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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迢问宁西锦:“你舍不得人家走?你是不是喜 欢'炫。书。网'上人家了?”
他在某些方面总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早熟。
“啊、哈、是吧。”宁西锦那时正在思索怎么把晚饭对付过去,等反应过来差点一巴掌把大迢拍到地里去:“狗屁!”
宁西锦想,她不过是看在宁华熹英俊的份上罢了——当初宁华熹一脸血污,谁也没把他当回事,只有老实的大迢以为他是贵人,殷勤地绞了热帕子帮他擦脸,待那脸擦干净以后,着实让宁西锦惊艳了一把,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要多一份耐心和宽容的,所以宁西锦才处处忍着他让着他。再者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对宁西锦坏的,偶尔也温柔过几次,而这些和谐相处的时刻因为稀少而显得更加珍贵,所以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
这么一想,宁西锦把要赶人的话又咽回了肚子,能撑几天就撑几天吧,若真撑不下去了——那也得到了撑不下去的那天再作打算,老天爷安排给你的命运玄着呢,谁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晚间的时候宁华熹回来了,左手拿了一本书,右手提了一只篮子,散发出阵阵香味,宁西锦正愁怎么解决一大家子的肚子问题,一闻到这香味,顿时有一种大赦天下的感觉:“是吃的么?”
“嗯。”他把篮子交给宁西锦,“隔壁郎中李的老婆给的,酸豆干;拐角同福客栈的老板娘给的,腊鸡腿;小葱拌豆腐,对街的寡妇唐给的。”
宁西锦目瞪口呆,同时又有些嫉妒:“你出去溜达一圈,就这么多收获,显得我特多余特废柴。”
他咧开一口白牙笑:“哪能呢!我替她们做了事的,写信,教娃儿念书,不然她们哪会白给我东西,这群娘们,精着呢。”
他把食材交给宁西锦后就蹲到一边去看他的小淫|书了,宁西锦瞥了一眼封面,上面写着五个字:风流小霸王。
看淫|书是宁华熹的爱好,虽然在宁西锦看来是一种十分猥琐的低级趣味,然而因为他这爱好并不碍着别人,也从不拉着大迢一起探讨,所以宁西锦也就不好发表什么反对的意见。就譬如这世上有人爱吃大蒜有人爱吃萝卜,臭虽臭了点,却到底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
此刻他就在墙角津津有味地看着新到手的这本书,宁西锦发誓她都听到了他咽口水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书,还是因为锅里正在煮着的食物的香味。
他在看书;宁西锦在煮汤;大迢在与金条嬉戏。
这冬日的傍晚时分太过安静。
安静到那丝锐气破空的轻响呼啸而来时,所有人都读出了那分明清晰的杀意。宁西锦本能地抱着头蹲了下来,那柄薄刃恰擦着宁西锦耳边飞过,削去她短短一缕发丝后牢牢地嵌进了灶台内,尾端拴着的流苏犹轻晃不已。
下一瞬间,又有数支箭矢破窗而来,来势凛冽霸道。
“逃!”宁华熹在墙角大吼,顺手操起壁角一把铁锹,堪堪挡去那几支射向他的箭矢,叮叮的几声,箭被击飞的瞬间,如同流星一般耀眼。
电光石火间宁西锦看到宁华熹脸上的表情,犹豫而挣扎,最终他却只是皱紧了眉,头也不回地朝后院跑:“你跟在我身后跑!”
宁西锦回头看看大迢,他被这瞬间的变故骇得刷白了脸色,缩在桌下抖索,茫然无依地看着她。
宁西锦交代他:“躲在桌子下面,别出来——这些箭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想必是宁华熹当初惹下的孽债,如今又追杀来了。
当初大迢救回他时,宁西锦便知道惹了一个大麻烦,却不知麻烦来得竟如此快。
交代完大迢后宁西锦朝后院跑,想看看宁华熹究竟逃出去了没有,却见他在后门口拄着那把铁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娘的!”
他探头朝外小心翼翼地扫了几眼,忽然回头,大约是想退回屋里再作打算,一转眼见到宁西锦,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奇异的神色,蓦地一把扯过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来的人不算多。此处离院门也不过几丈远,我们未必没有胜算,不如冲一冲,兴许就能逃出生天。”
他的手牵着宁西锦,手心皆是黏湿的汗,侧身与她离了少许距离。
宁西锦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直觉:他并不是要与她一起逃出去,他不过是为了在那么短短几十步远的亡命狂奔中,能有一个人替他挡剑,为他增加几分活下去的胜算。
他牵着她的手,也不过是为了随时将她抛出去给他杀出一条血路,若有幸留下一条命,也许会满怀歉意地同她说:“对不住,我那时手心都是汗,不小心滑脱了。”——他真是极为聪明。
宁西锦看着他不说话。
他倒是微微笑了,眼角略略上挑,很是风流:“你不信我?”
第3章 阴差阳错(三)
他倒是微微笑了,眼角略略上挑,很是风流:“你不信我?”
信,一面是人,一面是言,言乃心声,人言为信。而宁华熹平日说话时一张嘴就没有一个把关的,无稽至极荒唐至极,所以这时候说出这句话来,分量实在是有些轻。
宁西锦想坦白告诉他她一丁点也不信他,却又怕驳了他的面子,一时间有些犹豫。就在这犹豫间,门外密密如雨的箭矢却忽然稀落下来,他们对视一眼,纷纷往院外看,都各自吃了一惊,原来院子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穿黑衣的尸体,零零落落地散在四处,还不断的有杀手自屋顶跌下,弓弩箭矢摔了一地。
宁西锦瞅瞅宁华熹,他也是一脸迷茫的表情,忽然又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神色大喜,拊掌欢呼道:“哈!得救了!”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木门便轰然倒下,尘土飞扬中呼啦啦涌进了一群兵士,个个皆着铁甲持银枪,动作整齐划一,似是受过极良好的训练,站定后迅速往两边退去,分出一条路来。
路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男人,隔得远,面容看不真切,身姿却挺拔得如同一棵树,真真是玉树临风,十分赏心悦目。
与此同时,这棵“玉树”带来的兵士则惊天动地地冲宁华熹吼了一嗓子:“恭迎小齐王回府!”
这一嗓子吼得宁西锦内心十分澎湃,惊诧之余却又觉得本该如此,宁西锦早料到他不是普通人的身份,却没料到他原来竟是这样的不普通。
小齐王,当今皇帝老儿的侄子,父亲是天子一母同胞的胞弟齐王,他虽然还无封王,却深得皇帝喜 欢'炫。书。网',那些个官场上的人便尊称他为“小齐王”,坊间便渐渐地也这么叫了。
原来他是小齐王。
“玉树”走近了,朝他唤了一声:“段华熹,你让我好找。”
原来他姓段,不姓宁。
段华熹嬉皮笑脸地往“玉树”身旁蹭:“云川,我料想着也是时候让你找到我了。”
于是宁西锦再一次震惊了,只觉得耳旁雷声滚滚,噼里啪啦响个不绝。那个云川,莫不是辛家军的辛云川?
“玉树”恰逢其时地注意到了宁西锦,顺带解答了她的疑惑:“宁姑娘,这些日子打搅了,若有难处,请尽管开口,辛某定当全力相助。”
果然是辛云川!宁西锦内心有些激动。不是她土包子没见过大世面大人物,实在是辛云川这个名号在坊间传得太响亮,太神乎其神,他和他的辛家军,在说书人的口中不像是活在当下的有血有肉的人,更像是一段匪夷所思的传说。
宁西锦自然明白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难免有些夸大,却也不得不承认辛家军和辛云川,是大兴皇朝的一根支柱。
宁西锦转头去看辛云川,这才真切地看清了他的面容。当初段华熹的容貌也不过让她惊艳了一把,感叹了几句跟“英俊风流”差不多的俗词,可辛云川却着实让宁西锦都难得地文雅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