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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2 / 2)

从从并没有哭,自从发生了这一切以后,她只在开始时落过泪,把江海全部化成泪水,能洗清自己的污点吗?

事情就这么令人不可思议,你想破坏一个囚笼,却不料正在制造另一个囚笼,在从从的心目中,农村是封闭她的笼子。

从从把自己关人了真正的牢笼。

使她有勇气冲出囚禁的,是她想到了那个自己一向崇拜的水成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从从去了水成波的家。她从窗户里看见了可敬的老师。他赤膊上阵,在那张连油漆都没有的桌子上备课或改作业。

天热了,蚊子也活跃起来,他不断地腾出一只手对付它们。

灯影里的炕上,躺着他那半死不活的女人。

从从一阵哽咽,突然感到,更可怜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水成波,她为自己的不幸伤心过,甚至绝望过,悲痛过,但此时此刻,一片怜悯冲上她的嗓子,使她无法压抑自己的饮泣。

水成波听到了动静,放下笔出来,在微弱的灯光中看到了她并凑到脸上审视了几秒钟才惊愕地说:“从从,你……”

从从被忧伤堵得喘不过气,一阵干噎。

“进来,从从。”水成波把她拉回闷热的房子里,他女人转动着暗淡无光的眼睛寻找她:“成波,谁家的女子? ”

“田书记家老二! ”

“哦,唔! ”

从从坐在炕沿上,一阵久卧不起的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恶臭使她想吐。

水成波把她拉到自己刚才坐的凳子上。

他不向她问什么,老师饱经忧患的眼睛洞察一切。

炕上的人问:“你叫什么? ”

“从从。”

“噢,还记得点,你姐姐,她好吗? ”

“在医院工作。”

女人深长地叹息一下不做声了。

从从和水成波用眼睛交谈。她相信,老师完全清楚了她的不幸,理解她,同情她,鼓励她。

其他语言都是多余的苍白的无力的。

她从水家出来,成波送她到了离家很近的地畔上。

从从站住,面对他,轻轻地说:“水老师,你,不厌恶我? ”

水成波在她肩上款款拍了一下:“别落下你的风帆……”

从从笑了,不知道他觉察到没有。

回到她自己的屋里,她的鼻孔里还回旋着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老师你过得好苦啊! ”从从模模糊糊认识到,使水成波陷入这个困境的,有她父亲的一只手。

菁菁姐占用了成波的指标进了医学院,成波失去了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人的一生中,“生死攸关”的机遇能有几次?

这个夜晚,从从失眠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水成波,她亲爱的老师。

当她在一个更巨大的不幸面前照见自己的遭遇时,她的不幸反而小了。

“我要帮他。”从从的柔情中进溅出热烈的冲动。

从从是那种想到就干的人,第二天,就到成波的地里,跟他一块儿收麦子,晌午,她大口大口吃着成波烙的白皮饼,就着咸菜,胃口挺好,比山珍海味还香。

她忘记了自家的麦子还在烈日下呻吟呢! 。

中间,二青干了一会儿,他走了以后,成波不无担忧,坦诚地说:“从从,你想过没有? ”

“什么? ”她的脸在阳光下呈现透明的粉红色。

“你爸看见,我又要倒霉了! ”

“他敢咋? ”

聪明的从从听出了弦外之音,嘿嘿一笑:“什么时代了,你还含糊他? ”

水成波横她一眼,她低下头,看一只小虫子顺麦秆往上蠕动。

从从何尝不明白成波“怕”什么。舌头根根压死人,唾沫星子淹死人,但她有她的理论,有她的逻辑:人人都有争取幸福的权利。

水成波已经成了她生活之河中的水与波。

从那次在看瓜茅庵里跟他说了半截话,从从的心一刻也不能安宁了,他没有答复她的请求,她不甘心。

田耿没有让她下地收割的迹象,母亲也小心翼翼,直怕稍有不慎,触动了女儿的伤痛。全家笼罩在一团窒息、沉闷的氛围中。

从从想找个知音痛痛快快倾诉心中的郁闷,白白是惟一合适的人选,天大的秘密都没有瞒她,还有什么隐衷不可吐露啊。

白白的人格使她很放心,决非那种轻佻浅薄之辈,而且口很严,不会对别人泄露。从从等到天一黑,就走出家门,向苏家这边走来。

两家大人的关系很融和,不然,大锅饭那会儿,田耿也不会让苏凤河掌握鞭杆。这个营生比只当饲养员风光,在社员里也是个“人物”。

从从在苏家院子门口向里面看,正房里有人在暗淡的灯光中说话,没有白白的声音,从从就来到西房窗户下边轻轻地叫:“白白……”

没等叫第二声,白白就出来了,把她拉到黑洞洞的屋里。

“你不点灯? ”从从由她摆布,坐在炕上。

“招蚊子呀! ”白白握住她的手。

两个姑娘沉默了一阵。

“唉——! ”从从先叹了口气,沉甸甸的。

“过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白白宽慰她。

“不是……”

“又有甚事了? ”

从从的脸上火雾雾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对这种难以启齿的话,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言词。

“说呀! ”白白焦急地碰碰她。

屋里又闷又热,她们相握的手汗津津的。

“从从,咱们到房顶上去吧? ”白白建议。河套人家的房顶很厚很结实,既可堆放玉米之类又可晾庄禾。

白白的话从从听明白了,那儿凉快,好说话。

两个人从坷垃垒成的梯子上爬到房顶,夜气比屋里清爽多了,她们坐在一片干草上,脸对脸,两只手绞在一块儿。

“快说,咋啦? ”白白碰碰她。

从从低下头沉吟了片刻,抬正脸,很严肃地说:“白白,你说,什么叫爱情? ”

白白怔住了。

她想不到从从的苦恼从这个方面袭来,人家既然这么问,肯定是在这上头碰上了难题。可她既没爱过谁( 正式的) ,又没有被谁爱过( 估计的) ,从理论到实践,都属空白,就是不着边际地说几句,也是纸上谈兵。

她眼前闪过海海的影子,还不敢确定那就是“爱情”。

火辣辣红艳艳光闪闪的字眼啊。

“说嘛,爱情是咋回事。”从从催促她。

“我,也不知道。”她老老实实回答,脸烧心跳,赶忙垂下眼睛。

“真的? ”

“真的,不知道,从从,你,又……”

从从咕地笑了一声,一种破釜沉舟的气魄,她急促地,清楚地把心里话和盘托出:“我就是忘不了他……”

白白的惊骇程度,不亚于听她说刮过宫。她的脑子在轰鸣,两只手瑟瑟发抖。

不可思议,不可想象。

那是她们的老师啊,比从从大十几岁,而且炕上躺着病女人。

不错,水老师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人,可命不好,“流烟灶火塌底锅,炕上躺着病老婆。”她二爹早就这样生动简洁地总结过了。

同情可以,爱情则不可以。

白白说不出话,她该咋说?

“……我快烦死了! ”从从摆了摆头说,“我姐对我不赖,可她到底不是我妈生的,那件事姐姐已经遮了我的丑,这回叫她知道了,还能那么客气? ”

从从的妈是从西边过来的,那时,田耿的前妻,菁菁的生母病饿而死,田耿就找了从从妈,那会儿,菁菁已经五六岁了,从从妈生了她,接着又生了丕丕。

从从妈是个明白人,对菁菁一视同仁,在红烽一带,名声很好。

白白只管粗粗地喘息,实在找不出话来。

“我,我也没办法。”从从的一只手放在脸上,抚摸上面的火焰。

白白又摇头又叹气。

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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