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过手来摸了摸我的脸颊,说:“连永你又喝醉了,回房好不好?”
这是认识赵偱以来第几次醉了呢?以前我真不怎么碰酒这个东西的。
我闭了闭眼,伸手搭住他的手腕道:“那正好,我趁着醉了说话可以不负责任问你几个问题好么?”
他就任由我这么抓着他的手腕,浅声回道:“你想问什么便问罢。”
他的手掌贴着我的脸颊,有干燥的暖意。我伸手示意他将左手也给我,他乖乖照做,我便摊开他的掌心,细细看着纹路,小声嘀咕道:“天纹深细有分岔,感情细腻却又深厚,你看前面这段还有断裂……一看就是受过情伤的手相呢。”我摊开我的右手,举给他看:“你看我的天纹,就是链状的,天生多愁善感……我不做酸文人实在太可惜了。”
我将身子前倾了倾,傻笑了笑低声道:“你受过谁的情伤呢?走出来了吗……”
我现下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根本辨不清他的神色。然他却抽开手,站了起来。我微微愣怔,他已走过来将我抱了起来。
“诶,你小心伤口裂开。”我蹙眉嘀咕了一句,又道,“你心虚不肯说了是不是?没事的,我无所谓的。”
“你醉得一塌糊涂。”少年下了断言,抱着我往卧房走。
我不说话,一直到了卧房,他将我放回床榻上,脱我的外袍。我方说我自己来,然转眼之间外袍便不见了。我被赶回了床里侧,里面冷冰冰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不久少年便躺了进来,伸出手将我捞了过去。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伤处,低喃道:“你还没说过这伤是怎么一回事呢……算了我不想知道。”
我将头靠在他颈窝里,忽然抬头同他道:“你不怕我吐你身上么?”
少年板着脸冷冷丢了一句:“你试试看。”
我往下钻了钻,将头埋进被子。实在喘不过气来了,就又探出头来。我捧着他的脸道:“冷表姐这几天都没有住回来……为什么呢?”
他侧过身,方打算开口。我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白天清醒时没做完的事,晚上糊涂了,能接着做么?
酒真是个好东西,可以不用负责任。
少年的嘴唇有些微凉,触感柔软恰到好处。亲亲啃啃了一会儿,他却毫无回应,一如白天时候的我。我垂了垂眼睫,立时停了下来,我松开搭在他后颈的手,低喃道:“你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这样吗?对不起。”
我一定是愚蠢地伤春悲秋了,否则怎么这样难过。
少年伸手扳过我的脸,用一种冷进骨子的声音问我:“你还清楚我是谁吗?”
“赵……”我紧闭了闭眼,将头搁在枕头上缓了一会儿,“赵偱。”
幼年时弟妹众多,每逢过节,府里便会准备一堆礼物任我们挑选。父亲以为这样给了我们充足的自由和选择空间,然结果却往往并不如意。最后总会有人因为一件东西争抢良久,不论给谁都不公平,反倒闹得伤了和气。后来父亲便索性将礼物装进一模一样的盒子里,每个人只能拿一只,至于里面是什么,那就只能看各人运气。
从此再没有了争吵,各人捧着自己的盒子回房,拆开什么便是什么。
赵偱于我而言就是那一只分到手的盒子,已经捧在手里,且不可以退回不可以同旁人交换的一只盒子。命运的分配公平而盲瞎,而我拆开这只盒子,发觉掌命司给我的这份礼物已太够优渥。
赵偱捧住我的脸,从眼睛到唇角,一点点地吻下去。
【二四】约指一双银 。。。
酒这样的借口虽好,用多了却不再可信。我几乎是抱着取暖的心态将冰冷的手一点点往他衣服里探,裹伤的纱布仍旧在,肩上有一处箭袋磨出的老茧,顺着肩膀往下,后背处有两处明显的旧伤疤,因为有细微的突起而手感粗糙。
赵老将军将他带出去那么多年,想来已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我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着他掌心的斑驳纹路,若他真是感情深厚细腻又隐忍之人,那该多么不适合当武将啊。
渐渐地我不再觉得冷,呼吸之间全是他的味道。赵偱的亲吻细致而轻柔,这样陌生的触觉在我模糊的意识里竟然格外清晰。我努力想要记得更清楚一些,却因为逐渐升高的体温而意识恍惚。
该死,酒劲上来了。我闭了闭眼,努力地想让自己从这样的状态里醒过来。耳畔模模糊糊传来赵偱说话的声音,可我却听不太清楚。温热的触感从耳垂一直往下,热气喷薄在我的颈窝里,他俯身细细亲吻右肩,手顺着背后那一道深长的伤疤慢慢抚了下去。我借着昏昧的火光努力辨清赵偱的脸,然视线却委实模糊。
我掐了掐自己,将他反压在了身下。
说到男女之事的启蒙,还得归功于国子监暗地里流传的那些抄本。桥段人物虽各不相同,最后却总是一样,情到深处,一切水到渠成。可我同赵偱并未到此境地,彼此的心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却因为这一纸婚约可以理所应当地交付。从我嫁进赵府那一刻起,就再没有可能全身而退。
手心被掐得生疼,我稍许清醒了些,听得赵偱在我耳畔低声道:“你想好了吗?”
我看了看他被我剥得差不多的中衣,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便不知轻重地吻了下去。仅存的意识里我还惦记着他肋下的伤没有痊愈,便低声嘀咕了一句。陌生的燥热和酥麻感觉让人觉得自己快要被逼到尽头,这大概就是咎由自取的一种。
书生和将军的故事里,最后基本以书生被压倒收场。赵偱贴着我的耳朵同我道:“若是疼,掐我便是。”
我隐约察觉到在这个夜晚里,他意识无比清明,而我却迷迷糊糊什么都不记得。我低下头,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在他肩上留下一排带血的齿印。
屋外的寒风呼啸声渐渐清晰起来。意识一点点苏醒,钝笨的痛感也逐渐恢复,我记得特别热的这个冬夜,赵偱紧紧拥着我,替我擦干了眼泪。
这一局对峙,我们谁都没有赢。
后半夜特别漫长,周身是醉酒与纵情之后的疲惫和空虚冷意,我心里难过极了。我的头发早就散了,同赵偱的发丝缠在一起,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四更的更鼓声已过,一声声像是敲在心上,我抬头见赵偱仍旧没有睡,便伸手去覆他的眼睛。
“你的伤……没事么?”
他侧过身,将我彻彻底底拥进怀中,声音像是呓语:“连永,你是醒着的。”
“我太累了,反而睡不着。”我隐隐约约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却又觉得好笑。难不成是说我是假装喝醉酒耍流氓,得对你负责?我浅笑笑,又探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叹息道,“你这样子特别像一个人。”
他沉默。
我浅笑出声:“很像以前的我。”我隐约从赵偱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尽管不知道他到底怕什么,但他骨子透出来的恐惧,仍是让人觉得熟悉。我深吸一口气,碰了碰他肩上的那排血牙印:“要帮你上药吗?我记得抽屉里有药。”
“不碍事。”
“留疤多丑啊。”我揪过里侧的衣服打算起身,他却按下我的手,对我道:“就让它留着罢。”
我重新躺回去,捉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银戒指拿在手里慢慢摩挲。这枚细细的戒指因带上了体温而更加温润,是那样恰到好处。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戴上它好不好?”
我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不可以,这戒指太文气了,你是将军。”
他拨了拨我额前的散发,看了我一会儿,轻声道:“只剩一个时辰了。睡罢。”
我将里侧捞过来的衣服穿上,重新钻回被窝,赵偱已经闭目睡了。烛火终于燃尽,外面夜色已快要走到头。赵偱贴着我的额头,呼吸平缓。我闭上眼打算好好睡一觉,却在迷迷糊糊中听得他梦呓般低喃了一句:“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我无奈笑了笑,原来武将也念书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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