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露出最绅士的微笑,说:“有美相伴,何乐不为。”顺便给敏儿挑本像样的辅导书吧,她也高三了。
新开的一家考试书店,宾客盈门。店里高考用书泛滥。我正庆幸书店里有一大半书我用不到了,忽听蕊儿惊叫:“萧海!”我举目望去,顿时傻眼。萧海,真的是萧海。他正在翻看一本高考教参书。我还以为他已经被他父亲送出国了。
“干嘛这副表情,你不会忘了我是谁吧?”蕊儿向他走过去,有点开玩笑地问怔住了的萧海。
“你……变得比以前漂亮,认不出来了。”
“不错,比以前会讲话了,是不是因为和皓然走得近的缘故?”蕊儿笑了起来。
曾经的三角关系,奇妙到有些尴尬的重逢场面,天知道蕊儿怎么还能继续谈笑风生。萧海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告辞了。“抱歉,我突然想起有的事。”我敷衍了蕊儿一句,追了出去。
眼看着萧海在车站那儿就要投币上车,我冲过去从身后把他拉下了车。“萧海,为什么不出去?你爸爸不是早就安排你出国留学了吗,为什么你在这里?为什么翻那种书?”
他对我连珠带炮的追问流露出反感:“我讨厌别人替我决定一切,我有我自己的决定。”
我被他的冷漠刺的愣了一下,继续问:“你考什么学校?”
“T大。我会报和他一样的专业,”萧海停顿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说,“他想做的事,我帮他做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近来过得好吗?”
“与你无关。”萧海眼中的疏离,熟悉而又陌生。
以前三人的嘻笑打闹一去不复返。兜兜转转,我们都是围着小风转的两颗行星,一旦恒星的引力消失,我们的轨迹便很难划出交集了。
我没资格指责萧海,我自己还不是成天往T大窜。打着去T大看堂弟江凌锋的借口,我去T大的频率远远高于见凌锋的频率。也许我和萧海所追逐的只不过是同一场风景的两个影子,同一个本源折射出的两幅海市蜃楼。
我知道在T大的“5th Ave Cafe”花三块钱就能买到一份三明治加咖啡或者奶茶的早餐,不过里面的咖啡无论拿铁,还是Cappuccino,都远远没有“三叶草”屋里的咖啡好喝,更比不上附近的Hot Time;我知道T大有个校区的浴室门口大石头上夸张地刻着——“水趣”两字;我更知道T大的大学生活动中心每到周末的晚上就歌舞升平,是无数求偶男女的圣地,附近学校的学生也常常慕名而来。我每次去那儿都有老鼠掉进米缸的感觉。
假期无聊,我又跑去那儿狩猎。音乐沉醉,灯光迷离,我在舞场里兜了一圈,发现女的来了不少,可惜大多名花有主,鲜有单身女孩出现——所以说世界上阶级斗争永远存在。
我正在郁闷中,突然发现抬眼处有个女孩在对我笑。容貌不是特别出众,但笑容很有亲和力,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很阳光,令人不自觉地跟着她笑。原来真有陌生女孩对你笑这种事。我四下望望,没错,这儿是T大的大学生活动中心,不是三味书屋,她应该不是美女蛇。我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初次见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江皓然,F大的。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可以请您跳一支舞。”
她蓦地柳眉倒竖,喝道:“初次见面?开什么玩笑,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最近老是遇到她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她的女孩,难道我记忆衰退?我仔细打量她,拼命搜寻记忆库存。“啊?是你。” 我想起来了,她是那个叫唐雨的女孩的朋友,我们见过面。在我伤了手臂的那个晚上,她把我误当成唐雨的男朋友,还邀请我们参加什么同学会。
她总算收起气愤得要吃人的表情,喃喃地叨念起我的名字:“江皓然,江皓然?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啊,我想起来了。F大电子系有名的帅哥,我听说过你。咦,你不是和我们T大的一个系花挺要好的吗,怎么又成了唐雨的男朋友。好家伙,你准备踩几条船?”
“冤枉啊,我和奇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是过去式,唐雨才是现在式。”
“哦,那将来式呢?”她的眼光锐利得让我不舒服。
“这是你委婉拒绝和我跳舞的方式吗?”我避重就轻,绕开让我不愉快的话题。
“当然不是。”她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然后伸出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的手轻揽住她的腰部,带着她进入舞池。她的舞跳得不错,动作自然而不生涩,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微笑着低头看她。她正视我的眼睛突然很认真地问:“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你到底是看上唐雨哪一点?论相貌她恐怕未必能入你的眼吧。”
我又没看上她,我怎么知道她的闪光点在哪里?她去做太妹倒是很有前途。但是谎话既然说了,也有必要继续圆下去——“她很可爱啊,率真(思想单纯),活泼(孔武有力),还挺讲义气(多管闲事)。”
她转转眼珠,笑着说:“也是,唐雨人真的不错,够朋友,自己打工挣钱很辛苦,出去吃饭都是AA制,但送礼物给同学从不吝啬。不过……让她以前倒追过的那个人看到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对了,同学会他也会来,到时一定很有趣。”她有些恶劣地低头偷笑,没看到我刷刷变化的脸色。
“诶,江皓然,我们的高中同学会你也会来对不对,说好了哦。”
“看那天天气好不好。”
“啊?”
麻烦惹上身,就像是拨乱的线头,越理越复杂。
第二天,我打电话到唐雨寝室。流年不利,接电话的是奇奇。她告诉我唐雨在一个会展中心做兼职之后大为光火。
“你不会问她要电话号码吗?你江皓然不是最擅长这个吗?凭什么总麻烦我做话筒?!”
重重的摔电话声之后是一阵盲音。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误会了什么,我也懒得解释。其实我找她只是想说明自己没空继续演戏冒充她的男朋友去参加什么同学会,让她自己想办法搞定。要她的电话号码?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打算追她。
在奇奇说的会展中心那儿,我看到了完全与我印象中不一样的唐雨。旗袍加高跟鞋把她装饰得亭亭玉立。青春活力,不娇气,像是刚刚在阳光下运动完的样子,逼人的亮眼。那张脸几乎不加粉饰,却别有一种清新的舒畅感。
我站在远处望着她,默默地酝酿着待会儿她下班后我和她交谈时该用的词句。踌躇中,我突然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我和她的对话从来都是不经大脑思考地胡言乱语。和她在一起,很自在,一点也不做作,不像在别的女孩面前还要故作优雅,往往弄得自己疲惫不堪。所以即使被她气翻天,我心里也不会有乏力和厌烦。重新深深地凝视着她,她的眼睛里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凌厉凶悍,看着她那水一样的眼神,胸口忽然滋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几多欣喜,几多感动,几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纷乱的情绪……
做展销会的促销并不像旁人中那么轻松,能做到像她一样出色的更是少有。她用甜甜的笑容面对顾客,时不时去鼓励被高跟鞋折磨地疲惫不堪的同事。那情形让我想起小时候作文里经常写的某某人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等会场散场,她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休息,我才走上前。在旁边几个也穿着旗袍的女子惊羡的目光中叫出她的名字向她打招呼。她却很无情地不加理睬,站起来走开了。我追了上去。她走得太急,高跟鞋扭了鞋根,走路一瘸一拐。我想上前扶她。谁知她干脆脱掉鞋子,光脚走到展厅旁边的女用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日常穿的衣服和平根的鞋子。
她冷冷一眼扫过来,有点奇怪我为什么还傻傻地等在门口,问:“你找我什么事?”
“啊,没什么……只是……有点想你……”标准又老套的开场白。咦,我找她是为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无聊。”她瞪了我一眼,扭头走远了。
我皱皱眉。她强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