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司长失望地瞥几眼那团纸,扭头准备继续进行“开导”工作。可是,一千早已披波斩浪游远了。他划水的动作很凶猛,仿佛心里憋着股怨气般将水击得“哗哗”直响。
等了半天,也没见小鬼有丝毫准备停下来接受自己“开导”的意思,那个畅游在碧水中的身影又漂亮得让他眼馋,司长大人只得闷闷不乐地仍从密道离开了机要室。
估摸魏司长可能走了,一千停止击水,抹把脸扫一眼池边,这才疲惫地上岸休息,顺带琢磨些事情。
不知道开阳突然约他的原因,但一千能猜到大概和那个所谓的“仙缘”脱不了关系。说实在的,他一点都没有自己曾是天府真君的感觉,对开阳也没能生出前世的那些情感。
因此,对这段突然冒出来的“仙缘”,他除了摸不着头脑外,还有些唯恐避之不及。
不管自己前世是什么人,现在他爱的对象并不是开阳……
但确实如魏司长所说,他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里不出去。别的不说,眼看7月1号送月报的日子就越来越近,到时候他想躲都躲不了。
然而,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让他如何出去呢?
出院的第二天下午,柳兰君就又出现在机要室外,而且以后天天如此,每天都是从晨点结束一直站到天黑,简直是将业余和剩下的那部分工作时间全部搁在了这里。
一千不明白柳兰君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无情地拒绝自己之后,他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也没有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拒绝的对象似的始终郁郁寡欢愁眉不展的必要。自己都躲到这里来了,柳兰君原本应该感到轻松才对,为什么还要对他步步紧逼呢,他
到底想要干什么?
唯一让一千感到庆幸的是,方医生的医术终于有了长足进步,至少让柳兰君脸上那些伤痕在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走路时的步态也很正常,让人看不出他的肋骨刚被打断过三根。
……可,他到底要怎样出去?
他神情呆滞地望着窗外,忘记自己身上此刻仍只穿着条小小的泳裤。
从机要室正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那还不得被柳兰君抓个正着?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虽然不知道被逮住后,他究竟把自己怎么样。
还有,五六七他们几个也见天在外面乱晃,随便碰上哪个也是件麻烦事。因为他无法向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躲进机要室,如害了天花般见不得鬼。
从酉望台出去?也不行。如果不是每次送投生册跑得够快,他早被孟婆揪住问个底儿朝天了。即便不问,她只要鼻尖一红,他也准得歇菜。
拄住下巴呆呆出神,他光滑的身体柔韧结实,踡在窗前明亮的银光里仿如自然之子,不羁而坦然。
正在将最后一点脑汁也搅得半干不干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个奇怪的景象:伍伍手举块大木板大步走向机要室,板上面是黑色的大毛笔字“一千!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出来!我想和你谈谈!”
一千盯住那些大黑字,下巴要掉不掉地僵在窗前。
几名路过的同事见到伍伍还有那块大牌子,不禁都惊讶地停下脚步指点,然后仔细观察机要室,仿佛也在猜测他躲在这里的原因。
托起下巴,快速趴到玻璃上左右张望,一千的表情依旧呆滞。因为是上午,柳兰君并不在,昨天在外面待了一天的五六七和三百也还没来。
确认伍伍是独自一鬼后,他冲回卧室套上衣服,拉开最外面的大门。
伍伍高举那块牌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外,眼镜戴得端端正正,脸上显出不屈不挠的表情,仿佛已下定决心守在这里,直至一千肯出来见他为止。
一千从门缝里探出头,使劲冲他挤眼睛,一面压低嗓门喊:“快进来!带上东西一块进来!”
同事们站在远处,直待伍伍收起木牌走进机要室,这才一涌而上跑到楼前朝里打量。
依旧的残垣断壁瓦块灰尘,伍伍却不见了,那块大牌子也不见踪影。同事们不禁面面相觑,怏怏地各自走开。
“伍伍,你都知道什么?”
站在机要室门内,一千紧紧拉住伍伍的手,眼神透出几分紧张。
“昨天晚上,我和千一谈了谈,他都告诉我了。”伍伍任他拉着自己,另一只手里仍拎着那块牌子,表情不知怎的看上去有点奇特。
听到这个回答,一千垂下头,拉着伍伍一直往前走。
他们现在走的是一条古代的街道,宽敞的青石板马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各种招牌幌子扑天盖地,原来应该是座繁华的城市。
但是此时,这里没有人,整个街市连一个活动的生物都没有,四下一片死寂。
81、第八十章 鬼恋菩萨
81、第八十章 鬼恋菩萨 。。。
“进去坐下说吧?”
路过一家包子铺,伍伍停下脚步建议,然后带头走了进去。
抬头看看幌子上那个大大的“包”字,一千翻个白眼,感觉伍伍和包子还真有缘,讲的故事是包子,进入幻境后居然还是包子。
包子铺里桌椅齐全,用料都是很结实耐用的松木,每张桌上还摆着套白瓷茶具。
伍伍坐到靠门口的那张桌子旁,伸手翻过两只倒扣住的茶杯,然后就在一千惊讶的注视下提起茶壶将那两只杯子里都注满了茶水,动作显得极其娴熟,好像经常这么做似的。
“伍伍,你到过这里?”
注视着那只茶壶,一千肯定地问他,满脸狐疑。
现在他们所处的是幻境,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但是,能倒出茶水的茶壶……这也未免太奇怪了点吧?
“嗯,前几天我在这里待了大半天,差点没出去。”伍伍举杯喝口茶,扭头望向一个墙角,“上次那里还有付人体骨架,今天不在了。”
一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那个墙角处只有个松木花架,上面的那盆紫海棠正笑微微地开着,哪里都没有曾存在过一付骨架的痕迹。
不自在地坐正身子,一千没去碰摆在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心里隐约感觉这间看上去很普通的包子铺有点恕?br />
铺子里到处都是尘土,墙角还有蜘蛛网,一付很久没有清理的模样。可是,茶水居然在冒着热气,仿佛刚沏好般。那盆海棠开得也极怪异,所有花盘全部冲着他们所处的方向,好像长着眼睛在偷看似的。
而坐在他对面的伍伍也怪怪的。这个平日总是缺乏自信而略显迟钝的老好人自从进入这个幻境后,头脑似乎变得清晰了,连说话都有板有眼的,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伍伍还把眼镜摘下来搁在桌子上,露出他那双其实很明亮的眼睛。不过,此刻他眼中的明亮迥别于过去沉浸在佛法中的心无芥蒂,而是一种对俗事的热衷与渴望。顾盼间,他的眼神稳重而内敛,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目光。那个人应该曾有过成功的事业和成熟的理性,而且对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因此从不会轻易被他人所左右。
喝完茶,伍伍放下杯子,顺便将手平搁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那双手粗糙有力宽大厚实,能轻松地拧断某个人的脖子。
一千缩缩脖子,刚想说些什么,以打破室内不知怎么显得有些沉闷的气氛,伍伍却抢先开了口。
“过去,我在你看到的这个地方生活了将近十年……”
避开和柳兰君的谈话内容,伍伍忽然自顾谈起了自己的阳世生活。从无家可归的流浪童年,到四处卖命却仍填不饱肚子的少年,辛酸的往事在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