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1 / 2)

>这不是姜既白第一次游秦淮河,却是第一次一个人。他的身边总是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声音,它们哭,笑,哭着笑,笑着哭,永远在耳边窸窸窣窣的叫唤,不死不休。

然而现在这条清水做茧将他包住,隔断了所有的烦杂。姜既白走近,稍弓着背,这地上只有他一个,这水中只有他一个,这呜呜的风中也只有他一个!

那吸收了夜色的鸦青缎子忽然被几点火光点着了,抖动起来,纹路像泪水似的流。姜既白抬头,见有“七板子”摇近,舱前悬挂着灯彩,在飘渺中自有一段艳俗的风流。他笔墨不多的脑子里突然浮现那么一句——城下秦淮水,年年自落潮。这潮水奔向哪里,却不是他所关心的。

姜既白感到无趣,对船家招了招手,跃到小船上,送他回去。

因为昨天歇息的早,次日精神气爽,一大早就来到南京的分公司。分公司的负责人是徐先生,徐鹏飞。徐先生年方五十,大腹便便,略有秃顶,然谈吐幽默,朋友远交五湖四海。

徐鹏飞见了姜既白,先是一愣,很快便堆着笑容把人迎进办公室,道:“既白啊,你来的不巧,正忙着呢。坐一会儿,我寻几个人来,陪你逛逛。”

姜既白道:“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了。”起身欲走。

徐鹏飞连忙拦住:“等下,等下!你都来了,我怎能连杯茶水都不给你喝。快坐!我去处理些事情,马上就好……你刚来吧?去我家休息,我们家那小子老嚷嚷着要见你呢……”

姜既白两腿交叉相叠,双手平放在裤子上,微微向前探身:“我昨天下午就来了。”

徐鹏飞那像机关枪突突突的话冻在嘴边,顿了一顿,生生的将它咽下去,复又笑道:“你怎么这么见外,也不来我家坐坐。”

姜既白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上,轻嘘一声:“我去陆公馆找雯凤了,可惜她不愿见我。”

陆雯凤是南京大亨陆海川的大女儿,性子清高,实实在在的冰美人一个。

徐鹏飞之前就有听到过风声,姜既白爱美人儿是出了名的,又急着去摆平账簿,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个借口,热情的再三挽留姜既白,见他不肯,顺水推舟的送走了这座小佛。

过几日,陆公馆大摆了一场宴席,在座多富家子弟,徐鹏飞思量着姜既白年纪不小,来赶这场相亲宴也很正常。况且他小心注意了姜既白,日日只是去痴缠陆雯凤,或去秦淮画舫,四处闲游,就是不肯安分待着。放宽心,请姜既白去锦江南京饭店吃了饭,又陪着去舞场跳了舞,玩到十一点,才疲乏的回家。

徐鹏飞回去休息,姜既白却是年轻人,抱着美娇娘跳个不停,那五彩的灯光变换着打下来,是杨梅紫,睫毛上都沾了些紫闪子,显得眼睛格外水灵。

舞曲一变,他将手一松,下了舞池坐到沙发上休息。

沙发一边已经坐了个人,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那声音也是低哑的:“二爷,账单亏空的去向已经查明白了。徐鹏飞嗜赌,欠了场子三十九万,刚用公款填平。您说我们……”

姜既白勾了勾食指,那人犹豫了一下,走到他面前垂着头请示。姜既白把手中的酒朝他泼去,淋了个透心凉。

那人又惊又怒:“二爷!”

姜既白冷笑道:“你不是很有本事么,嗯?——你这么有本事还让我来教,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抬头见姜既白白中透青的脸色,连忙又将头低下,嘴里喃着:“我……”便不再言语。

姜既白捏着空酒瓶细长的脖颈,用瓶底轻轻敲着他的脑袋:“我来的时候老爷子关照我,分公司里有他留下的暗棋,我只当你察觉了不对,叫人来查账——我不知道你自己会查!你算算这几天你找过我多少次,你和我讲过多少!现在证据都在手里了,来问我怎么办,难道我还会替他掩护不成?!”

那人看了姜既白一眼,诺诺道:“是、是老爷说这等小事不必二爷操心。”

姜既白心道这老不死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面上却仍端着,过了半响,才放软声音道:“这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那人起来了,只盯着姜既白,姜既白拍了拍沙发,见他不动,笑了一笑:“小事你也要和我说。你同我讲了,如果是小事,我可以痛痛快快的去玩;如果是大事,早些告诉爸爸好让他拿主意。你一个人,像个闷葫芦似的,不免让人觉得——”眼珠幽幽的转了个圈,“居心叵测呀。”

那人脸色一下就白了。

姜既白却仿佛没说过什么,摆了摆手道:“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玩会儿。”

那人正寻思着要不要给姜老爷打个电话,听罢草草退场。

姜既白似乎疲倦极了,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昏昏欲睡,强撑着回了酒店。

他半眯着眼,心中何尝不知道人家瞧不起他,只当做祖宗不得已供着,敢怒不敢言——不过那又怎样,那人被泼了一身酒不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吗,他有的是钱,有的是跪在脚边讨他欢喜的人,没必要窝在南京受一包气。思及至此,恨不得插翅飞回上海逍遥。第二日,也不顾别人虚弱的挽留,赶乘去上海的汽车。

第7章 第七章

且不说他在这里出了多少力,结果尚是圆满的,姜老爷甚感欣慰,完全不记得自己安排了人手去帮他。

然而姜太太则是相当不满意,偷偷向丈夫埋怨:“陆家居然瞧不上我们既白!”

姜老爷对此只能这样安慰太太:“陆家的大女儿听说性子傲得很,如果进了我们家门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姜太太一想,也觉得应找个娴淑的媳妇,不一定要万贯家财,像月珠那样对自己服服帖帖的比什么都重要。于是张罗着放宽了门槛,相亲的人自然是一波又一波的。

姜既白大感吃不消,正巧他那臭味相投的朋友马德辉给他开了庆功宴,便有了借口日日在外头同一帮子人厮混。

这天,马德辉请姜既白去南京大戏院看《王昭君》。

姜既白在戏院见着半个多月不碰面的沈秋原,不禁腹诽:“我叫他那么多次都叫不动,马德辉这小子一喊就来,那臭小子哪里比得过我!”

介于此人的小心眼,姜既白一时间对马德辉不理不睬。马德辉知道他古怪惯了,笑嘻嘻的也不在意。

倒是沈秋原先过来打招呼:“许久不见,既白,别来无恙啊。”

姜既白冷淡的点点头,坐在位子上只是摆弄自己新买的戒指。

今日姜既白穿着黑色挺括的西装,扣子全部解开,雪青的衬衫塞在裤子里用皮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腰下面是细长的腿,因那服帖的裤线而显得格外长些。

沈秋原看了他一会,坐到他身边,偷偷伸出手指快速的在掌心挠了一下。

姜既白皱着眉头低声呵斥道:“在外面呢,你胡闹什么。”

沈秋原微笑道:“我看你精神不怎么好,逗着你开心罢了。”

姜既白听了眉毛一舒,十分受用,也就不计较他反常的举动,抬头四处张望着找马德辉。马德辉像只陀螺似的在贵宾席上穿梭,俨然是戏院的主人。

听姜既白喊他,匆忙赶到他身边,抚着额头道:“祖宗,又怎么了?”

姜既白诧异的看他一眼:“你怎么累成这幅样子?”

马德辉道:“你不懂,我为这座位的安排可是煞费苦心——哎,秋原,你怎么坐这里,不行,你到前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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