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诉我,鲧的儿子这么没用。”
青龙冷冷的落下这句话,随即运起大水,纵身上前和相繇缠斗起来。毕竟是过去的从属关系,共工太清楚相繇的弱点和身势。大水洗去毒液、水雾卷走恶气,青龙矫健的身影远快于九个头的窜动,相繇只能忙于应付共工一个,当然无暇他顾。
“还在看什么?出手啊!”
共工怒声唤醒了看呆的禹,让他醒悟现在身在战场。水神水刀斩下相繇九个头的同时,禹的神剑也穿过了怪物的心脏。毒血喷了出来,有九股被水刀洗去,但穿心血流来得汹涌,就这样溅了禹一身。
“白痴!”
随着共工怒骂。当头大水对着禹摔来,一下淹得他喘不过气。等水退去,湿淋淋的禹才发现身上毒血已被洗去,而共工化为人型冷冷立着,居高临下看着跪坐地上的他。
“你为什么要救我?”禹开口便问。
“有空问这种蠢问题,先管管那个吧!”共工眯起眼睛。
水神手一扬,指往背后相繇的庞大尸体。相繇血液又腥又臭。流过的地方草木死尽,并且化为恶臭的沟水。禹急忙用息壤掩盖怪物的血和肉,可是盖了三次,地往下陷了三次。禹一筹莫展的望向共工,又换来另一声嫌他没用的辱骂。
不过骂归骂,共工还是唤来大水稀释毒血。于是那地方成了一个池子,禹招来诸神在旁边搭起一座高台,镇住这相繇的恶气。看到这里,共工满意的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禹一把拉住。
“干什么?”水神语气恢复冰寒。
“你受伤了。”禹拉起共工的左袖,露出一块被腐蚀的筋肉,“是刚才被血喷到的吧?你为什么不管?”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救你?”共工哼笑。
“比起你的伤,那不重要。”禹温和的说,伸手自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你先治好自己的伤……”
“我怎么样不用你管。”共工抽手转身跳上凌空水波,面无表情的说,“你是鲧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为了鲧,我不会让你被别人杀死。相繇是我养大的,当然要由我来杀。”
“所以,你专程来帮我?”禹皱起眉头。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作乱的水神共工啊!我只是借你的力,方便而已。”水神又化为红鬃青龙,随着水波消失在荒野中,“别忘了,我可是跟你对立的,治水英雄。”
就像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一样,共工还是四处引起大水。那一度相助的手依旧不断跟禹捣乱,地上的水淹过一处又一处,于是禹的足迹也走过了一州又一州。
杀相繇之后,过去大战时共工的旧属大多收敛了不少,还有许多归顺了舜禹这侧的势力。所以当禹来到梧桐山、遇到强烈的抵抗时,他也不能说不意外。
在桐柏山一带,当年共工最得力的、统称五伯的五个手下占据着河川,并且跟当年祝融一派的天界叛军勾结一气。
禹到时,桐柏山刮着骇人的狂风、鸣着巨大的爆雷,岩石和树木都在各种异相下共鸣着,发出惊心动魄的轰响。水路被阻隔了,在山脚下纠缠成夺人性命的漩涡;气流和地形都是紊乱的,造成鸟兽不生的荒地。
治水期间规模最大的战役在这边展开,禹召集百种神灵、龙和各种神兽,并找回原管辖桐柏山的山神,起兵讨伐水神余党。压倒性的兵力下,天军连战连捷,并俘虏了鸿章氏、章商氏、兜卢氏、犁娄氏等四个水族首领。但最后一役,就当大军包围住残余的最后一名敌将时,却遭遇意想不到的阻碍。
五伯之中最后一个叫无支祁,是半猿形的水神。他缩鼻高额,一身青色的毛皮,却有雪白的头发。即使失去了所有党羽,力大无穷又敏捷的无支祁还是让禹军吃尽苦头。他不但聪明通水性,又熟悉地形,光要追逐他的去向就得花上很大的功夫。
在原隰间追逐许久后,大军终于把无支祁水泄不通的包围住。禹站在千军之中,皱眉看着圆圈中走投无路的敌将。千弓万弦都绷得死紧,一声令下就要万箭齐发,戮无支祁于荒野之中。
而在这时,禹却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包围圈中传来。
那如江水般温温凉凉、有些冷酷却又带着哀愁的声音说:“你要杀我吗?鲧?”
怎么也忘不了的嗓音让禹一挥手制住大军,也顾不得统领的威仪失声大喊:“共工?”
“对啊……我该知道的,你不是鲧,所以你要杀我……”
禹讶异地排开左右走向前,往包围圈中探视。在他行走间,共工的声音还是冰冷的指责着。
“因为我们是对立的,治水英雄,杀了我吧!”包围圈中的身影说,“杀了我,天下就不再有水患……”
“住口!”
禹大喝一声拔剑出鞘,狠狠架在那个青色的人形颈间。
他看清了,那不是共工,只是只金目雪牙的巨猿,正瞪大眼哆嗦着。共工的声音的确由他口中发出,可他不是那条红鬃青龙。
“你是谁?”禹克制着熊熊怒火,沉声质问。
“我是你心中最想见到的身影、你耳中最想听到的声音。”无支祈咧着两排雪白的牙齿笑着,声音还是水般冰凉,“杀了我,鲧的儿子。你永远不会知道康回的心思……”
“你知道什么?”禹的剑刃往无支祈的长颈移动半寸,“你知道什么?给我说!”
“我知道很多啊……水神的秘密。”无支祈还在笑,恍神间禹竟然觉得那张脸变成了共工。“你所不知道的、康回做过的事……”
“够了吧?无支祈。”
一旁又传来那水波般的嗓音,让禹反射转头。这次在凭空漩涡中落下的不再是仿冒品,共工带着天地间最丰沛的水气出现在无支祈和禹之间,用一股水波推开了禹。
“共工?”禹不解地站稳脚步。
“很抱歉,治水英雄,我不会让你杀他。”水神冷冷地运起大水,让无支祈爬上他的肩头。“让路,不要逼我动手。”
“等等,共工!”禹大叫。“你不是帮过我吗?为什么……”
“如果你在说相繇那件事,显然你会错意了。”共工冷笑,“我说过我是和你对立的,我爱杀谁就杀谁,爱救谁就救谁,与你无关。”
“不,我不懂。”禹吸口气,恢复平时沉稳的说话步调,“你过去的属下大都是为利而聚的恶党,你也不在乎我对他们如何,为何独独无支祁特别?”
“我说了,与你无关。”共工回答,“叫你的军队让开,不然别怪我滥杀无辜。”
禹皱起两道浓眉,挥手下令军队让路给水神。大军窃窃私语中,共工微一颔首算是道谢,运起波涛准备离开。
“等等。”一个箭步向前,就像某个熟悉的场景重演一样,禹在流水中扣住了共工的右手,把他硬拉回来,“告诉我,这跟无支祈知道的秘密有关吗?”
共工扶住肩头的无支祁,同时也制止他往禹扑去。水神脸上浮起一抹表情,竟然不是谁都很熟悉的那种冰霜笑法,而是极微妙的苦涩。那表情让禹不自觉松开了手,放任共工离去。
“不管如何,都与你无关。”
这句,是共工最后留在原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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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工这次公然反叛的行为引起广大舆论,于公于私禹都不可能放任不管,于是他派出探子寻找共工和无支祁,最后得到他们藏身在包山附近一个山洞中的消息。
为了避免刺激共工让不明的状况升温,禹决定独自前往探查。他在夜色中接近不深的洞窟,留神倾听其内动静。
寂静的山洞中,轻轻响着两个声音的对话。透过岩壁回响,那音波竟有种暧昧的颜色。
“康回,别哭了。我在这里不是吗?”
共工的抽泣声中,一个温厚的嗓音柔柔说着。禹凝神倾听,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他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