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胆冰心壶可以吸入任何持有者想要装进去的东西,而且能以百千亿的数量计算。一旦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只消片刻壶里就空空如也了,没有谁能知道原本被装在里面的东西去了哪里。
魔王宝镜是只五彩焕然的龙骨黄金镜,任何雌性生物见了都想拥为己有,然而,凡是被它的光芒笼罩住的生物立刻都会化灰化烟,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而碎魂鞭是三件法宝中最不起眼的。一般情况下,它的外观和普通牛皮长鞭没有任何区别,只有沾上鲜血后才会变得有所不同。那时,鞭身会发出红光,像是熔融的溶岩嗤嗤地冒着青烟,宛如一条火蛇正在渴望鲜血。死在它下面的亡魂不比前两件少,甚至还要更多,因为它可以实现持有者任何血淋淋的杀戮欲望。
相传五百年前,天界与魔界的最后一战中,天神们不敌对方人多势众节节败退,托塔李天王特意来向阴王借碎魂鞭。待他得胜归还时,鞭体上的鲜血将半个阎罗殿都染红了,死在上面的亡魂不知凡几。
而现在,一个小小的十殿机要员竟然也丧生在这条鞭子下,这已经足以说明他泄漏的绝不会是个小秘密,而那个能令他泄密的对象也绝不会是普通的角色……一千感觉手心微微出汗,不由下意识地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扭头东张西望想找到2000所在的方位。但令他遗憾的是,仍是什么蛛丝马迹也没能发现。
“他泄漏的是什么秘密?”他低声问,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丝紧张。
“……”
2000沉默着没有开口,似乎这个问题令它相当痛苦和恐惧,从而不愿意提及。
“那个让他泄密的人是谁?”一千换了个问题,可是依旧没能听到答案。
“前一个机要员叫什么名字?这个总不会是秘密吧?”
一千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用力拍了一下终端机面板。可是除了把手硌得生疼外,什么也没能得到。
“2000,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哑巴了?刚才你不是说得挺欢吗?”
“主人,前机要员是我的第一个主人,请让我对他的不幸遭遇表示一下尊重和悼念。”
空中终于传来2000的一声抽泣,接着它便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微哑的嗓门听在一千耳朵里,让他也莫名地伤感起来。
“我不知道……”
他抓抓头没有说下去,转身离开机要房。
虽然2000自称是个他不能理解的什么“机器”,他也始终没能看到它的模样,但这并不表明他就可以无视它的存在,无视它的感情。
悼念,是2000个人的事情,他无权干涉。
“小千,死者为大,当你有机会悼念的时候,就认真一点吧。”
叶欢曾经难得郑重地说过。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保持沉默,至少在2000悼念他前任的时候。
走出破楼,银色巨钟的光芒仍很灿烂,一千的情绪却有些低落。
在投生二科短暂的任职期间,他曾见过自己的那位前任。那是只很普通的鬼,个子瘦小头发细软,说话时脸上总带着笑。他的笑容腼腆羞涩,和一千纵横飞扬的笑法完全不一样。
现在,前机要员的相貌在一千的脑海里已经模糊了,但他却始终忘不掉那个笑容,而且每每想起就觉得心里有点发堵。那个笑容太卑微,仿佛生怕对方会不悦似的,从而赔着加倍的小心。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鬼这么笑,这么没有自尊。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他绝不会这么做。
他想不出是谁让前机要员泄漏的秘密,因为可能的因素实在太多了。那位前任看上去涉世未深,是叶欢定义的很容易上当受骗的类型。
但这不应该是他因此就得接受碎魂鞭惩罚的理由,那个让他泄密的家伙才真正该死。他暗自琢磨。
回到宿舍推开门,一千忽地一愣,有一瞬间竟会误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个到处都被擦得发亮、不见一丝凌乱的房间真的是他曾住过的那个脏乱到无处下脚的小窝吗?
可是柳兰君明明正在往窗外铁丝上搭他换下来很长时间也没想到要洗的另一套工作服。他先将湿淋淋的裤子抖平,再捏住两个裤角对齐才挂出去,以免晾干后出褶子。他的动作优雅而娴熟,根本不像在干家务,而更像在指挥交响乐团演奏。
“兰君,谢谢你哦,把我的衣服都洗了。你太好了!”
一千跳过去大声道谢,然后注意到铁丝上晾的不仅有工作服,还有自己床上那些东西和窗帘。这些衣物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挂在那里散发出一股好闻的加香洗衣皂味儿。他忍不住掀了掀鼻子,刚才的惆怅立刻被丢到了一边。
“回来了?累不累,要不要喝水?”柳兰君向他绽开一个微笑,用毛巾擦干手。
“不累。”他坐到窗前柳兰君的床上,用力在上面弹了弹,“兰君,来,坐下。你忙了半天,也累了吧。”
柳兰君摇摇头,搭好毛巾后坐到了一千旁边,和他一起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宿舍 。
“兰君,你来了真好,这里终于像个能住的地方了。我一直觉得这个宿舍不顺眼,可就是不知道怎么收拾。”
理直气壮地解释完自己的懒惰,一千瞟一眼自己那张床,怎么看怎么觉得柳兰君的床要比自己的整齐干净许多。
“你还小,不会也是正常的。过去我住过集体宿舍,习惯了。”柳兰君安慰着他,伸手一指两张床中间的空档,“这里要是能再摆个床头柜就好了,可以存些杂物。晚上睡觉,衣服也有了搁的地方。”
一千扭头看着那处不大不小的空墙,拧起眉头。
“可是咱们两个都没钱,上哪儿去弄床头柜?要不,我再去找谁借点儿?”
“不好,总借钱不是事。很快就要发工资了,到时候再买也一样。”
柳兰君劝阻他。不过,床头柜可以不着急买,可是还有许多其他用钱的场合,没有钱真的很不方便。想到这点,他们不由都开始暗暗犯愁。
“小千,其实,我可能……有钱。”
沉默了一阵,柳兰君忽然犹豫着开口。
“有钱就是有钱,没钱就是没钱,什么叫‘可能有钱’?”一千不解地反问。
柳兰君停顿一下,轻声解释:“我在‘新丁接待站’时,管理我们的警察说这里有个银行,阳间送来的钱物都先由他们统一接收,然后……”
“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一千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不觉兴奋地跳起来,两眼放光,“走,兰君!咱们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你会有一点小钱,取出来花掉再说。”
柳兰君点头起身,和他一起走出宿舍,神情也很有些期待。
阴间只有一家由地府管理的银行,总行坐落在阴司大街中央广场。从十殿宿舍到那里可以乘坐公共汽车或私家车行的出租车,不过柳兰君和一千没有钱,只得步行过去。
原本一千提议逃票坐公车,但是柳兰君坚决不同意。为了避免争吵,一千也只得作罢。
马路上鬼来鬼往,跟平时一样热闹。两只鬼魂边走边聊,倒也不觉枯燥。
路过第五街区公园时,一千瞟到伍伍背个大布袋正在向那些在健身器材上运动的鬼魂散发小册子。他赶快扭开脸,拉住柳兰君开始急走。
没想到视力超好的伍伍一直在眼观六路寻找可以传道的对象,马上就发现了他们,还大声打着招呼向马路这边走过来。一千只好停住脚步,和柳兰君站在路边等他。
“一千,今天你……”
伍伍盯住他的头脸打量,眼镜片后的双眼目光如炬。
“我刷了牙,也洗过澡,现在全身上下干净得很。”一千急忙回答他的例行询问,随后忽然想起早上因为忙着帮柳兰君借衣服,自己忘记了洗漱。他不由不安地瞟瞟柳兰君。
听到一千的这个说法,柳兰君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