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小晚在里头说她好了,张婶进去看了一回,才下楼去休息,凌朝风拿了清粥小菜来,搁了一张矮几,让小晚直接在床上吃。
“弄脏了多不好,我有力气,我能下床的。”小晚说着,要爬起来,却被凌朝风按下,“弄脏了,我来洗,你就坐在这里吃。”
小晚没有坚持,顺着他的意思,慢慢吃了大半碗清粥。一边吃着东西,想起了梦里的事,小晚一怔,停下了勺子。
“怎么了?”凌朝风还是觉得,妻子有些奇怪。
“相公,你知道了吗,孟知府死了。”小晚说。
“知道,二山已经去见过孟姑娘,现在那边忙着办丧事,孟姑娘好好的,请我们都放心。”凌朝风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也不必惊动京城,虽然对孟家的人来说很糟糕,可对我们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小晚记得婆婆在梦里说,孟知府不是她杀的,婆婆说戒指不能用来杀人,小晚决定相信,不然婆婆怎么刚好今天“来了”呢。
“等我养好了,我想去庙里拜拜。”小晚垂着眼眸,轻声问,“相公,可以吗?”
“当然可以。”凌朝风一面答应着,一面仔细地端详妻子,忍不住说,“晚晚,不论有什么事,你都能告诉我,我们没什么不可商量的,知道吗?”
小晚点头,可偏偏戒指的事不能说。她还想要这枚戒指,还想留着她的神力,自己没本事不聪明,什么也帮不了相公,有这枚戒指,多少能做些什么。
小晚推开矮几,伏在凌朝风怀里,她今天把自己吓死了,她真的以为她杀人了。感受到丈夫身上的温暖,小晚的心踏实了,婆婆说玉指环是她的福报,但她觉得,凌朝风才是她的福报。
“不许再生病了,这次饶过你。”凌朝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你病着,我多心疼。”
第二天,素素来了客栈,昨天她就担心小晚的身体,后来没见他们来胭脂铺歇脚,与岳怀音说了,岳怀音便让她今天来看一眼,没想到小晚果然发烧了。
“我已经好了,不用担心。”小晚和素素情同姐妹,见了她自然十分高兴。
“真可惜,我昨天还想,你是不是有喜了呢,气色那不好,指不定就是害喜。”素素剥着橘子,一片一片撕下来递给小晚,说,“可要把身体养好,马上天气就暖和了,正是好时候呢。”
小晚赧然一笑:“你可别胡说,不害臊。”
素素道:“我也不是大姑娘了,扭捏什么,我若能嫁个好男人,就盼着能有我们的孩子,可惜我没这样好的命。”
小晚摸摸她的手,安抚她不要灰心。
但突然想,她能不能许愿,让老天爷给素素一个好郎君?婆婆说因果循环周而复始,那未必是她凭空变出一个好男人给素素,而是素素本就命中有好人呢?
但素素又说:“不过我不信男人了,我自己过也挺好的,我和我娘说了,我们既然不是生生的母女,却有这样的缘分,不如将来也抱养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把这份恩情传下去。”
小晚忙把念头按下,她不要自作多情,素素自然有她的命,不必她来多费心。
此时张婶送来些点心,叮嘱素素带回店里给岳姑娘吃,谢谢她用送来好些胭脂香膏,素素答应下了,等张婶离去,她关上门,跑回来对小晚轻声说:“小晚,我觉得我们家小姐有些奇怪呢。”
小晚本不在意岳怀音的,淡淡地问:“怎么了?”
素素说:“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我觉得她好像……咳咳。”素素干咳几声,纠结地说,“我觉得她从前,可能是青…楼里的花姑娘。”
小晚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素素念叨:“她调制的香粉,真是极好的上上品,我在京城两年也算有些见识,她总不见得是在宫里做女官的,她又生得这么美,来历神神秘秘,从不提及家人,我就想,莫不是青…楼来的。”
正文 059 我来吃绿豆糕
“青……楼?”听到素素这么说,小晚愣住了,那样天仙一般的人物,难道是从烟花之地来?
“许是我想多了,也许是我想错了。”素素谨慎地说,“我在店里不敢提这样的话,也不敢对我娘说,就怕被谁听见,只能来了客栈对你说说。”
小晚忙道:“是说不得,万一说错话,不怕岳姑娘听了生气不要你们,只怕传出去说你们为人不厚道,再要到别处找一份工就难了。”
素素道:“小晚,我也是这么想的,更矛盾的是,倘若她真是从烟花之地来,并不是我瞧不起她这样的出身,不是我忘恩负义,便是在京城知道那地方的厉害,心里才觉得不安。”
听了素素解释,小晚才明白,在京城开妓…院,不是随随便便那么简单。明面上朝廷不允许烟花之地的存在,但碍着市井民俗并没有强硬取缔,于是便生出非黑非白的这么一块。
那些在京城赫赫有名的花楼,背后大多有位高权重者支撑,特别是在京城,一杯花酒里,包含着金钱、权利、名誉,乃至生死。
素素说:“小姐那样的年纪样貌,在京城必是头牌花魁人物,可却一个人跑来这小地方开胭脂铺,若真是从那地方来的,她这个年纪,已经有钱为自己赎身了吗?又或是,哪位达官贵人把她赎出来,养在这小地方金屋藏娇,这在京城权贵里,是常有的事。”
小晚问:“素素,虽说那样的出身是不大好,可既然出来了也就不相干了,你担心什么?”
素素却道:“只怕前缘消不尽,不知哪天就有人闯来,金主也好苦主也好,把胭脂铺搅得天翻地覆,我们失了一份工不要紧,倒是小姐她人好心善,怪可怜的,身边也没个人保护她。”
“什么是金主苦主?”小晚不懂的,实在太多。
“金主便是那些出钱逛花楼的男人们。”素素笑道,“苦主这说法,是过去那家人里的女人们说的,她们自称苦主,因为男人都被花楼勾去了,她们心里苦,外头倒也不这么说。”
小晚听得愣愣的,且要消化消化才行,又好奇地问:“女人也会找来?”
素素苦笑:“那家的大夫人就带着小妾们闹过几次,有一回老爷把人带家里,隔天一早有急事出门,那位姑娘还没来得及走,被大夫人逮着,拖在院子里一顿毒打。事后甩给老…鸨子一些银子,事情就过去了。”
小晚喃喃:“京城的男人们,还有干正经事的么,为什么我想象中那样繁华高贵的地方,却尽出这么吓人的事。”
她们闲话好久,素素怕小晚累着,便要告辞了。带着张婶准备的那些点心,二山早就准备了马车,要送她回去,素素不好意思地说:“每回来,都劳烦二山来回送我,真是过意不去。”
张婶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晚天天盼着你来呢。”
素素离开不久,小晚便下楼了,凌朝风上前道:“怎么出来了,穿得也单薄,才好几分又不知轻重。”
小晚说:“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怪闷的。”
凌朝风却虎着脸:“不把身子养好,就老实一些,不然罚你天天在屋子里待着不许出门。”
小晚撅着嘴:“人家才好些,你又凶了,你以为我被吓大的?”
话才说完,就被自家相公一把抱起来,径直往楼上送,她不敢在楼梯上开玩笑,只能被塞回屋子里,但磨得凌朝风在楼上哄了她半天才好。
凌朝风下楼,只听张婶笑道:“真是年纪还小,撒起娇来,磨得人骨头都酥了,怎么舍得不疼她。小晚若要是亲娘养大的孩子,从小娇娇滴滴,又生得这样好看,只怕求亲的人,从青岭村排到白沙镇,还要再转两圈。”
凌朝风淡淡道:“别人不稀罕她。”又对彪叔和张婶说,“我到地窖去一趟,晚晚若是找我,叫她等一等,别放她出来乱跑。”
两人应下,凌朝风便往地窖去了。且说小晚第一次被相公带去地窖时,就发现里头无比宽敞,远处她没走过去的地方,还有门像是能通往别处,但她后来没再去过,也不在意。
而孟知府一命呜呼,几位知县聚在一起,连同孟家的人,一并把身后事办了,报上朝廷,朝廷下了抚恤,但对于黎州知府空缺一事,尚无安排。
这一日孟知府出殡,二山前来观礼,只见孟连忆随着兄长母亲披麻戴孝跟在队伍后头,旁人哭得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