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说吧,这大半夜的,什么事?”
贝耀飞叩首,道:“请师父收回成命。”
虞庆兰挑挑眉,问道:“我不记得给过你什么命令啊?”
“师父,请恕徒儿冒昧。我对小修只是兄妹之情,并无非分之想,所以请师父收回成婚之令。”
虞庆兰不悦的看着跪得笔直的人,幽幽开口:“你去见洪煜珣了?”
“是。”
“不是跟你说少跟他来往吗?”
“徒儿不放心他的伤,过去看看。”
“然后呢?他跟你说什么了?”
贝耀飞抿抿薄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京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洪煜珣不是个简单的人,小心被他卖了。”
“煜珣不会的。”
“不会?那可说不准。别忘了魏氏父子的死,有一半是因为你们。搞不好啊,就是这个碌碌无为的太子爷下的套儿。”
“那件事不是煜珣做的。他背上的伤就是因此而来,里面的事情乱的很,我一两句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他是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太子,你别冤枉他。”
虞庆兰看着出言不逊的爱徒,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胳膊肘朝外拐,调炮往里砸了啊。」
贝耀飞虎着脸,有些别扭的低下了头,明知自己不该冲撞师父,但一遇上煜珣的事情,就是冷静不下来。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自有百姓为其评论,你我没必要为这事争论。只是,”虞庆兰略微沉吟,又道:“小飞,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回曦国,把那朵翡翠昙花交给族人时,说过的话吗?”
贝耀飞不语。
虞庆兰又道:“我可记得清楚,你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攻杀你族的仇人已经都被你整死了,没必要再去惹那些恩怨,只想逍遥自在的过完一生。我说的没错吧?”
贝耀飞点头不语。
“你可要考虑清楚,如果和那个洪煜珣纠缠上,那你这辈子,就别想逍遥了。嗬,他们这会儿去打月国,保不准完了事就窝里斗了,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要知道,成王败寇,若是输了,就必死无疑,难不成,你也要给他陪葬?”
“我不会让他死的!”贝耀飞定定的看着那慈母一般的人,眼中是从未显露过的坚决。
虞庆兰轻叹,终还是心软了,“哎,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了。你好自为之吧。只是小修那里,等等再说。”
贝耀飞惊诧的看着她,喃喃道:“您,不反对了?”
虞庆兰苦苦一笑,“反对有用吗?我也年轻过,也爱过,有些事情,不是老人家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那漂亮的秀美紧紧锁在了一起,“只是,老天爷眷顾的始终是成对的鸳鸯,而不是硬凑在一起双栖凤、共宿凰。等哪天老天爷突然发威,你的梦被惊醒了,才知道,有些事情是强扭不来的。”
“师父?”很少见师父如此伤怀,贝耀飞不禁有些担心。
收拾了复杂的心情,虞庆兰和蔼的一笑,“行啦,你去吧。”
“是。哦,对了师父,有没有一种外伤药,既可以让伤口迅速愈合,又不会太刺激?”
虞庆兰挑挑秀眉,“给洪煜珣的?”
“嗯。芙蓉散虽然见效快,但,太折腾人了。”
“多加些冰薄荷不就行了。”
“已经加了双份的量了,再加的话,我怕他会睡不醒。”
“连那点痛都忍不了,还真是娇贵。”
“师父,有办法吗?”
“哎,药局里有‘九十四鬼’的配方,你自己去找吧。”
“‘九十四鬼’?江湖盛传的疗伤神药?方子在堂里?”贝耀飞几乎不敢相信,那药粉一小包就值五十两金子,相传是鬼手毒师用九十四个人试药,整出来的宝贝,不管多重的外伤,只要抹上,一个月准见好,而且不痛不痒,还不会留疤。鬼手毒师退隐江湖、销声匿迹三十余年,江湖上剩下的‘九十四鬼’,价格一路飙升,被人戏称为‘就是死贵’,没成想,它的配方就在堂里。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听说那东西也不是最终的成稿,你得自己试试。”虞庆兰幽幽叹了一口气,又道:“草荷堂和鬼手毒师有些渊源,但具体的,都已是尘封往事,我也不清楚。”
贝耀飞心里转了几个弯,问道:“师父试着配过吗?”
“没有。我就没去找那张方子。堂里现在的情景,还是不跟鬼手毒师扯上关系的好。再者,咱们也不差那东西不是?”
“是,徒儿断不会将它泄露出去。”
虞庆兰一挑秀眉,好整似暇的笑道:“也不一定是真的,你自己看着办。听双儿说好像在那个废弃的小书库里。就是湖边上的那个屋子,去找吧。”
明白师父是在试探自己,贝耀飞便没再深问,“多谢师父。那徒儿告退了。”
“等等,试药要小心啊,鬼手毒师的东西,弄不好会死人的。”成功看到爱徒变了脸色,虞庆兰心情大好的起身又道:“快去吧,过几天不是还要跟那白毛小子一起出征嘛。”
“是。”
贝耀飞有些头痛的看着眉目舒展的师父,又抬头看看窗外犹如银盘的月亮,决定立刻着手配药。
刚一跨出院门,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小书库的钥匙好像是虞庆兰亲自保管的,于是再次回身,却见那人正倚着门框,呆呆的望着夜空,瘦削的背影在月光下越发寂寞,微扬的头似是在问天,茫然无助……
贝耀飞略微加重脚步,见虞庆兰回神儿看他,笑道:“师父,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小书库的锁是特制的,钥匙……”
“哦,瞧我这记性,给。”虞庆兰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形状有些怪异的簪子,扔了过去。
贝耀飞伸手接住,“谢谢师父。”
“快去吧。”
虞庆兰笑得很和煦,但贝耀飞依旧可以感觉到那股莫名的忧伤,好似失去主人的影子,孤单的让人心痛……
看着那个一步三回头的徒弟,虞庆兰无奈的笑笑,心说:「这孩子还真是心细,恐怕是让他担心了。」
难忍的孤寂早已在想起那人的那一刻,席卷全身,原本以为自己已然忘了那段可笑的感情,但看着徒弟坚定的目光,竟忍住不住一阵慌乱。如果当初自己再坚持一些,结果会不会有所改变?那离经叛道的爱恋究竟是对是错?
幽幽一声长叹,虞庆兰借着皎洁的月色,独自寻着小路,来到了那片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花海。
闻着肆意飘散的花香,看着泛着银光的寒兰,空着的心有那么一瞬,溢满芬芳。风过无声,却惊醒了沉醉其中的人,噙满泪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