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往桌上暴怒一叩,茶桌当即轰响,碎成数块。
柳毅惶恐不安,瑟瑟发抖“皇上饶命,罪臣只是一时糊涂,求皇上看在罪臣女儿的份上,饶过罪臣吧,罪臣往后一定尽心尽力,皇上饶命啊——女儿,女儿你快帮爹求求情!”
他转过脸,跪到了烈炎脚下。
她目光浅浅,水眸淡淡,看不出眼里的情绪“要怎么你才肯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她竟真的求情了,这是柳毅始料未及的。
聂硕蹙眉,眼底如小兽的伤稍纵即逝。
他冷冷道“难道朕就不无辜么?”
被她再三欺骗,他真心以付,她丢之一弃,视如草芥,难道他就不无辜么?
“既然如此,事情因我而起,你杀了我吧!”她话语轻轻,黑眸却是倔强无比。
这个时候,她还能理直气壮,一身傲骨?
他苦涩脆笑,眼里有道不尽的痛楚“你明知道朕下不了手!”
“要么我死,要么我和他们一起死!”她的话,可没有半分开玩笑。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曾想过他的感受?
“你是抓住朕的小辫子不放了么?明知道朕对你的心意,你却如此对朕!你连朕对你的爱也要利用么?”
“对!”她掷地有声,不卑不亢的冷视他,声音如鸿“我一直都是这样自私自利,无耻下贱,是皇上没有擦亮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人!”
她还是太无情了,她只看到了聂硕的强大,却没想过,他也是人,他也会受伤,他不是铁,不是没有感情,他也有在乎的东西。
不是他不脆弱,只是他不习惯展现自己的脆弱!谁能听出他笑的究竟有多悲凉?是对自己的嘲讽,嘲笑可笑的自己。
他恨!恨天底下明明有那么多女人他不选,为什么偏偏选择爱上她?他愤!愤有无数女人可以为他倾尽一生,他为什么独独要将她记在心里?他怨!怨自己太高傲太自负,认为自己一定能够蛊惑她的心。
到头来,却是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好半天,他腥红着双眸点了点头,握紧双拳笑了。
声音嘶哑“柳如尘,你赢了!”
他聂硕这次是输的彻彻底底!
说着,他转过脸,扫视了堂内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聂城煞白的脸上,轻道“好好待她,朕……祝福你们……”
谁能想到,他是用多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聂城皱眉,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勇气开口……
聂硕微微一笑,猛地站起来,上前几步,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最后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带着那落寞的背影,一步一步踏出大堂门槛……
堂内众人舒了口气,跪着转过身,异口同声道“恭送皇上圣驾——”
他的仁慈,此生只为她一人!
走出去的时候,他忍不住仰望了那片蓝天,苦涩笑起来的时候,眼睑里迸裂出无数复杂的光斑。
或许,没有人能够读得懂他……
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聂硕一走,紧密的气氛终于散去,柳毅抹着眼泪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一脸狼狈。
烈炎也站了起来,瞳孔一片冷漠。
柳毅上前,看着她冰冷的脸,抿了抿唇,微微开口“女、女儿……”
‘啪——’
他还未反应过来,烈炎的巴掌已经反手甩在他脸上,只见她目露凶光,绝冷道“我不是谁的牺牲品,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苟活!”
皇子妃发怒,那些刚要起身的达官显贵又颤抖着跪了下去,将头压低。
如今地位不同,柳毅自然不敢胡来。
他一脸苍白,道“这些年,是爹亏待了你,可你要相信爹,这次爹绝对不是为了利用你,爹只是不希望看见聂……皇、皇上因为你再造杀孽!”
事到如今,他还在撒谎!
她嗤之以鼻冷冷道“从我踏出相府的那一刻,已经与你们恩断义绝!”
“女、女儿……”
“大胆!我乃当朝四皇子妃,怎容你如此不敬?”
她一声冷哼,却吓得柳毅当场跪地,不敢有半句妄言。
她并非救他,但作为父亲,他不仅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还陷女儿于危难,真是死不足惜。
这笔账,她要亲自跟他算!
“来人——”她冷冷一喝,傲然转身,面容决绝的怒视着脚下之人,喝道“柳相胆敢对本妃不敬,拖出去杖责,直到皮开肉绽为止!”
柳毅大惊失色,彷徨的看着她“你、你救我,救我是为了……”
“救你是为了要亲自处决你!”是时候该一雪前耻了,她给过他机会的,是他自己不好好珍惜。
柳毅当即瘫软在地,侍卫来时,烈炎雷霆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记得别让他死了,留下半条命将皇子府的刑具在走一遍!”
三十八道刑具通通用一遍,那可是比十八层地狱还可怕,恐怕到时候他已经面目全非,死于非命了。
他惊的甚至连求饶都忘了,瘫软着身子被侍卫如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这就是他的女儿,这就是当初连正眼也不敢瞧他,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儿!
一甩凤袍,单手背立于身后,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堂内跪着的其余人,目光幽冷,那决绝之姿一点不亚于聂硕。
“皇、皇子妃饶命……”
“今日婚宴之事,谁若敢走漏半点风声,让本妃听见民间对四皇子有什么不好的传言,你们就提头来见我!”
众人惶恐道“臣等……臣等什么也不知道……”
“滚——”她一喝,这些人连滚带爬的逃之夭夭,生怕走迟了祸及性命。
看着那哄堂而散的人,她凶狠孤傲的厉眸渐渐沉缓了下来……
硕大的大堂就只剩默不作声的聂城,和地上那一滩赤红的血。
大堂里竟是一片狼藉,桌子、茶杯碎片到处都是,茶水也流了一地。
这可是她见过最‘盛大’的婚宴,这场婚宴还造就了一代帝皇,这算是她的本事么?
她侧过头,淡淡的看着脸色煞白的聂城,沉默少顷,叹口气。
微微笑道“别用那种惶恐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吃人的,还是你原来的师父。”
眼底泛出了温仪的光,她的确有愧于他,这次是聂城用皇子妃的身份救了她,这份恩情,她会记下的。
……
景帝八年,聂硕登基,改国号为‘代’,自封‘灭皇’。
第十三妾含烟册封为含妃,暂时协理后宫;第六妾淑妃册封为淑贵妃,用做祭祀大典献礼之物。
其弟,四皇子聂城,晋封为城王,原聂王府经过大修赐予作为城王府,特钦点紫薇轩为城王妃佳所。
烈炎知道,聂硕有意将聂王府改修为城王府,就是要让她永远记住这里的点点滴滴。紫薇轩钦点给她住,保留其原样就是要让她忆起他们当初在这里的蜜语甜言,那张大床上,有他三夜恩宠,他这是故意要让她永远无法释怀。
成亲半载,聂城从未碰过烈炎,一直是分房睡,仅在外人面前尊她为夫人,私下里,一样恭敬的唤作师父。聂城是个爱兄长的好弟弟,他知道烈炎在皇兄心里的地位,自然不会乱来。
“主子,您这般拿着斧头去别院,若是传到皇上耳里就不好了。”小婉跟在烈炎身后,看着面容淡雅,穿着简单之人,她忍不住担忧道。
烈炎微微一笑,道“皇上每日国事繁忙,日理万机,怎会关切这些事?”
想想,她也有半年没见过聂硕了吧?自他登基过后,就再无碰面,听说聂硕后宫妃嫔甚少,也不愿选秀,而含妃独宠六宫,大概是聂硕准备专心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