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哪里。”
他的声音如同他这个人让人看不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一句去哪里,仿佛在问她今晚吃什么一般稀松平常,让人听不出喜怒。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席依想什么问什么,丝毫不犹豫。
楼信彦道:“云辞此番的目的不就是要赶你走吗?”
一提起这事,席依忿恨的咬了一下嘴唇,刚才本想找翠娘发泄一通,结果都堵在心里,楼信彦一问,席依怒气攻心,牙关紧咬,字从齿缝中迸出,“没心没肺,攀了高枝就把我撂在一边,当初一口一个贵人,现如今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那跟我走吧。”楼信彦翻身上马,向她伸出手。
手掌宽厚有力,掌心有茧,席依踟蹰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他掌心,微一用力,楼信彦将席依拽到马上,坐在自己身前,两手环着她,手底缰绳一紧,调转马头,绝尘离去。
京都城门早已关闭,但楼信彦任京畿司副职,守卫一见他要出城,忙把大门打开。
一出城门,楼信彦策马速度不减,好似在赶往什么地方,席依侧脸扬头看他,研究他。
别看楼信彦一副冷厉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可是他身上有一种异常安定的感觉,仿佛只要在他臂弯里,什么都不用怕,不用担心,即便沉沉睡去,也必会做一个安详的美梦。
他最吸引的人还是那双眼睛,深邃浩瀚,你与他对视的时候,只会感觉视线完全被他吸引住,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或风景,整个目光里只有那双沉寂如海的眼睛,在一瞬间将你吞没,自此再无天地。
那样黑的瞳仁被那样低低的眉骨衬着越发显得深沉,鼻梁高挺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威严,他的唇不厚不薄,看人的时候常常轻抿着。
席依很想知道他笑起来是何模样,可又觉得想让他笑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后又一想为什么要看他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于是放弃这一想法。
就这样策马疾驰了半个多时辰,楼信彦才勒马休息。席依从马上下来,觉得浑身被马颠的快要散架了,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歇着。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席依不断捶着腰,问道。
楼信彦取下水袋,坐在席依身边,将水袋递给她,道:“去淮城。”
打开水袋,刚要喝水,席依闻言微楞,扭头看他:“去淮城做什么。”
“淮城外有座山,山上有个很美的地方。”
席依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她用衣袖沾了沾嘴边的水,惊道:“大哥,你不会大半夜的带我出京只为去看景儿吧。淮城离着京都百十里地呢。”
楼信彦看着她,反问道:“你去过淮城?”
席依一怔,想了想,“好像没有。”
眼底处蕴了一丝光芒,楼信彦追问:“那你如何知道淮城有多远?”
席依答不出来,反口说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知道,哎呀,我不是想说这个,我的意思是明天走也可以啊,这大半夜的,”席依环看周围一片漆黑,一条小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阴森森的十分恐怖,“夜黑风高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等不及了。”楼信彦目光一点点变深,看她不明白,解释道:“我等不到天亮了。”
席依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震惊的望着他,身子不住的往后挪,紧紧将包裹抱在胸前,“你不会是要劫色吧。”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席依刚才还在想什么时候能看见他笑,就见楼信彦听到她的话忽的一愣,随后扬头大笑了起来。
不过那笑也只是须臾间就消失不见,楼信彦带着有意思的眼神看着她,说道:“放心。”席依刚舒了一口气,又听他道:“即便要劫,也不是在今天。”小心脏瞬间被遏制住跳动,她警惕的看着楼信彦,“你什么意思?”
楼信彦心里想着:有些事需要印证,嘴上极浅淡的却说了句:“玩笑而已。”
不想他还会开玩笑,席依一听,才真正卸下防备,嗔道:“不带你这样的,吓了我一跳。”
随后两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就动身出发,这次楼信彦将马速放缓,席依开始犯困,楼信彦双手环住她,席依迷迷糊糊在他怀里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六章情随事迁
这马上睡觉如何能安稳,席依睡得不舒服,调整了姿势,伸手搂住楼信彦的腰,紧靠在他胸膛,脑袋蹭啊蹭择了他脖子下方一处极为舒坦的地方坦然睡去。
楼信彦虽有些不适应,但也默默包容了她,不知为什么,拥她入怀的刹那他竟有如释重负后的轻松和自在,好像千斤重担在那一刻被她轻轻一笑,从容卸下。
所谓四两拨千斤就是这种感觉吧,楼信彦安静的温柔的搂着她骑着马,夏夜清风送爽,山高月朗星稀,抬眸眺望,深黑的夜里,清亮月色将前路照出丝丝光明和希望。
云辞在念音楼里跟他说的话还清晰响在耳边。
“我觉得这个席依还是不要留在京都的好,来历不明,我打探了一下,她竟然凭空出现,什么都不记得。。。。。。不过,除了模样,这性情倒是很像三年前我认识的一个女子,尤其是倔强,喂喂喂,你去哪儿?你一声不吭,说走就走啊——”
来历不明,凭空出现,单凭这两句话楼信彦都愿意去印证,再加上云辞后面那句话,楼信彦心跳速度乍然失控,砰砰砰砰几乎要破胸而出,他匆匆下楼略一想便知道若是晟音必定会选择趁人不备偷偷开溜,于是他牵了马等在门口。
不出所料,她果然如他想的一般,楼信彦心底蓦地一松。
既然她想走,自己索性把她带到更远的地方,那个只有她入住过的地方。
楼信彦不停地在心底祈祷,但愿,但愿。。。。。。
楼信彦和席依都走了,云辞等客人散尽把念音楼所有的人都聚集到前厅,下死令,从今往后没有席依这个人,谁也没见过没听过,一旦消息外传,有人知道了席依这个名字,整个念音楼包括楼里所有的人一应处死!
翠娘吓了一身冷汗,好在除了一部戏外,席依并没有留下什么,楼里所有的安排也都是翠娘经手,外人并不知情。
烟岚、花婈、秀香她们皆跪地应下,等云辞走后,再起身时额前布满隐汗。
从此席依的姓名如同皇上的名讳一般成为禁忌,再也无人敢提及。
第二天清早,当夏日骄阳晒到席依身上时,她才慢慢睁开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抬手揉了揉眼睛,敛了目力席依四顾寻找楼信彦。
不想他早已醒来,正在远处练剑,许是怕惊扰了她,楼信彦选择了一处离她蛮远的地方,席依也不管他,起身从马上拿了水袋,将就着洗了洗脸,取了帕子正要擦脸,忽然一愣,她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边走边琢磨着什么,不知道楼信彦何时来到她身旁,开口问道:“在找什么?”
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影像,席依很想抓却抓不住,就像本应脱口而出的话霎时间忘记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不知道,”席依左右瞧了瞧,“我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被她的话弄糊涂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楼信彦道:“下意识的要去找。”
“对。”席依慢慢走进树林,“我总觉得这林子里有什么,我对这里的感觉很强烈,很强烈,”怕楼信彦不明白,她又再次强调:“是那种特别特别强烈的,好像前世记忆一般的感觉。”
楼信彦眼底不着痕迹的掠过丝丝光芒,他思量了片刻,方道:“有没有别的记忆,比如,溪水,或者。。。。。。”
他故意将尾音拉长,装作随口一说,话音未落,席依猛然回眸惊叫道:“对,有溪水!”
楼信彦嘴角几不可查的上扬,深锐的眼睛里泛起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