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海从金基范身上抬起头,却不知道是看向哪,没人敢说话,直到李东海伸着手背儿抹抹眼睛,弯下腰拿起自己的行李箱。
疯也疯过了,哭也哭过了,是好是坏都是命,是谁也逃不了的劫,我一开始认定了就奔赴过去,到现在,我只能愿赌服输。只是没想到输的这么惨,没想到会这么惨。
我本来都想好了,见到你面儿的时候,要努力的咧嘴笑,要说,就打了一仗么,俩大男生的,计较屁啊,咱俩谁跟谁啊。
看来没机会了,我能不计较你骂我,但我挡不住你不信我。
从没有过这感觉,像是把心剜出来生生掰开,把里边儿最柔软的嫩肉抠了出去,我要疼死了。
我没想到真要分开了会是这么疼,扎在骨子里的根系一根一根的从我身体里剥落抽离,我想抓想拽都没办法,因为太疼太累,我不能动。
从小就看了太多,所以本来对人跟人的感情就不抱什么幻想,我是因为你,我只因为你才觉着,我也不是没人要的,有人疼我,有人把我当宝儿似的捧手里疼。
只要有你在,我没受过半点儿委屈,可真到了这时我才发现,在外边受多少委屈多少苦我都能挺的住,可你一句话就能戳破我心口,我伤那么重,你看没看见?
全世界都给我委屈受我都没关系,只有你李赫宰不行,只有你不行,我受不了。
我记得我妈在我小的时候总说那么一句话,我那时候特烦,可现在我明白了。
她说,都是命。
我原本还不信,可我现在不得不信。有些事,哪怕我们再努力也依旧无法成就。
真的,我愿赌服输。我们不应该,我们多不应该……
不应该相遇,不应该重逢,不应该靠近,不应该相爱。
全盘否定之后,我们是不是能逃脱这劫,彼此都好过些?
他最后一次从玄关转回身儿的时候,眼里那片光突然就塌下来,在瞳孔里沉淀出一片死灰。
那眼神,硬是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基范浑身都凉下来,金基范突然就有那么一瞬的动摇,他把崔始源拽到别的屋里,皱着眉问他:“崔始源,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他刚才那样儿,让我想起他那时候不肯张嘴说话的模样了,我……”
崔始源伸手拍拍他的肩,动作温和让人无法拒绝,他说:“基范,你是为他好,我们都是,他早晚能明白,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李东海跟李赫宰也一样。”
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
金基范把崔始源的手拿开,勾着嘴角笑的讥诮淡漠,他多想说,这算不得是句安慰的话,听了的人只会更难受。
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李东海是亲眼看着那分针走到了尽头的。咔嗒一声,不大不小,从那一刻开始,不能回头。
李东海成了个人偶,不说话也没表情,安静的看着帮自个提行李的崔始源,面无表情的被金基范拖着走到楼下。
被塞上计程车的时候他最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路灯。
下午天色还很明朗,他眯起眼睛,好像能看见刚来到这边儿的自己,站在煞冷的秋天里,忍着胃疼等他的电话。
咱走吧,崔始源拍拍他。
李东海低下眼睛,想叹气却生生噎在胸口里。抬起头看着崔始源,张张嘴,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往里边挪了挪,让崔始源坐在自己身边儿。
崔始源嘭的一声关了车门,李东海肩膀一抖,好像心脏给嘭的一声夹在了那缝隙里头。
车子开起来,头不回,那些珍爱的年华就一步步给抛在了过去,华丽的时光终究经不住锻造,就断在了最绚丽的一点。
他坐在车里,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握起来,手伸出车窗,潇洒点儿,要断就断个彻底。
那手在车窗外举了半天,那戒指却像是长了根弦儿钩在了心脏里,牵扯着都是千丝万缕却那么浩大的疼,它要是脱了手,自个那颗心脏好像都能给活生生拖拽出来。
他盯着自己的手看,可那手掌就像痉挛似的说什么都松不开,他咬牙盯着,眼泪都快扑出来,可还是不行。
闭上眼睛,不看车窗外一片喧嚣,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握起来,狠狠的,在掌心刻出凹陷的红印。
计程车司机突然打开广播,里边儿正在放《勇气》。那么熟悉的旋律,钻进他耳朵的时候,李东海眼里已经成了残骸的琉璃光突然涨潮,那些汹涌而来的伤,轰然灭顶。
回忆席卷而来,只是过去的美好,都成了痛罢了。
那年高二上半学期结束的时候李东海要回家过暑假,回到寝室把东西倒腾的满屋子乱飞的收拾行李。金希澈跟人玩去了,金英云找李特去了。本来李赫宰想帮李东海打行李的,结果俩人刚一到屋,崔始源就过来了。李赫宰一开门就看见崔始源的马脸,心扑通掉冰窖里去了。
这丫特么成天的阴魂不散,真当自个是李东海的爹呢?!
从李赫宰跟李东海俩人在一起以后,崔始源就跟李赫宰就开始无比激烈的精神拉锯战。就像现在这样,李赫宰把门开开之后看见崔始源笑了说:“哟,来啦?”扭头给屋里的李东海甩了句:“李东海,你弟来了。”崔始源一听,眼里那个火苗子快舔到李赫宰的脸了。
“我来帮东海打行李。”崔始源到底还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向来不失风度。
李赫宰走到李东海边上,搂着他腰特黏糊的贴着他耳朵说:“他帮你打行李,那咱俩出去逛逛吧,崔始源办事你还信不着么?一定给你收拾的妥妥的。”
李东海脸上一热,磕磕绊绊的说:“我,我当然信始源了,反正比你靠得住。”
李赫宰拽着李东海的手往外拽他:“那不就得了,用人不疑,你就交给他办,咱俩出去,我带你去个地儿。”
李东海摸摸脑袋,挺愧疚的说:“那始源……”
“没事。”崔始源眼睛都没抬一下,淡淡的说:“你去吧,我给你收拾就行。”
“够意思!够哥们!够男人!够……”李东海捶着崔始源的肩膀就是一顿吹,还没等说完,让李赫宰一把拽出去没了影儿。
李赫宰拽着李东海跑了好久,李东海实在是受不了,肺子都喘的直疼:“你撒手!别奔了,我累!”
李赫宰停下了,慢慢悠悠的拽着李东海往前走。也不说话,也不回头。
街上日头正毒,烤的人心发燥,两边的小店大开着门,花花绿绿各式各样。偶尔一两个音响放着流行歌,吵吵闹闹,走几步也就过去了。街边几棵树,偶尔能遮遮阳,细碎的光洒在脚底下,斑驳的成了一片片的混乱光影。
李东海低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