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强 > > 黑色念珠 > 第25部分

第25部分(2 / 2)

“这是很风雅的!”

“哈哈,也就是圆海兄想得出来!”

“就看柳夫人肯不肯借这个‘杯子’啦!”

“也许还要钱大人同意。”

席上的人们纷纷起哄,钱谦益脸上的笑容已变得很僵硬了,连说:“我无所谓,我无所谓。”众人大笑,他又连忙说,“这个,这个,为诸君助兴,夫人不妨,不妨……”

柳如是没有理他,却放下了青花瓷杯,脸色镇静如常,抖擞着双手说:“我就用白玉莲花杯敬阮大人,可是——我也有个不情之请,就是要请阮大人连饮三杯。”

“好,好,饮三十杯亦可!”

“我先去洗洗手。”柳如是摇曳湘裙,飘扬彩袖,正待转身间,却被阮大铖一把拉住:“不用洗了,不用洗了。”

柳如是杏靥桃腮,轻颦浅笑,宜喜宜嗔,抖擞着伸出那一双又长又白又细的纤纤十指,手指像娇嫩的葱管一样,长长的指甲色呈粉红,仿佛用凤仙花染了一般。阮大铖看得心馋,恨不得将两手也吞下去。柳如是将两手握成碗状,杨龙友举起酒壶斟酒,斟得满满一大捧酒,阮大铖急步上前,捧起那“白玉莲花杯”又吸又吮,一丛花白的大胡子也沾满了酒水,他的身体轻轻摇晃,喉间啯啯作响,呼吸急促,嘴和鼻子都埋入了晶莹如白玉一般纤纤十指之中,浓烈的酒气,还有幽幽的萝泽之气,使得阮大铖心摇魂荡,满身像有无数气泡,爆破了汗毛孔,向外膨胀着。

柳如是却别是一番滋味,看着筵席上的一群酩酊大醉的人们,尤其是眼前猥琐贪婪的阮大铖,她已经没有厌恶感,只有灰色雾气似的迷茫,笼罩了她的全身。她的一颦一笑也充满了麻木感。她却不得不得强作笑颜,与这一群人周旋!阮大铖的大胡子刺得她手掌心痒酥酥的,浑身的神经也牵动起来了,只觉得两手软搭搭再也捧不住酒了,又觉得阮大铖肥厚的嘴唇趁机亲吮着她的掌心……

筵席上的人们狂笑,拍掌,跺脚。

“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刚才不是说过吗?要连饮三杯!”

“圆海兄,第二杯若是再饮‘白玉莲花杯’就没有意思,不妨饮一饮‘金莲杯’!”杨龙友眨巴着眼皮,又出了一个新主意。

“来一杯就来一杯!”阮大铖醉醺醺地对柳如是说:“柳夫人,就请你敬我一杯‘金莲杯’!”

在一群人疯狂的嘎嘎笑声中,柳如是听杨龙友向她解释,所谓“金莲杯”是要她把绣花鞋脱下,将那青花瓷杯置于鞋中,阮大铖捧着绣花鞋将那杯酒喝下。柳如是不由得一阵翻肠倒肚的恶心,差一点呕吐出来。

她怀着轻蔑的心情立即把绣花鞋脱下来。

杨龙友已经斟满了一杯酒,将它放进了绣花鞋里。

人们哈哈笑着,拍着巴掌,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阮大铖如何将这“金莲杯”的酒喝下去。

阮大铖却并不先喝酒,却伸着圆圆的鼻头朝绣花鞋使劲地嗅着,嗅着,沤得酸腐的脚臭气扑鼻而来,臭味很浓烈。阮大铖像过了电似的兴奋,他啧啧地咂着嘴唇,贪婪地吸着臭气,仿佛要臭气一丝不剩地全部吸进肺腑里。他专心致志地伏在绣花鞋上嗅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他的身体像打摆子似的剧烈颤抖起来,吓得杨龙友急忙上前扶住他。他却举杯仰面,将那绣花鞋里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喝过这杯酒,阮大铖仍然紧攥着这只绣花鞋不放,他的那把大胡子簌簌颤抖,两眼闪闪发亮,脸上红光满面。他对杨龙友说:“再给我斟上!再给我斟上!直接把酒斟到这绣花鞋里。”

大家都知道阮大铖又换新花样,这就叫鞋杯,王世贞曾为此作长诗歌咏《鞋杯词》。柳如是蹙一下眉头,本想说,你们把我的鞋用酒浸湿了,我怎么回去?可是,她没来得及说,晶亮的酒已倒入了绣花鞋里。席上人们一片啧啧之声,都伸长脖子惊异地看阮大铖如何把一“鞋”的酒喝下去。

阮大铖这一次却神态闲豫地先把赏一番绣花鞋,甚至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绣在鞋上的花,酒从鞋帮的缝隙中溢出来,一滴一滴地流到他袖子上。他毫不在意,却盯着鞋后跟一小块污黑的地方。由于不断提鞋,被脚蹭磨脏的。阮大铖却咂吧咂吧肥厚的嘴唇,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块污脏的地方,又用舌头舔鞋沿,轻轻呷一口酒,细细品尝着。又两手捧着绣花鞋,用牙齿轻轻啮咬着鞋帮,又慢慢啜一口酒。

席上的人们也不再起哄笑闹了,都纷纷围在阮大铖身旁,羡慕地看他一口一口地呷着酒。柳如是看到了钱谦益,他细瘦的脖子像仙鹤似伸得很长,裸露的一条一条青筋悸动着,也张大嘴呆望着阮大铖一口一口呷着鞋里的酒。柳如是这时已经感受不到厌恶和轻蔑,她只感觉寂寞,一种刻骨铭心的寂寞伴着秦淮河上单调的“汩——汩”桨声,远处的管弦笙歌像无数钢针刺着她麻木的脑筋,满河璀璨的灯也像荒郊野地的磷火使她的心一揪一揪,他们的大画舫船又驶过大中桥调时,她忽然觉得好像有一个可怕的怪魔,张着阴森黑暗的巨口,要把这个世界吞下去,吞下去……

秦淮河的桨声。

秦淮河的彻夜笙歌。

秦淮河的繁华灯火。

秦淮河上官宦阔老们的欢声笑语和歌女们的哀婉歌声。

阮大铖这一天极为高兴,他送了柳如是一顶价值千金的珠冠,还答应她,要向弘光皇帝启奏,为她讨得一品夫人的诰封。自然,他和钱谦益也就尽释前嫌了。

柳如是已经躺下了。钱谦益仍坐在摇曳的灯前发怔,他呆呆望着床下的那双粉红色绸缎制的绣花鞋,想象着往里灌了一鞋酒,仔细啜着一种什么味道。

那双绣花鞋在的黑暗里,像是两只蜷缩着身子的小松鼠。他很想悄悄拈起一只鞋,也放到鼻子下嗅一嗅。或者,鞋上的那种脚臭味,恰像油炸臭豆腐干的味道一样,是一种又臭又香的古怪味道。他咽了一口唾液,强烈的诱惑像是无数条蠕动的小虫子,在他心上爬来爬去。他缓慢地弓下身子,打算去拿那只绣花鞋,身后的柳如是却长嘘一口气,他立刻惶恐地缩回了手。想起来回家的路上,柳如是恨恨地对他说:“阮大铖这人真称得上是无耻之尤了!”他连连应和着,将阮大铖臭骂了一顿。柳如是的心情很恶劣,她若也看到自己拿了绣花鞋嗅着,会不会勃然大怒?这是猜得着的。他看一看卧在暗影里云鬓散乱的柳如是,不敢再惹恼她,只好怀着惆怅的意绪吹灭了灯,也很不甘心地躺下了。

这天晚上,钱谦益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他走进了书房,铁丝上挂了许许多多的腊肉,油光闪亮的,还往下滴着油。他心里很恼怒,张嘴想叫家人,问他们为何要把腊肉晾到他的书房里?他正要转身走,突然,腊肉变成一条一条白腻的大腿,前面还有一只一只小脚,五个脚趾尖尖的,就像雪白的糯米粽子。一只又一只雪白的小脚在他头顶上踢来踢去,他觉得很有意思,伸出两手企图抓住一只小脚。无数的小脚却像一群鸽子在空中飞翔着,他抓住一只,一只跑掉了,又抓住一只,又一只跑掉。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只能呆怔怔望着无数的小脚在他头顶上飞舞,他很生气,从书桌上抄起了一把快刀。

又一条大腿从他眼前飘浮过时,他瞅准机会,使劲砍了一刀,那条白光光的大腿落了下来。很奇怪,被他砍断的大腿的伤口没有流血,只露出白色的骨茬来。他捧起了那只细白如棉的小脚,仔细地看着,五个淡粉色的脚趾甲一个比一个小,最小的脚趾甲只有爪子大。他轻轻抚摸着,滑腻的脚丫子像是一团凝冻的白脂。他使劲掐了一下,那只小脚丫子没有反应,他又掐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他索性将它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那白嫩的小脚丫子抽搐着,一伸一搐,差点儿把他的门牙踢掉了。他恼火了,按住那只脚丫子,切了一刀,白净的小脚丫被拉开一个口子,一颗红樱桃大的血珠子滚了下来,又一颗血珠子滚了下来。他连忙把嘴唇凑过去,用力吸吮。那血珠子是臭烘烘的,一股强烈的腐臭味儿,喝到嘴里却是甜蜜蜜的。

他再抬起头来,一只一只小脚又变成了垂下来的乳房,像个皮袋子似的搭拉来搭拉去。他很想抓住一个,一只乳房却狠狠抽击在他的脸上,把他的鼻子打得鲜血直流。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仍想揪住那个乳房。“叭!——叭!”连抽两下,他的下巴颠被击碎了,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柳如是出现了,她一把夺过刀。钱谦益吓得浑身颤怵,直想告饶:“别杀我呀,别杀我呀。”他却张着嘴,喊不出来。柳如是没有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