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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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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了地,墙角的半截小瓮里,结了一层冰,想在灶膛里点着干牛粪取暖,一块儿也没了。

方化天勒紧裤带,推开门来到星光尚未散尽的天空下面,活动活动腰腿,提上放在门口的箩头,到旷野里去拾粪。

除了芨芨、红柳、白茨,这儿人们的燃料,还有干牛粪。

芨芨滩,名符其实的草地,芨芨草一墩一墩的,一直向北面的山坡蔓延,一堆堆的牛羊粪,风干后,是很好的烧柴,填上一灶膛点着后扣上一只铁锅,满家就暖融融的了。

方化天向东面望了望,一抹朝霞正慢慢地扩展,不大工夫,生机勃勃的朝阳就跃出地平线,光芒万丈。

方化天不禁激情满怀,这壮丽的情景,使他联想到毛主席在文章中描写的,新中国如生机勃勃的太阳,出现在东方。

“啊……”没受过什么文学熏陶的方化天不会触景生情,吟诗填词,他只能这样抒发满腔豪情。

他环顾四野,荒草遍地,人烟稀落,人们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不少人连“洋布”都没见过,能穿上本地出产的土布,就很金贵了。

但化天同志想,只要政权回到劳动人民手中,农村中的土地归还到农民手中,我们的幸福生活一定会到来。

老大哥苏联那边,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牛奶面包,不是早已成为现实了吗? 人家能活在天堂里头,勤劳勇敢智慧的中国人民,当然也能到天堂上见识见识。

方化天还看不见那两个工作队员的身影,知道他们睡在老乡家里还没出来,就独自往西边的一片沙梁走去。

沙梁上分布着一堆一堆的白茨,夏天,白茨上灰绿色的嫩枝叶是牛羊的美餐,所以,这儿干牛粪很多。这还是羊倌告诉他的。

方化天一边找牛粪,一边不住向西走来,这里十分偏远,方化天还是头一回来。

在一片红柳丛里,升起袅袅白烟,没风了,烟柱直指苍穹。

方化天的鼻孔里飘进一股甜丝丝的焦香,他凭这些日子得到的体验,知道那家人在烧红柳,河套大地上,连炊烟都香喷喷的。

他登上沙梁,两间土坯房尽收眼底。

“咦,怎么没听见人说过? ”

方化天为自己工作疏漏而内疚,他和其他工作队员都没发现,这里还有户人家。

他挎着半箩头牛粪下了沙梁,来到土坯房前,一只没拴住并不凶恶的黄狗汪汪叫起来。

木板门咯咯吱吱响了会儿才打开,走出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以惊疑的目光向他注视,并把黄狗轰到草丛里去。

“怎么,老乡,不欢迎呀? ”方化天笑着打招呼。

“噢,进家,进家。”主人十分困窘地让开路。

方化天把箩头放在门口,低头猫腰进了光线昏暗的屋子,他能看出,土炕上的一个女人,正给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穿衣服。

“坐吧! ”男人说,也不知道让客人往什么地方坐。

女人惊慌地把半掩的棉袄搂紧,遮住白白的乳房。

方化天坐在靠锅台的炕沿上,灶膛里火光熊熊,红柳发出噼噼啪啪的歌唱,屋里弥漫着浓浓的、暖暖的烧柴气味。

男人不知所措,搓着两只手站在地上。女人还没下炕,把娃娃揽在怀里,不安地打量不速之客。

方化天笑着说:“老乡,我姓方,土改工作队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

“我? ……姓刘,叫,唉,刘玉计。”男人也想笑笑,可那笑容死板板的。

方化天不清楚他的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汉语里同音字太多呀。

“刘……”他猜测着。

“玉石的玉,计谋的计。”男人似乎不那么紧张了,口齿十分清楚地声明。

“噢,刘玉计啊! ”方化天恍然大悟地笑起来。

这会儿,锅里的水咕嘟咕嘟滚了,刘玉计从土窑里拉出一只蓝花粗瓷碗,舀了半碗水放在他手跟前。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方化天心头一惊,在芨芨滩,他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懂礼貌的人,虽然他不会说“请”一类的客气话,只能说:“喝哇! ”

方化天喝了几口滚水,肚里好舒服。

男人又从锅灶下的热灰里掏出几个烧熟的山药蛋,拍拍上头的灰,递给他一颗。

方化天接到手,一边吹着,一边剥开皮,香喷喷的热气使他满口生津。

“真甜! ”他吃一口称赞着,“给娃娃们也吃呀! ”

“不忙,还有。”刘玉计脸上依然布满戒备。

方化天没打算和他谈更多的话,生来乍到,刘玉计的态度就满可以了,至少,他没有如临大敌的惊恐,而且还管了自己一顿简单可口的“早点”。

当他从这里离开,向自己那间冷冷清清的羊房子走去时,心里仍然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刘玉计进行着研究。

那个羊倌在抖山曲:

半夜里梦见和亲亲睡

顶如唱了一场空城计

“这人,有点怪……”

方化天的箩头里只捡下不多几块牛粪。这天后晌,他跟其他两个工作队员谈了刘玉计,其中一个队员并不感到意外:“有老乡说过他。”

“怎么样? ”方化天随口问一问。

“老方,你没看见北沙梁有个坟墓? ”

“没注意。”

“那就是刘玉计父亲刘独尘的坟,听老乡说,刘独尘早年在县里当过什么议员……”

方化天把火炕一拍:“这么重要的情况你咋当成了耳旁风,对国民党的残渣余孽进行清查,也是我们的一项任务呀。”

“人早死了,还有必要查啊? ”

“同志,你的思想可太麻痹了,杀害杨虎城将军的凶手怎么找到的? ……千万不能放过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 ”

“老乡们说,那是个好老汉。”

“嗨! ”

方化天又捶一下炕沿,尘土飞扬,他感到,自己那顿“早点”吃得不明不白了。

“深人下去,好好了解一下。”他这样结束了例行的碰头会。

方化天明白了,刘玉计之所以识字,同他的议员老子分不开,原来,这个刘玉计水深得很呢! 自己决不可掉以轻心。

阶级斗争是十分复杂的,不能被一些表面现象迷住眼睛。你不能完全指望芨芨滩的受苦人,人们没文化没心眼,看问题难免不准。

“好老汉! 哼哼! ”

方化天嗤之以鼻,好人能当上国民党县参议? 芨芨滩人不懂,他可明白,家乡那些在旧政权的头头脑脑,哪有半个好东西? 还乡团的头子是县党部参议众议的为数还少吗?

没有经过战火考验的河套,人们的觉悟水平,真是不能同革命老区相提并论。他想起一件事:有次回工作总团开会,有人告诉他,开会斗地主,农民居然说,他算甚球地主? 跟我们长工一块儿下地吃一锅饭,就是土地比我们多点! 扯球淡!

听听,就是土地多一点。

方化天叹息了,咋就看不到问题的实质,正因为人家地多,才雇上你扛长工,剥削你呀! 连谁养活谁也闹不清。

方化天头脑清醒了。

接下来的几天,方化天艰苦细致,明察暗访扎实工作,终于使芨芨滩的土改工作有了突破。

为了慎重起见,本着党中央有关文件的要求,方化天骑上毛驴,到县里走了一趟,他找到分管接收旧政权的同志,向他了解有关刘≮独尘的情况。

刘独尘确实干过两年县参议,后来因为什么原因去了农村,他也不太清楚,因为刘独尘只是一般的国民党员,没有什么劣迹可找,公安部门没有更深入地查证。

“听说,解放前已经死了。”

方化天点点头。

虽然缺乏更多的情况,但他认为不虚此行,又多了一个国民党员的头衔,更使他感到刘玉计背景非同一般了。

方化天回到芨芨滩,已经心中有数,尤其使他振奋的是那两个队员向他汇报,刘玉计的土地可不少,到底有多少,那些人也说不清,反正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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