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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怕光,因为心里没有光。灵魂在死亡的哀鸣中需要黑暗,因为唯有在黑暗中才能有效管束思想。思想跟生命一样已没有意义,它甚至先于生命失去意义,如现在任其旋转、飞扬,等于让一个人临终前听激动人心的旋律,非但不能使其愉快离开,反而会加重他对死的恐惧。她不愿接近光明就是想尽快适应死亡的气息,熟悉生命的尾声。
不知道有多少天没离开这栋别墅,这里好像成了世外桃源。母亲已吩咐邮局不要再送报,她很赞成母亲的做法,虽然不看报上那些议论她的文章未必就能免受刺激。但她也不是根本不看,实际上她看得更多,不过那全是过去她辉煌时的报纸,所有谈到她的文章都是一片溢美之词。这是她唯一的制造愉快的办法,如她还能有一丁点愉快的话。以前晚上她这栋小楼常常热闹得像小型夜总会,如今已冷清得近似坟墓。那么多的朋友,简直就像一群围着一块肉又叫又舔的苍蝇,现在肉没了,它们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别说不来看她,就是连个电话都不打,好像她是瘟疫,能通过电波传染病菌。她认为朋友们的冷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牛丕道的背叛叫她伤心欲绝。她是真的打算嫁给他的呀,那么信任他,可他非但不给一点安慰,却居然带着她的大部分存款飞往澳大利亚,据说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妙龄女子,他在电话里叫她别再惦记他,他将成为那个国家的公民,不会回来了。事业和爱情双双遭受如此重创,即使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都有可能疯,但她没有,应该说是个奇迹。她一度为自己有这样顽强的生命力而惊讶。不过很快就认为这跟生命力无关,必须承认是一种对社会对人的深刻认识使她也理解了牛丕道。人是受名利驱使的动物,尤其最关键时刻,完全是名利的奴隶。现在她完蛋了,他当然不愿陪葬,自然是能怎么活就怎么活,毫无廉耻地收刮行将死亡之人的财物。跟自己办的那些脏事比,老实说牛丕道的背叛根本不算什么,其歹毒连本小姐的一半都不及,我有什么资格谴责他,又有什么必要为受欺骗的感情悲痛,他实在没必要跑那么远,因为我根本不会找他麻烦。看在相爱一场的份上,祝你在异国他乡幸福愉快。
为自己辉煌事业毁于一旦的痛苦很快就过去了,通过零零碎碎的反省,她慢慢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下场。人们的欲望过于膨胀,社会需要一个反面教材,必然会制造一个悲剧人物,不幸我被赋予了这样的历史使命,因此,我无怨无悔。
绝望使她觉得死亡很亲切,而反省又从另一个角度加深了她这种感觉。社会抛弃一个人很容易,一个人要抛弃社会也很容易,抛弃实际是对重负的一种解脱,没有谁不希望解脱。不被抛弃其实等于受到种种束缚,而束缚必然带来无数烦恼,为烦恼而活,其实一点不比死亡更好。她的头脑越来越像一台放映幻灯片的机器,过去的一切情景被一幅幅放映出来。发迹前的历史放得很快,发迹后的历史就放得很慢了,她要回味,她现在只有在这种打发时间的回味中才能尝到一点点甜。桃花岛上邂逅牛希咬,岳麓山听老道讲经,顾都的荒诞,徐景升的拯救,游林风的帮助和指引,陈凯河的抬举,张乙某的重用。。。。那些男人就像一级级台阶,坚硬地铺垫在她脚下,把她一步步送到了辉煌的顶点。当然,起决定作用的不光有他们,还有自己的胆量和智慧。光荣,鲜花,掌声,金钱,名誉,以及无穷无尽的生活享受,尽管这些东西只充塞在有限的几年时光中,相对于人们的正常寿命太短暂了,但它的密度,它的含金量,它的快乐和它的色彩,则是许多人拿几十年漫长的生活也无法相比的。就此而言,她也许可以说此生无悔。假设一下吧,如循规蹈矩,平平淡淡过日子,嫁个普普通通男人,生儿育女,每天在清淡的家庭快乐中消耗生命,实在有负上天赋予的花容月貌和超人才情。她觉得真应该好好感谢一番这架幻灯放映机,她完全从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挣脱了出来,她可以带着愉快的微笑迎接死神的召唤了。要知道死神也不喜欢愁眉苦脸,如果让它看着不舒服,也许它会在远去天国的路上给她一些罪受。她认为自己落到这一步已经赎尽了生前所有罪孽,那香消玉殒之后就不该再遭遇什么不幸,而这所谓的“不该”须在生前给予确定。
于是,小楼里闷了一个多月后,她第一次开门到了户外,感受阳光,享受温暖。她有一种仿佛来到了一个新天地的感觉,竟觉得别墅四周的景象很陌生,东张西望,一点不像主人。天是蓝的,别墅是白的,草坪是绿的,她似乎从来也没像今天这样清晰地观察到这些现象。起初很诧异,后来才慢慢弄清原因,原来她以前只把这当成休息和娱乐场所,何曾像今天一样,以一种即将与之永别的心情欣赏它们,以一种即将飞越天国的心态留恋它们。当最终不可避免地回到“这是我的别墅”的心境中时,她到底还是感到了一丝悲哀,一丝怜惜。这一切来得并不容易,消失得未免太快了点。
但如消失注定有这么快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尽管她是一个敢于同命运抗争的人,可那是在能抗争的情况下,实在不行,那她灵魂中的另一种特质就会凸现,即服从命运安排。之所以她现在才知道这点,是因为没有过先例,而没有先例则是因为老天要消灭一个人首先得令其疯狂。她不能肯定是这样,只能说大致如此,她显然已被归纳到了大致如此的范围内。
每天晚饭过后,她就这样在自己别墅的草坪上留连,徘徊于东面那排由半人高的竹篱所圈成的小花园里。所有这种时候冒出来侵袭她的思想渐渐被她有意识地消灭了,她不允许思想骚扰自己,就如同不允许现在有人骚扰自己一样。别看她名声大跌,并非完全没人惦记,毕竟她还能在某些事情上为某些人带来一些实际利益,可他们的邀请统统遭到了她的拒绝。她觉得他们个个不安好心,个个该死。不过也不尽然,有一天,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来人勾起了她对一些美好往事的回忆,为此,她以十分友善的态度跟他进行了一番交谈。几个月来,他是唯一向她传递令她激动不已的好消息的人。然而短暂的激动过后她就恢复了平静,她觉得自己即使干得再出色,也不会赢得人们的爱戴了,“坏女人”的名号做为一种标签,被深深烙在了她身上,永远磨灭不了,更何况警察一刻也没闲着,他们的工作效率非常惊人,不会给她多少自由的时空了,她清楚看到自己已无东山再起之可能,与其短暂地重温昔日风光,不如老老实实呆着,随时听从老天的召唤。但他仍固执地想说服她,告诉她没必要这么悲观:“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她怔怔看着他,许久说道:“你的腔调都是虚假的。”
“你怎么这么不自信呢!”
“我自信过头了。”
游林风现在可不是过去的游林风,《三叉口》剧本使他名声大噪,以至他都不明白怎么回事,自己精心创作的东西无人理会,不甚喜欢而勉强为之的剧本却大受好评。他感到世人的欣赏水平实在太低了,但又不便这样直截了当骂出来,只好暗自叹息。不过到底出了名,自我感觉越来越好,他就又写了一部名叫《醉红楼》的剧本,说服王建民再次投拍,仍请邓成英执导,果然一炮而红,他的文名更响亮了。电影方面的成功终于使他已发表的长篇小说畅销了起来,新写成的最为自己看重的长篇《披星戴月》更是一度热销。他终于按照计划一步步地跨入一流作家的行列,正在全力向下一个重大目标──矛盾文学奖──挺进。现在他简直成了大忙人,稿约不断,投资商经常找上门要求他写剧本,实在推不掉,看到高青莲的大起大落,感慨颇深,便决定根据她的经历写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借以劝诫后人。他想请高青莲出演女主角。投资商认为他疯了,这个女人已经臭名昭著,请她当主演不是自砸饭碗吗。他说一般来说是这样,但这部戏是以她的经历改编而成,再由她出演,人们就不会觉得不好,反会认为由她演自己最合适,这叫逆向思维,很多时候比正常思维更符合事物本质,更能抓住观众,产生卖点。投资商被他说服了。他觉得现在能不能请动她倒是个问题,她如不答应,等于眼瞧着能挣的钱打了水漂。
“我不想再让人看我的笑话。”她愤怒地盯着他谴责说,“游林风,不管怎么说我们今生今世多少有点缘份,就算感情是假的,可床上那么多次活动你总不能说没有得到过一点快乐吧,你可以不念我们的交情,但看在床上获得的快乐的份上能不能别跟着大家落井下石?”只觉心里一酸,哽咽着,差点落泪。这几句话和这副样子真有点凋零的荷花在泥土里鸣咽的味道,直说得游林风心里不觉也酸起来,眼前立刻浮现出以前跟她如绞似漆时的情景,也有所不忍。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这种人,用很诚恳的态度对她说:“我绝没有出你丑的意思,只不过想帮你重新站起来。其实那些事都没什么,警察不是没证据吗,你完全不必理会。。。。”
“我怎么能不理会?”她还是那样愤怒。“人们用鄙视的眼光看你的时候难道你能做到无动于衷吗?尊严对人来说有时比金钱还重要,我知道,这种东西我是永远失去了。事情已经这样,无可挽回,我不在乎,但我不希望听到有人对我说‘不,还能挽回’,因为他这样说等于在骗我。如果这种骗仅仅只是想安慰我倒罢了,可你骗我,是存心要我出丑,所以我觉得。。。。我觉得你比我还可耻,竟连一个已经完蛋了的人都不肯放过。别人落井下石我能接受,你这样做实在叫我。。。。”
“我没有落井下石。”
“你少花言巧语。走吧,我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
“好吧,我走,不过你如果哪天想通了,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愿意帮助你。”
她觉得他真可笑,不明白他怎么会认为她能接受他的建议。但仅过了一天,她就对他钦佩起来,这一次显然又是他对了。这栋别墅是分期付款的,按合同分5年付清,今年是最后一年,期限将到,房主金鑫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个上午派人找她,要她一个月后付清最后一笔4万款,否则走人。接着又来了税务官员,说她偷漏10万税,勒令尽快交齐,不然,将向法院起诉。除了被牛丕道提走的那大笔钱款,她原还有一本存折,上有十数万,名声大跌后来了一大帮饭店酒家的经理、时装设计师等债主,拿着她签的各种各样单子要求兑现,不几天就搞得她只剩下几千块。湘狐酒楼的生意也一下由火爆变得冷清,竟还出现了吃白食的家伙,高坚说根本干不下去了,虽然这一年多赚了不少,但先前百多万的装修费全是银行贷款,还款后所剩无几。她连累了哥哥,想给他留一笔钱,决定独力应付房地产公司的房款和税钱,要马上弄笔钱,自然就不得不重新考虑游林风的建议。打电话问游林风出演那个角色片酬多少。他说一集5千,总共20集。10万显然不够,她要他再加点,搞得他不禁一愣,咦,这蹄子居然敢抬价,真是叫化子嫌饭生。不过还是愿意满足她。跟投资商一说,投资商满脑袋的火,她凭什么抬价。游林风说看我份上,算了,加两千五,她如不演,老实说这角还真不好找。投资商一肚子委屈,嘀嘀咕咕,到底同意了。
秭归警方在省城警方的压力下已经摸到了盖丽莉那里,盖丽莉从一个泡她的大老板那儿得知了这个消息,急忙通知龙海洋,他就一溜烟南下了,开始了真正的流亡打工生活。给高青莲通了个电话,要她放心,警察抓不到他的。她笑着说如果你是为我而跑,我感谢你的好意,并且感谢你这辈子对我的情义,但你大可不必如此,因为你告不告发我已经无关紧要,你还是为自己着想吧,难道一辈子漂泊在外,别跑了,投案自首或许能得到宽大处理,多大的事呢,不过坐一两年牢罢了,根本没必要为这一两年的牢狱过无止境的颠沛流离的生活。他觉得她的话很怪,问她何出此言。她答非所问,龙哥,谢谢你的爱,真的,谢谢你的爱,这辈子我最大的错误不是毁了张之颐的容,而是毁了我们的友情。
龙海洋翻来覆去想高青莲怪诞的话,究竟什么意思?忽然一下明白过来,知道她已经踏上了不归路,他是再也把她唤不回来了。
她拉开房门,一抹朝霞扑面而来,吓得她后退了几步。这真有意思,如此美丽的朝霞,怕什么?她眯着眼想了想,原来这抹朝霞差点点燃她胸中业已熄灭的生命之火,差点唤起她对生活的全部欲望。门开了,世界正展开翅膀,准备迎接她,融化她。她在门槛上站了一会,等情绪稍稍平静下来才迈步出门。今天的麻石小道给她一种艰涩的感觉,没平常那么好走,似乎有挽留她的意思。草坪暗绿了许多,恍然一见,甚至能觉得它正闪现出一种黑色光泽。小花园也有些反常,毫无素日浪漫温馨的情调,仿佛受了一夜风寒,振奋不起来。朝霞在天边闪着绚丽光波,她感到自己浑身披着由它制成的红色彩裙,然而不可理解的是四周的景物却如此萎顿,居然一点不受影响。她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责怪它们不知道欢送自己。但马上又觉得错怪了它们,在这样一个时候,它们当然应该是这样一副态度,否则才是真正对不起自己从前给予它们的关心和爱护。
今天是最后一场戏,不需要化妆,戏里她的绝望就和她在现实中的绝望一样,没有光彩,没有热情,冰冷,僵化。片场出现了一向没有露面的游林风的身影,他说要看看她的最后演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最后演出”这四个本来只是描述一种拍摄状态的字成了现实对她的最后一击。她当时就差点倒下去,到底怎么勉强撑住了她也说不清,亦无此必要,反正相似的一幕很快就会出现,将把她理解的以及不理解的事物彻底清除干净。
戏里的主角站到了一栋楼房的顶端。四周一片乱烘烘,拥挤了很多工作人员,不少楼房里的居民也跑上来看热闹。生活中的游林风喜欢喜剧,可创作中相反,极喜欢悲剧,一向认为悲剧人物是一部作品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小说、剧本里的主角统统以悲剧收场。这种情况在作家中很少见。早有评论家指出他这种创作方法与现实严重分割的缺陷,说这必然妨碍他取得更大成功。他根本不以为然。在这部《荷花香残》的连续剧里,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不让女主角死,他非看见她因身败名裂而绝望的跳楼不可。她不死,那他的作品就得死,可他的作品是一定要永生的,既然不能两全,那她当然就死定了。
摄影调好了光,导演叫高青莲试试镜头。几次均不如意,导演觉得是四周那些嘈杂的人群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便冲他们大声咆啸,要他们安静,否则滚下去。再来,他冲她说。她看看楼下,顿时头晕目眩。导演对她说,你要麻木地看天上,看天边那朵飘动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