丫头来的通事。进了院子,安置好了两人,就先出去同那外头候着的丫头们通话去了。如今还是客,不比主人家,可以随便要甚么吃甚么,但王熙凤素来是一个办事伶俐的,因此都早已交待好了,备着的热水衣物瓜果,甚么也不缺。
大红的撒花门帘厚厚实实,挡住了外头进来的寒风,屋子里热烘烘的,炉里熏的不知是甚么香,味道很好闻。甄士铭在香上面认识浅薄,唯一闻的出来的就是檀香,因此世界上的香在他眼里就分为两种,檀香和非檀香,而后就是便宜的,和贵的。
这个不识货的家伙。
当然,不识货很正常。
英莲端正的坐在那里,保持着些许矜持,但眼里面上无一不流露出兴奋和好奇。
甄士铭从盘子里拿了果子递给她吃,她分明很想要,但还是拒绝了:“爹爹说别人家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拿。我看这家主人气度不凡,想不是我们曾见的,还是小心些的好。”
甄士铭哑然失笑:“你才几岁,竟也严肃的跟个小老头一样。”
却见那举止中无一不透露出端谨的小女娃狡黠一笑,道:“叔叔不要小瞧了这一个果子。倘这时端不住,便再也吃不到果子。倘这时忍着了,说不得以后果子随你吃。这些道理想必叔叔是比我懂,不然何至于早在路上就告诫英莲谨言慎行,却灵活通变呢。”
这下甄士铭不是哑然失笑,而是哑然结舌了。半晌叹气笑:“只因你是一个聪明的。”
香菱如何,原来笔墨并不多,仅能从只言片语中窥得一丝痕迹。就是有人说,先生所写所描自有道理,暗藏玄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得。更有者,红楼一梦化作万千梦,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红楼,又能拿谁的话作准头呢。
无非三千道各取一道罢矣。
他虽不解香菱究竟如何,却知道英莲怎样。便是一个端方笑颜的灵活丫头了。
甄士铭笑道:“你父亲去了你祖宗家,把你托给了我。你可知我们为何来这贾府。”
甄英莲摇了摇头:“虽有听着些话,并不曾明白。”
甄士铭便把缘由都给说了,后又说道:“倘是老太太要你给宝哥儿作伴读,你可愿意?”
英莲细想了一下,笑说:“那宝哥儿我不知是甚么样的人,便是老太太这么说了,自然也不能满口就应了,且不说若只是因一个梦便如此是否荒唐,但叫我一个外人去伴着哥儿读书,府里的姑娘亲眷们心里又不知是怎么想的了。”
甄士铭道:“如此,你是不愿意。”
英莲说:“也非愿不愿意,而是合不合适。”
她虽这么说着,却是眼珠子乱转。
甄士铭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也不用寻理由。我知你不乐意。这原本就不是一桩好干的活儿。若是哥儿不仔细读书,回头老太太也不能把气撒在孙子身上,总是外人受累。何况你们并非亲戚,如今你们是同吃同住无妨,日后万一有人寻了间隙,可不落人把柄。”
英莲嘻嘻笑。
甄士铭早在路上就想过了这个问题,便朝她道:“你也放心。这事儿老太太安排起来,我自有说辞,原本你顾虑也是不差,想来他们能理解。但只有一桩事你记着,不管他们怎么排事,你总不要委屈了自己,万不可自己给自己气受,可晓得么?”
英莲笑道:“可是叔叔曾经说过,有吃不吃猪头三?”
“别老拿我说事儿。”甄士铭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女孩子多有不易,得懂得保护自己。你虽然不去触犯别人的利益,但不代表任人凌欺,懂么。”
英莲拿起一个果子递给他,道:“吃吧,真罗嗦。”
这叔侄二人正在笑闹间,袭哥也同外头的丫头混熟了。都说同位的人容易产生好感,对于袭哥和外头的丫头来说,彼此都是下人,当然更能通到一起。没多久,袭哥就揣着打听到了贾府的些许事情进来了。
她一进来就看到那两人正闹的欢,便笑着说:“嗳哟,别磕着碰着。我看外头天色日头已西下了,估计着府里的人也该回来。快别闹了,听我说,回头好肚里有个谱,可别一问三不知,让人说我们甄府的人像个木头呆子。”
甄士铭喝了口茶水,道:“你讲。”
他心里虽然对大纲有个谱,但俗话说知识总不会嫌多,细节决定成败。
此刻袭哥就是细节帝啊。
袭哥便把从丫头那里问来的些许事情给说了,包括府里有些谁,宁国府里又有些谁,平日里走动多不多,宝玉这一辈的大爷姑娘有几个,叫甚么,谁出的,都给细细说了个遍。
袭哥不是杂乱的说的,而是挑主要的先说,其实要记着的就是府里主事的人,说的上话的人,核心的人,至于姨娘所出之类,在袭哥等人心中便是不必计较在位的了。
这也是甄府的聪明之处。倘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丫头,只要侍候主子就好了,何必想的如此周全,便只看袭哥说起贾府里的人那主次顺序,也知道这不同的大府家教之处了。
对于这短短时间内理出的人物关系,甄士铭听完以后也不禁佩服:“我可算知道为甚么你同拢香同进同出。”
袭哥好奇道:“我和她同是甄府大丫头,同进同出怎么了?”
甄士铭讪讪一笑,道:“没怎么。”他总不能说,以为她只是口直心快像个不解事的小丫头罢,可真是高人不露相,隐在市井中了。
吃吃喝喝,甄士铭再想想如何应对晚上贾母的问话,这一不留神的时间就过去了。
正是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有丫头掀了门帘进来笑道:“老太太和太太们回来了,唤着同去用饭呢,甄哥儿和姑娘同我走吧,袭姐姐也一同前去。”
傍晚黄昏余韵,整个荣国府映在这淡谧的色调下,就是廊下的鸟儿,也安静了些许。途中树影婆娑,沙沙作响。远处高一些的房檐一重一重,泼了墨似的浓彩。
同白日里走的路没多大差别,只是进的厅似是不同。
比之见王熙凤那时,更大了些。甄士铭便在心里想,如此白天接待的地方应该是偏厅,不算是正大堂,因为一时混乱,又都是画栋雕梁,他也没有在意的了。现在一想,王熙凤自然不能同贾母一样在正大厅待客。
刚进了屋子,就是哄的一阵头昏眼晕,眼前一群衣衫华贵的妇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