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不说话。
皇帝拿着杯子拨去上面的浮叶,暗香浮在半空,若隐似现。
品了一口后,放下茶杯,整了整裣袖。淡淡地说。“下午轩儿还得去御书房学看奏章。哪有时间去做。皇后你想叫谁人去挑,就谁人去挑。”
皇后肃了脸色,恭敬地说是。
阳光慢慢的下了梢头,开始西偏。
一地的雪色光芒争了天色。
宋荣轩随父皇上了辇。
子房在门口送他,想跟随他。
宋荣轩摆摆手。“你休整去吧!不用伺候孤了。”
子房在皇后的宫里就一直跟着他。
在他万千宠爱集一身时,陪他玩耍,在他虎落平时被人落下冷眼时,态度依旧不变。
皇帝赞了儿子一声。“重情义也是好事。”只怕是太重了。前朝时多有宦官坏事。
宋荣轩点了点头。“难为他跟了我这么久。”
他在辇上仰头看着高高的红宫墙,眼看着天边的太阳逐渐的暗了下去,雪色依旧那么的剌眼。
好像天地间的所有一切除了它,都不复存在。
不知哪一头的梅树裹着雪微微的绽了,花蕾明明没有冒头,却已经飘来了冷香。
父子俩的肩辇所到之处。
无论是正在做活的,还是有品级的宫人,见了都垂手恭立。
在雪色中,有些宫女穿着薄薄的纱瑟瑟发抖的站立。
皇帝看着儿子,但笑不语。
宋荣轩不敢抬头,两颊上重重的染了红晕。
“你不喜(87book…提供下载)欢许侧妃?”
宋荣轩不敢正视自己的父皇,带了怯说。“她好像什么都懂似的,比人聪明许多,让人有些无地自容。。。。。。。”
说完后,嘴唇一闭,好似急急的咽下了另外半边的话。
又觉着有些难为情,脸上烧了起来。
借故看着前头的高堂伟殿道。“父皇,前头,前头。。。。。。”结结巴巴。
“轩儿!”皇帝皱眉,怒喝了一声。“你堂堂男子汉。”居然会被一个女子比下去。
宋荣轩知道父皇的话外之意,又道。“孩儿知道了,顶多以后不把她当作母后看待。”
皇帝愣愣地张大嘴巴。
看着父皇的异样,宋荣轩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噎住了喉头,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
皇帝好像也知自己失礼,合了嘴巴用手扇风。“不是到了冬天了吗?怎么还那么热,怨不得这一路上宫人穿得少。”
宋荣轩眼见着一股细细的北风从身边溜过,吹得衣服猎猎作响,闷笑了一声。眼见父皇的眼睛扫了自己一眼,连忙吐了吐舌头。
皇帝只当看不见,心底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前一年的时候,儿子不爱说话,那会子才怕他心重。这小儿心智过重,一来寿命易折,二来也怕身子骨弱。
如今瞧来,倒存了小孩心性。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
一时下了辇,宋荣轩抬头正好看见,吊在半空一盆兰花开的颤颤巍巍,兴许是下头的人为了讨好父皇,迫不及待把温室的花搬了出来,纵然博了一时的眼珠,却很容易在冰天雪地里冻坏。
傍晚,出了前朝,到了后宫的深处。
随侍的小太监好像是新来的,很是好奇。
“殿下,这么晚来是要去哪?”连人都不多带。
宋荣轩微偏了头把手指放在唇边禁声。“孤要去安喜妹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为了那朵绒花的出处。
但这还是宫中的禁忌。
小太监不禁缩了缩脖子。
好像原以为自己得了巧宗儿的事,却是一不留神就能被人打板子的坏差事。
宋荣轩换了别样的衣裳,灰扑扑的,经过小路时,那枯瘦枝丫的阴影像泼墨一般掩映在他的脸上,越发的不引人注目。
忙忙碌碌的人,迎面的雪花,细细碎碎的雨,他以为会受到别人的盘问。
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小太监走了几步头又回头望。“还要上前吗?”
宋荣轩点点头。
“前头的地又脏又乱。”小太监口气里居然有了嫌弃。虽样是同样做宫人的身份,他打点得当,在后宫当差。可是这只点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的人都挤在皇宫最小的地方,却做着最重的活。
“看看就走。”宋荣轩不想丢掉自己的目地,走在了前,目的原是浣衣局,四顺一望,都是青瓦矮房,隐约听头前头有打水的声音。
只顺着往前走,穿过月洞门,进去,只见迎面一带静寂无声,顺边一带沟水,小小窄窄,上头结了薄冰,叫人看不出深浅。宋荣轩便踱了过去,顺着小路走去。
后头跟着的小太监呼呼的喘着气。
也不知是他的气匀不过来,还是力不足。脚一歪,身不由己向前扑去。
整个天地一下从眼前消失。
冷的剌骨,撞开的冰层如带了尖锋一般涌向宋荣轩的喉咙。
一道灰色的影子惊呼了一声,从远处的屋子里跑了出来,连忙跳了下去拉他。
冒出的头,那湿淋淋的发边冷冷的贴在太阳穴。
岸上没有人。
跟着自己的小太监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想来真大意,宋荣轩原本想自己一个人来,偏偏在路上碰见了一个嘴巧人又瞧着聪明的小太监。
但是他看见下水拉住自己的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正爬着上去,嘴里咬着灰色的发带,把浸了水的头发束好。
这样黑色的夜里,那张在夜市上像说平常事一样说自己占据另外一具身体的女鬼,让人想起就毛骨悚然。
“我想害你,就不会救你了。”
兴许知道他的想法,迟池呸了呸嘴里的脏水,抱着瑟瑟发抖的双臂,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身后是同样脚步艰难的宋荣轩。
他想起那块差点就被自己咬下去的肉块。
真的还是她,那样犯上的语气。
他不期然想到画皮的传说。
可是那晚明明看见她有影子在地上拖长。
他坐在她的房里的热水桶里。
她在旁边洗着头发。
不知道羞涩的女子。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
好像天经地义。
他的呼吸像被蒸起的热气困住一样,半天忘了吸气。
“快洗!幸好我在针线房里头领着差事,拿衣裳倒也方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