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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沉稳地站在秋海仙的跟前,秋海仙脸上的快活顿时消散,跟在她后头的人互看一眼后,立刻规矩的低下头。
正要探头洗手巾的秋海仙被热水的气息在额头上凝结成汗。
等她接过迟池手中的盆子,跪下捧起时,宋荣轩不动,直待她再用力向上再捧,方慢慢伸手向脸盆中净手。
冬日的风穿堂而过,卷进沙沙的雪,扫落一地的冷。那晨起的雾,在雨雪来时隐去的瞬间,宋荣轩说:“秋海仙伺候的好。以后都是如此。”他掸了一下手,湿润的水珠弹向了秋海仙的面孔。
她想躲,但是不敢躲。
迟池递上毛巾,宋荣轩抹干手后,随手扔在秋海仙的头上。
迟池向秋海仙轻轻地扫了一眼,她的睫毛在颤动,胸膛起伏剧烈,手指紧攥着盆角,平日娇艳若水仙的脸上,被半搭上毛巾,平添几分落败,不再有原来的明艳,一如在冬日平常的百花。
怎么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宫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呼风唤雨,那不过是一句话便能压住的人,何必费心计。
子房在宋荣轩的前头依旧恭恭敬敬地候着。
“原来你还在啊,孤还以为东宫换了主人呢?”
这事没完。
殿里的气压骤然发寒起来,宋荣轩的语气冷淡了起来。“这里东宫,不是别的地界儿吧!”
子房在心里打了个突。
“怎么一大早的,身份没认清,就敢把自个当成人物儿使唤人了。”
他一字一字的狠说,步步紧逼。“以后东宫是什么模样还是什么模样。如果你做不到,也不必在孤这里。随着她们一块走吧!”冷冰一样的眼光似乎已经钻进了他的心窝里,让寒气无处不在。
子房一怔,才惶恐地点了点头,“是!”
秋海仙顿时面露惧色,显然是知道了他的真正用意。
在他的地界儿,最好不要妄动。
也甭想动他一分一毫。
况且太子殿下现在对皇后的抵触情绪,几乎已经到了明面上。或者他动不了皇后,但是能动的了她。
可是皇后必须有人在东宫,所以如果她就此回去,或者从此在宫中就低进了尘埃里。
宋荣轩看了一眼旁的宫人递过来的银耳汤,眉毛也不动一下,望了子房一眼。“还用孤说吗?难道非要等到孤倒尽胃口。”
语音不高,似是敲钟时的闷响。“或者你已经不懂孤的意思,若是如此。。。。。。。。。。。”
殿内顿时落针可闻,让人不由自主把呼吸都放轻了。
“奴才知道。”子房连忙顿首,斥向前方有些不知所措的秋海仙。“还忤在这里做什么,快站去外头,没什么事就不用进来了。”
秋海仙拿着盆子慢慢地退了出去,待出了门口,那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偏又不敢回房擦,站在门口胡乱的一抹脸,挺直了身板站立。
旁人想安慰她,又怕是引火上身,脚步略停了一停,也从她的身边走过。
一见人散了开去,宋荣轩心头火燥,见着迟池满不在乎的神情,对她喝道。“过来。”
迟池一听,赶忙拿袍子过去替他穿上。
“没心眼的家伙。”
她头一缩,避开了他的眼神,刚要说话,又被宋荣轩截了过去。
“别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敢使唤你?!这种人不驳她,你就等着做缩头乌龟。”
说罢开始抽长的身子倒入了椅子里,拿起她的手指咬了一口。“起床气倒大,一下了床,却是块软豆腐。”
好像是,迟池傻兮兮的笑了一下,但脸很快又板了起来。
谁乐意和这么一个小屁孩同床。
虽不动她,但是身子绞得紧,有时候喘气都喘不过来。
她极力忍住想用白眼秒杀他的可能,垂首静默。
殿内开始静谧,窗门被开了一丝缝隙,吹入花草带着轻霜的冷冽芳香。
宋荣轩直起腰身,重新落座,下巴点了一下,示意她做在脚踏前替他捶腿。“孤一会出去,你守了一晚的夜,能睡就睡,不能睡也得睡,省得孤回来时,又不知被哪位给欺负了去。”
那倒是,迟池郑重的点头应了。
看得宋荣轩倒是极欣慰。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不要貂皮,狐毛可好?”顺便摸了一下她的头顶,摸的好似孩子般兴头“这里倒有些毛燥,比皮毛还难摸些。”
那厢迟池牙根发痒。
好吧!
人类是高级动物是不屑于与普通的哺乳动物相比滴。
可是迟池对上宋荣轩笑盈盈的眼神,心里微微的难受。
他现在还是个男孩,那颗心好歹还是真的。
这一刹那,她第一次正视他的眸子,黑亮透澈,至少在看她的时候。
那里头,不曾被污染了全部。
她突然感觉到害怕。
因为这一种光,在她现在的眼睛里也有。
可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也许有一天,一直等到她老了,走不动了。还可以向她的孙子诉说这一段宫中的传奇,而不必在这里耗尽一生。
她摇头,低下头不敢看他:“知道了。”她拨了一下头上的头发。
宋荣轩心情大好,抬起她的下巴,那唇就要触了过去。
迟池惊得跳了起来,额头顿时就磕上他的额头,忙又低头用手给他揉。
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
慢慢在脖子透出的喉结,里头的脉动隔着她指面上的纹路,炽热地传到她的心脉。
“迟池!”
宋荣轩突然叫她。
迟池心一颤,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他只是在笑。
眉眼飞扬。“等着孤回来。”
迟池连连点头。“那自然是。”
跪下替他掸了一下靴子,上头的暗金明明烁烁的闪着她的眼。
宋荣轩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在脸红?”
好像是吧!迟池有点儿沮丧。
宋荣轩伸手摸一摸她的发梢。“孤很高兴。”
他忍不住再次用唇去碰了碰她的脸,轻轻,淡淡的,却掩不住满心欢喜。
迟池还没来得及瞪他,他己起身走了。
其实冬天是狩猎旺季,特别下了雪后,天地间一片茫茫,猎物的脚印反倒特别的明显。
宋荣轩和伴读们去了骑马狩猎。
因他是皇室现存的唯一男子,管围大臣不免率军分为两翼,按部署形成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包围圈。
这般风吼马啸夹杂着号角的边声,震荡得枝头上的雪颤了颤后滚落了下来。
在树枝间穿行苏雀被雪打得蒙眼脑呆。
幸好入围射猎的宋荣轩瞧着它们,觉得像瞧见某人似的,一时也没有动它们。
前行的人早己把炒得喷香的鸡肉抛下。
可是毛皮油光发亮的傻狍子竖着耳朵倾听马蹄声,一步也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