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则顺着那人修长的身体一直往下,往下……
“不,不要在这里……”
那人的身体更加僵硬,两臂下垂并不松开枪,只是压住他乱动的双手勉强挣扎一句。
四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纠缠在一起,两条套着蓝衫,两条是灰绿的布料,夹在它们中间的是一柄乌黑发亮的点五四手枪,枪口仍冒着一缕青烟。
“……去我那里……”
他一面低低地请求,一面继续亲吻那人白皙的脖颈和浓郁的黑发,感觉身上像着了把火,唯有怀里这个人才可以让这火焰暂时熄灭……
猛地扭动一□子,一千浑身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室内依旧宁静昏暗,耳边没有带回音的沉闷枪声,怀里也没有那个温暖的人。窗外的银色巨钟隐约敲了四下。
蹬掉厚重的被子,他正想翻身,却感觉某个部位此刻似乎有些奇怪,不禁下意识地探手下去隔着内裤摸了摸。
那个之前一直很安静,与刚才梦境中他触到的那人相同的器官此刻竟然起了和那人同样的变化,而且还因为他现在这个探寻的动作而改变得更加显著,似更从那里窜出一道激流并迅速扩散到了全身各处。
他仓惶地缩回手,夹紧双腿侧卧,不敢再动。
“□”,奇怪地,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相当专业、却模糊了来源的词汇。
明晃晃的银色光线下,外侧那张床的被子凌乱地掀在一边,本应该睡在上面的柳兰君又不见了,床头放衣服的地方也是空的。
身上陌生的骚动慢慢褪却收敛,最终如一条蛇藏起了舌信和全部的毒牙。
他坐起身望着那张空床出了会神,然后穿上衣服走出宿舍。
下了宿舍楼后,他站在交叉路口想了想,没有像上次梦后那样沿大路去奈何桥,而是穿过黑漆漆的十殿机关大院来到主办公楼的楼桥下。
奈何桥上那团昏黄的灯光里,果然有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一千仍没有像那天那样走过去和他搭讪,然后陪他一起坐在冰冷坚硬的桥栏上直到天亮。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不同寻常的改变,只是单纯地遵从了本能。
他本能地不愿意在这种时候面对柳兰君,忽然地,就这样了。
很多年后,每当一千回想起这个夜晚,都会觉得眼前似有一副画:
在阴暗的背景里,远远的一些建筑隐没在灰褐色的天幕下,重重叠叠的屋脊轮廓模糊难辨,没有一丝光亮。那些房子里的所有鬼魂都睡着了,没有谁打开窗子望一眼空中那道巨型轮盘,发发忧古思今的感慨。他们沉沉地睡着,睡着。
黑黢黢的忘川是安静的,里面那些狰狞的铁莲花隐去了所有棱角,似也在昏昏而睡。
酉望台那盏孤灯寂寞地燃着,“波波”跳动的鬼火照亮的范围只有灯下那么一小团,因而更显四周的漆黑。
阴间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鬼魂所熟悉的阳间一切大自然的脾气,这里甚至没有空气,鬼魂们无需呼吸无需心跳,神仙们也用不到空气,虽然他们的原因和前者完全不同。
所以,那盏灯无法将影子做出摇曳的旧姿,从而平添令人伤怀的旧曲。鬼火安静地在玻璃罩里跳动,不去干扰夜的冷静。
奈何桥在银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冰白色,仿佛上面落了一层霜,又仿佛桥本身就是由冰雕玉砌而成的。
有只鬼魂静坐在桥栏上,身形孤单,无限悲伤,心中有爱,心外无情。
温柔的性格只是表相,没有谁能真正动摇他的意志,修改他的期待……
晨钟清晰地敲响了六下,一队队晚归的寒鸦掠过淡褐色的天空,远远的街道那边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马蹄声,隐隐地有人在大声呼喊。
桥上的那个身影终于动了动,离开栏杆走向“鲜花”广场。他的长发在清晨的冷寂中飘在半空,修长的身材即便穿着普通的工装也能显出与众不同,仅仅是个背影就已经令人惊艳到诧异。
一千转身穿过机关大院,冲进宿舍脱掉衣服。待习惯地想要脱鞋时,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穿那双工作鞋,脚上光光的,脚底板也被扎得有些疼痛。
只怔了片刻,他就跳上床扯起被子蒙住头,然后僵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假如能像梦中那样呼吸心跳,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这颗心脏一定会狂跳得让他喘不过气。
果然,柳兰君不久便回来了,还带进宿舍一股他身上特有的清淡气息。他没有立刻上床,而是立在门口站了
一会儿,再帮一千盖好胡乱搭在身上的被子,这才脱掉衣服重又躺回自己枕上。但他却一直在翻身,似乎内心极不平静。
趁柳兰君有一次背对着自己,一千再次悄悄伸出手向下探。两腿间那个器官仍旧害羞地低垂着,丝毫没有方才惊醒时那种昂首怒张的模样。他缩回手,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现在的表现很奇怪。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装睡,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和柳兰君打招呼,光脚跑去奈何桥的目的原本就是为寻他。
可是……
他更加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又会做柳兰君曾提过的那个梦,不清楚那个梦里的爱人为什么永远只是个背影,也不清楚梦中的那个自己究竟是谁。是他闯进了原泉的梦境,还是那个站在后面的人根本就是,他自己。
他完全迷惑了。
55、第五十四章 鬼的身份
55、第五十四章 鬼的身份 。。。
在平日起床的点钟再次“醒来”后,一千破例没有吃柳兰君准备的杂果沙拉和柳丁汁,只是匆匆洗漱完就去上班了。
而一向关心一千饮食的柳兰君意外地没有多加阻拦,也没有习惯地与他一同出门,而是站在窗前目送他离去后,才从一小时前刚走过的那条路赶去奈何桥。
之前亲密无间的两只鬼,只不过一个晚上就忽然变得生分了,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让友情维系得如履薄冰。
取上当天的投生册,一千犹豫一下,将右手再次按在面板上,“给我二月份的月报。”
命令发出后,输出口没有吐出二月月报,空中却响起2000公事公办的声音,“对不起,主人,月报只能提取一次。”
“为什么?”他盯住眼前雪白的面板追问。
“这是原程序设制好的,目的是为了更有效地防止泄密。”2000老实解释完,纳闷地问,“主人,你要看二月月报干什么?这不合规矩……”
“那怎样才能知道二月都有哪些鬼魂去投生了?”他打断2000的唠叨,面露焦虑。
“……只能等到明年年初,提取年报时才能知道每个月的投生情况,也可以去一殿招魂司的档案科去查询。不过,据我所知,除了十殿阎罗王,其他任何鬼魂都没有权利抽调以往的资料,所以……”
“明年……”一千喃喃重复,随后塌下肩膀离开机要房。走到半路,他想起什么似地望着虚空说,“谢谢你,2000。”
2000沉默了片刻,这才担忧地问:“主人,你有心事么?”
“怎么?”他皱眉反问,手已握住了外门手柄。
“……为什么你会忽然变得这么有礼貌……”2000呐呐地问,似乎被他这个意外的道谢完全弄糊涂了。
照以往经验,听到这种提问的主人肯定会马上嘲笑回来,可是让2000再次惊讶的是,它什么也没能再听到。坚实的铁门被轻轻拉开,然后又被慢慢合上,一千居然一言不发地走了。
月报不像投生册只登记姓名,它会详细记载每位投生者的轮回计划,包括投生的时间地点身份等等。特别是不能正常投生的鬼魂,会在月报中的特殊记录栏备案待查。因此,假如拿到了二月月报,就可以知道原泉有没有在二月份被召唤过,以及是否没能……投生。
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奈何桥,一千冷静地思考着,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心思。
他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