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干嘛,就到这儿来玩玩。”小眼镜答。
“干嘛到这儿玩?”
“这儿好玩呗!”
亨亨也说:“就是来看一看,没干啥。”
“看一看?你们干嘛动尸体?”
我们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回答:
“我们也就是掀开布单瞅瞅,吴老头儿死了后是什么样子?”
“听说人死了,尸体僵硬得跟石头一样,我们不信,就来摸一摸。”
“我们打赌来着!谁不敢摸,谁就是松包蛋!”
“真没干别的,不信你看!”
罗水泊又拿手电筒朝那具尸体来回照了一遍,嘴里低声喃喃自语说:“摸一下……打赌?嗯,嗯?”
小眼镜立刻就说,“嘿,罗水泊!”那时,我们管他们这批“黑帮份子”既不称罗伯伯,也不叫老罗,就是直呼其名。“你可别跟我爸爸说呀。”
“也别跟别人讲哇!”胖三也警告他。
“唔,唔,你们放心好了,不会说的。”罗水泊一口答应下来了,他却仍然自言自语说:“干嘛要打赌?干嘛要摸一下?嗯……真是奇怪,不可思议!”
然后,我们这一群孩子又都坐在土埂上,谁也不再说一句话,默默望着淡绿色月光下氤氲的山野,在发亮的水田里浮泛的月亮,还有远处,星星点点的村舍闪烁着淡黄色的朦胧灯火。一阵又一阵的蛙鸣,断断续续的细微虫鸣,忽然传来的几声隐约的火车鸣笛,使我们稚嫩的心灵出现了不该有的惶惑与孤独。
就这样,我们坐了许久。
现在把话题拉回来,再说罗水泊。有好几回,我发现,他皱着眉头,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怔怔望着我们。这种目光沉重,迟滞,似乎杂有了困惑与忧郁。一次,是我和小眼镜、亨亨几个人在一起胡聊,正在讲两天前的夜里,在校部看电影时,差点儿没打起来的一场群架。我们这山头去了十几个孩子,校部也有十几个孩子,大伙都带了砖头、木棍、菜刀。两边正在碴架,被一个大人发现了,叫来了保卫干事,驱散了两边的人。那天我和小眼镜凑巧都没去,亨亨津津有味地向我们描述着:“他一下子拽住了那小子的领口,咣噹;!嘿……掉出一把菜刀来,就嚷嚷起来:‘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嘿,你猜那小子说什么……”说到这儿,他突然截住了,悄声细语说:“罗水泊正在拐角儿那儿瞧着咱们,听咱们说话呢,我说,‘一—;—;二—;—;三!’咱们一块儿拿眼睛盯着他,嘿嘿,我接着往下说……”他又提高了嗓门,“那小子你猜说什么?”他说,“我妈让我去割韭菜的!多逗哇!嘿嘿……一—;—;二—;—;三!”
我们几个人猛一下转回头,齐刷刷将目光投向罗水泊,盯了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那时,天气已经变凉了,罗水泊又戴上那顶帽舌软塌塌的蓝呢帽,见我们一块逼视着他,一怔,眼镜片一亮,忽然也仰头和我们一起笑了。
他走过来,笑着问我们:“你们,为什么喜欢打架呢?”
“这,你管不着!”小眼镜梗着脖子说。
“怎么管不着?”他显得有些不悦的样子,把帽舌又往上拽一拽,“我就是问一问嘛。”
“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拉屎放屁吗?”
我们又哄笑了。他无奈地摇一摇脑袋,也笑一笑,转身走了。
又一次,我们几个孩子聚一块,胖三儿和亨亨摔跤,大伙在一旁助威。这时,罗水泊正好挑了一担猪草从我们旁边经过,他忽然站住了,并没有放下担子,又是用那种奇怪的目光望着我们。我们发现了,就冲他喊着:
“嘿,罗水泊,也来跟我们摔一跤吗?”
“罗水泊,来呀,来呀。”
罗水泊变得很兴奋,他放下担子,用袖口擦一擦脸上的汗水,嘎哑着嗓子,用带南方味儿的不纯正的普通话说:“摔跤嘛—;—;不是吹的,摔你们三个,白—;—;玩!”
我们都很开心,因为我们以前见到的罗水泊从来是沉默寡言的,阴沉的、疲疲遢遢,没有见过他开玩笑。大家都起哄说:
“过来呀,罗水泊,别吹牛,摔一跤!”
胖三儿拍拍胸脯说:“别三个人,就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