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绣雪借口要做事,不愿去,我知她一向不喜刘陵,也不勉强。便和锦云换上普通宫装,随着刘陵一同前往浣洗院。
浣洗院顾名思义就是皇宫里专职负责洗涤的地方,宫里所有需要清洗的衣物、物件都会拿到这里来,可想而知其工作量之大。
一进院里,就见角落里满坑满谷的脏衣物,散发着阵阵臭气,我们掩着鼻子匆匆看了一眼,没见到什么人,连忙退了出来,
“锦云,我们的衣物也堆在那里吗?”太吓人,我宁愿自己洗。
锦云忍不住笑了,“不是的,娘娘。”
听完锦云的回话,我才知道这浣洗院虽然只是洗衣物的地方,却也十分讲究,照样分三六九等,第一等自然是负责清洗熨理太后、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主要嫔妃娘娘衣物的浣女,个个经过挑选,需聪明伶俐,心灵手巧者才能担当,第二等是负责清洗熨补高级官女或宦官的衣物,然后一级一级往下排。据说许多犯了错的宫女送到这里来受罚,一般都是负责级别最低的太监还有侍卫的衣物,活最脏,也最累,估计就是刚才我们看到的那堆了。
三人又来到院后面的溪边,二三十个妇女正在那干活,汉代是用一种名叫皂荚的果实磨碎后充当肥皂,用木棒砸打衣物进行清洁。那些下女模样都很普通,没见有姿容特别出色的。
刘陵急了,招了招手,找来一个正在洗衣的下女询问。
那女子一听是找卫子夫,打量了我们一番,犹豫着向不远处的晾晒场指了指,立即回去了。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边密密麻麻的晾着衣物,几个人影在衣物后晃动,不知哪个是她。
“姐姐,你看!”刘陵眼尖。
我定睛一看,只见一年轻女子吃力的搬着一大盆衣服走了出来,那女子虽穿得破破烂烂,却仍难掩艳光,不仅容貌清丽无双,更有一股楚楚可怜的动人韵味,在这些人里显得分外醒目。
大概是木盆实在太重,她踉踉跄跄没留意到脚下,被石头绊倒,一下重重摔在地上,盆里的衣物也纷纷蹦了出来,她忙不迭挣扎着去捡,但那管事仆妇已经看到了,不由分说,拿出竹条便恶狠狠的往她身上招呼,她痛得翻滚,只顾哀呼求饶,却无力反抗这暴行。
我不禁皱起眉头,“锦云,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锦云回来了,神色也有几分黯然,说道:“管事的说了,上头关照过,分给她的活必须是最重最累最脏的,唉,奴婢看她那样子,好像也不是受了一次两次的毒打了……一双手也被水泡烂了。”
我听着都有点头皮发麻,心里暗怪刘彻,一点抗争精神也没有!把人家搞进宫,又丢在这里不管死活!
有心帮她一把,但若传到窦太主耳里,又怕不妥。
踌躇了一下,说道:“锦云,你拿些钱给那个管事的,叫她善待卫子夫!不许再苛责打骂她!但不要说是我的命令,就说……就说她是你家亲戚!”
“啊?那窦太主要是追究起来可怎么办?”
“怕什么,你不许那仆妇说出去便是,再说万一被我娘知道了,不还有我嘛!”
锦云没有办法,撅了撅嘴,不情愿去了。
“姐姐,你如今是怎么了?越发怜香惜玉了!”刘陵娇笑着斜眼看我。
“得饶人处且饶人。”
“姐姐,你若是心软,后患无穷呀!”
“她都已经这样了,还能翻身吗!”我故作不以为然。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陛下还对她还是余情末了呢!”
我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抬腿欲走。
刘陵终于按捺不住,跺脚道:“姐姐,别怪妹妹不提醒你,如今你饶了她,但她将来未必肯饶你呢!”见我不理她,她又着急的大叫:“姐姐,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
我停下脚步,暗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陵儿,你还不了解我吗?经过那次生死大劫,我是真的想通了,嗔念太深,只会伤人伤己。”
“姐姐,你……”
我不待她说完,又侧首浅笑以对:“不要说她,即便是你,我也一样不会计较。”
她瞳孔骤然一缩,怔在那里。
见我目光坦率,她终于也笑了,灿如春风:“姐姐,上祀节那天,你果然看到我们了。”
我不可置否。我本不打算说破,但也不想别人一直把当我傻瓜。
“陵儿,你我相交一场,今日听姐姐一句劝,你与他是同室宗亲,你明知不可能在一起,又何苦泥足深陷呢?”我诚意劝道。
刘陵性格娇俏泼辣,敢爱敢恨,亦正亦邪,颇似我们现代女性作风,我还蛮欣赏她的。再说,不论她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毕竟我初来“这里”,是她陪我渡过最难熬的适应期。我也不想她这样。
“可我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已经坠入魔障,再也回不了头了……”被说穿心事,刘陵神情不觉有了几分迷茫软弱,旋即又倔强的说:“但陛下他是喜欢我的,他说过,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我叹了口气,耐心劝道:“陵儿,他是帝王,心怀千秋大业,纵然喜欢过你,那又如何?他怎么可能为了你,授天下以柄呢!“
“姐姐,或许你认命了,我刘陵却不甘心!他如今只是受到那妖女迷惑,总有一天,他仍会醒悟的。”
“陵儿!”我一时无言,怜悯的望着她,“你真的爱错了人!”
“姐姐,你在同情我?”她有了几分恼怒,目光顿时变得冰冷,扬眉娇笑,“呵呵,姐姐,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大婚的那天晚上,他把你灌醉后,下半夜都是跟我在一起呢!”她笑嘻嘻的盯着我,轻快的语调渗出报复的快感,“而且也是他让我来试探你,看你是否真的失去记忆!哈哈!”
我静静的望着她,一语未发。只觉这刘彻年纪轻轻,行事却太过放荡不羁,令人胆寒。
“你连这都不在乎?”见我真的无动于衷,她笑不下去了,有些吃惊,失望的吸了口气,“姐姐,陵儿原以为你我是一样的人,想不到你如今变得这么……这么……”
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完,只是缓缓垂下浓密的睫毛,掩饰自己鄙视的目光,恢复了常态,优雅的施了个礼,“哎,今日陵儿失态了,言词多有冒犯,还请姐姐恕罪!”停了停,又站起身对我说道:“姐姐一直对陵儿甚好,陵儿心里明白。可是在这宫里,不是好人就能够生存下去的,姐姐自己保重了,陵儿告退。”
我凝视着她渐渐远行的纤细身影,知道她再也不会来找我了。我既做不了她的朋友,也不是她的敌人,就只能形同路人了。
第九章:往事
不久,昭阳殿传来消息,皇帝起驾去上林苑狩猎了。
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谁也没料到,这一次,皇帝竟然会在那里驻留这么久。
对我来说,他这一走,好比利刀从我脖子上挪开,令我顿感轻松。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很快我就学会了自得其乐。
我的宫庭生活制定的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基本是练练字,看看书,遇到不认识的字便连猜带想,跟学英语差不多吧。汉代的书与现代概念中的“书”不一样,往往是由一大堆一大堆的竹简组成,魏然壮观。皇宫里也没有小说,可供阅读的大多是些圣人著作,不是宣传道家,就是宣传儒家。好在我这人是杂食动物,什么都看,囫囵吞枣中也长了不少知识。
下午呢,我就指挥宫女们进行训练,排练些我喜欢看的歌舞解闷,比如仿制《十面埋伏》片头的那段鼓舞;或改编些乐曲,我已经尽量挑适合古代乐器的歌了,不过演奏出来感觉还是大不一样,听起来,呃,只能说别有风味。
最令我得意的一个壮举是,经过我不懈的努力争取,以及买通了几位风水先生——说我不孕不育是因为椒房殿的风水不好造成,老太太立马批准了对椒房殿进行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