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西锦舔了舔嘴唇,面对这个草原上人人畏 惧“炫”“书”“网”的狮子王,她心里还是怕的,便连阿璃也在她身后悄悄做好了防护的准备。她说:“我从息彤大山下一路追着铁真部迁移的踪迹而来,几次迷路,几次碰到白狼,我和我的同伴差点葬身于这片荒无人际的草原,铁真王认为这样的诚意可够?”
铁真王的视线扫过他们破烂不堪的衣裳和脸上细小的伤痕,点了点头:“那么中原来的姑娘,你请说。”
宁西锦缓缓地展开手掌,掌心上赫然两块令牌,一块是乌铁黯沉的兵符,一块是金灿灿的黄铜,那是皇家专用的颜色。
铁真王倏地俯身向前,仔细看过那两块令牌,他看清楚了,一块是平南王勤王军的兵符,一块是大兴皇朝上一个皇帝的出城令。他震惊地看向宁西锦,心里开始揣测起她的用意。他悄悄地动了动手指,身边的侍卫便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刀。
宁西锦手掌发颤,她握起了拳,将尖尖的指甲扎进手心里,这样的痛感令她冷静下来:“铁真王应该看清楚了。这两块令牌,一块是兵符,一块是出城令。铁真王若有了这两块令牌,便是如虎添翼。”
铁真王已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平复下来,恢复了他作为枭雄的多疑:“那么,铁真部有什么东西值得拿姑娘的这两块令牌去换?”
“一个人,辛云川。”
铁真王玩味地看着宁西锦,他慢腾腾地转着手腕上系着的代表权力的豹尾须,笑道:“这可不行啊。辛云川,是我女儿铁真兰的丈夫;以后会是铁真部公主的驸马,也是铁真部族王的继承人。这笔交易,做不成啊。”
宁西锦有些茫然,她慢慢地在心里又将那些话想了一遍,才明白字里行间的意思。阿璃担心地上前一步扶着她,急切地解释:“小姐,不要轻信一面之词,三少不是这样的人。”
铁真王好整以暇:“你不信?那么你问段华熹,他先前一直和辛云川在一处,为什么现在却独自离开铁真部?”
段华熹感受到宁西锦投来的目光,在那一刹那间,不知为何,他选择了沉默。
宁西锦磕着下唇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铁真王,真真假假的我也不清楚。但无论如何,我得亲自见辛云川一面,别人说的话不作数,他亲口说了,我才信。”
铁真王凝视着面前这个泰然自若的少女,忽的笑了一下:“我就是不让你见,你待如何?”
“我在秦州住了半个月,也略知一些风土人情,听说铁带河的水流每年都在变少,青草逐渐荒芜,有许多部落在觊觎着铁真部所占的这片土地。纵然弱小如月氏、真颜,但如果每日都来骚扰一下,抢几个女人与马匹,想必铁真王也定是烦不胜烦的。再进一步,如果他们有了平南王勤王军的支持呢?他们被你压榨了许久的这口恶气,是不是要出一出呢?”
铁真王沉下了脸:“我可以让你们现在就走不出这个帐篷!”
他话音一落,两旁的侍卫齐刷刷地扬起了大刀,刀光映照着手无寸铁的四个人。
宁西锦的手心里都是汗,紧紧攥着两块令牌,阿璃与段华熹暗自调息,预备拼死一搏。大迢瞪大了双眼,紧张地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形势。
在这样凝固的气氛中,娇柔轻快的女声就显得特别突兀,铁真兰一边叫着父君一边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阿苏羽,出去!”铁真王用铁真的语言呵斥。
铁真兰却好奇地打量着这四个人,她的目光久久落在宁西锦脸上,忽然指着宁西锦惊呼起来:“你是不是就是云川的心上人?!确实没有我好看呢!”
她叫辛云川叫得如此熟稔与亲密,宁西锦的心往下沉了沉。
铁真兰却又转向段华熹:“华熹,你也回来了啊?你们是不是回来找云川的?我正要让父君放他走呢!”
“阿苏羽!”铁真王暴怒,截去了她的话头。
“父君,我刚才和云川见过面啦,云川说他们中原有一句话叫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大懂,可我觉得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他这样冷冰冰的,太无趣啦!”铁真兰丝毫不惧父亲阴沉的脸色,说道:“父君,我要嫁一个爱我的男人,等我七老八十了,他也愿意为我去摘息彤大山上的星星!”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如同粒粒珍珠,滚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清音,铁真王看着女儿坚决的脸色与天真的眼睛,又看了看宁西锦手中的兵符,忽的妥协了:“这个交易,成了。”
第33章 重逢
铁真部的人们好奇地看着那个中原来的瘦巴巴的姑娘进了獠牙帐,他们站在一起窃窃私语,这个姑娘这么弱小,用不着草原上的勇士出手,甚至一个少年都能轻易地把她细瘦的胳膊折断,可是她居然不惧怕草原上人人畏 惧“炫”“书”“网”的獠牙帐,她的面色虽然焦急,可没有一丝恐惧。
宁西锦走进獠牙帐,她闻到了血腥和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她一步一步踩过地上的斑斑血迹与肮脏的污垢,随着前进,她的眼前缓缓出现一根巨大的圆柱,她慢慢转过去,一眼便看见了被捆在圆柱上的那个人。
辛云川自宁西锦踏入帐篷的第一步时便知道有人来了,这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警惕与敏锐,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咆哮:醒来!醒来!然而他却睁不开眼睛。
几天来,他的伤口没有上药没有包扎,血染透了衣裳又被体温熨干,一动便是痛入骨髓,他听到另一个声音在轻轻地挣扎:让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我太累了。
朦胧中有一个温暖的身体颤栗着靠近了他。他闻到了从草原上带来的青草和露水的气息,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叫他:“云川,云川。”
辛云川挣扎着睁开眼睛,他想他这是看到谁了啊,为什么会是宁西锦。他恍恍惚惚地笑了笑,想伸出手去抱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在身后。他努力把身子往前倾,贴住宁西锦的肌肤摩裟:“西锦,你来看我了。”
宁西锦看到辛云川的神色恍惚眼神涣散,他的伤口有些已经腐烂,卷起了狰狞的腐肉,这个曾经用强健的臂膀抱过她的男人,此刻却虚弱得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宁西锦颤抖着抱住辛云川,心里无限怜惜,她轻轻拍打辛云川的脸颊:“云川,云川,你看看我,是我,真的是我,不是你的幻象。”
辛云川浑身一颤,像是猛然惊醒似的,将眼神聚焦在宁西锦脸上,他的神智逐渐清醒,脸色也愈来愈难看,低低呵斥道:“胡闹!这是你来的地方吗?阿璃呢?我让她保护你,她人在哪里?怎么让你来了这个地方?你这个傻子!”
宁西锦伸出去的双手僵持在半空,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辛云川:“你在责怪我?”
“是。”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毫不迟疑。
“你……”宁西锦忽然浑身无力,她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寻找,还来不及享受想象中重逢的甜蜜与喜悦,却已被一泼冷水浇了一个透。
“不要在意啊,他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知何时进帐的铁真兰站在了宁西锦的身后,她拍了拍宁西锦的肩,以眼神示意身后的勇士给辛云川解锁。
辛云川被铁链捆得久了,链条嵌进了皮肉里,与腐肉纠缠黏合在一起,链条松动落在地上的一瞬间,也随之撕扯下了一大块皮肉,宁西锦心疼地直冲解锁的人嚷:“慢些,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