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娄敬,听了韩淮楚的答案,臊得是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站在那里,半响做声不得。
韩淮楚微笑道:“知错能改。先生既然错了,还不去向那后生道歉。”娄敬一听,疾步奔下楼去。
经过娄敬诚恳的道歉,这一次误会冰释。那后生也不食言,当下掏出银子,购了一桌“孔府全宴”送给娄敬,便要离去。哪知娄敬竟对那后生充满好奇,邀请后生上楼一述。真正应了那话“不打不相识”,那后生倒十分爽快,答应下来。
这些对话韩淮楚早已听到,见二人上得楼来,立起行礼。
那后生风度翩翩一阵碎步走到韩淮楚面前,却到了韩淮楚的眉宇间,笑盈盈问道:“阁下可是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平生没有吃过一场败仗的韩信韩大将军?”
“谬赞谬赞!正是韩某。平生未吃败仗只仗侥幸也。不知公子何人?”韩淮楚问道。
“小弟乃云中人氏,姓虚名若谷。慕泰山之巍,特来游历。有幸结识韩大将军,三生有幸也。”那后生答道。
“虚若谷?虚怀若谷?这世上还有姓虚的么?看着后生虽然年轻,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一股名士风流,出的几个算术题也非同一般。怎未听说当今天下有这号人物?”韩淮楚心想。
那虚若谷款款对着韩淮楚坐下。这一边小二开始上菜。虚若谷便打开话闸,开始闲聊。
“道上听说大将军也要参加今年的论战大会。韩大将军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故要与一般学士儒者作唇舌之辩?”虚若谷扑闪着双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韩淮楚叹口气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汉军灭齐,齐地士子对我大汉怨恨重也。但能凭这场大会,与众儒生化解积怨,得良臣为辅,韩某心愿足矣。”
“好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诗经中的一句将军竟用在此处。”那虚若谷赞一声,说道:“将军纵有此心,只是汉军杀齐王,灭齐宗祠,稷下学士恨之入骨。恐怕这积怨难消也。”
韩淮楚剑眉一轩:“世上之事,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不去试试,如何知道一定不行?”
虚若谷粲然一笑:“大将军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般稷下学士也真是的,天下统一乃历史大势,何故如此冥顽不化,念念不忘他们的故主?”
“正是!”那娄敬插一句嘴:“那田广已死,田横在逃已成不了气候,齐国已成大汉天下。想田氏复国,恐怕这辈子也等不到了。还不赶紧改换门庭投到汉王麾下,也好英雄有用武之地。”
韩淮楚看了虚若谷一眼:“韩某想大多数学士不至于那般顽固,只是有少许领袖在从中挑唆,致使如今齐国士子空怀治国之才却不敢轻易出仕,怕落了个不忠的罪名。”
娄敬点了头,讥笑道:“那个什么名士安期生就是其中之一。还写了一句什么诗,叫做‘水土不识新世界,江山还念旧君王'来着。那安期生自比伯夷叔齐,枉为名士,就该学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如今还活得这般滋润,可笑啊可笑!”
虚若谷面色一变,沉声问道:“娄兄这是什么话?写诗只为明志,难道自比伯夷叔齐就该饿死吗?”
“那伯夷叔齐原本耻食周栗,采薇于首阳山。却有人告诉他,首阳山上一草一木也是周室的草木,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也。伯夷叔齐一听大羞,只好饿死。安期生既写此诗,如何不知这段掌故?也是娄某未遇见安先生,若明日大会上遇见了,一定要拿这段掌故说他,看他有什么话说?”娄敬眉飞色舞地说道。
“原来还有这段掌故。幸而遇到这娄敬,大会上遇到那帮腐儒就多了一个帮手。”韩淮楚心中想到。
“说得好!”韩淮楚正在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一阵击掌之声。
回头一看,只见楼梯口多出了三人。一人手提药盒,年纪在六旬左右;一人身着杏黄八卦道袍,正当盛年,道貌岸然;一人腰间系着一口长剑,年过五旬,身材颇为高壮。
貌似娄敬认识这三人,急忙起身打招呼:“原来是逍遥公,灵丹子与关相邦大驾光临。三位可也是来赴那论战大会的么?”
那手提药盒的老者说道:“得到安大小姐邀请,我们三人来到泰山赴那论战大会,路上相遇便结伴同行。刚想在这东岳楼小酌一杯,可巧遇到你这小子。娄敬,你在与谁说话啊?”
那娄敬介绍道:“这位便是名震天下的韩信韩大将军,这位是虚若谷虚公子。咱们这一桌盛宴,吃也吃不完。三位何不过来同席而谈。”
看来又是什么天下名士驾到,韩淮楚急站起躬身行礼。三位一听他大名,齐道:“韩大将军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遇,幸会幸会。”
那娄敬见韩淮楚不识三人,便介绍道:“这位是阴阳五行门周逍遥周道长;这位是杏林圣手,灵丹子沈渭南,乃神医扁鹊第十二代传人;这位是原大秦兵造大相邦关君豪,当世冶剑大师。皆是当世名士。”
“阴阳五行门?可不是徐福的那个阴阳五行门?自那徐福东遁,阴阳五行门就成了秦廷缉拿的对象,几乎满门屠杀已经绝迹。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一个漏网之鱼。却不知这位逍遥公会不会像徐福那般,也炼什么骗人的不死仙丹。”韩淮楚心想。
再看那灵丹子沈渭南,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药香。而那冶剑大师关君豪,虽然年迈,却是一双胳膊比常人大腿还粗的大汉,想是长年打铁的缘故。
“周道长乃方外之人,也来参加这论战大会么?”韩淮楚纳闷地问道。
“韩将军这可就孤陋寡闻了。论战大会兼纳百家,鸿儒大德奇人异士都可以参加,任何话题都可以放在会上一谈。昔日道家大师庄周,列御寇就是这论战大会的常客,坐而论道,只为传播道法也。”那虚若谷仿佛对论战大会了解颇深,笑着解释道。听得韩淮楚只是汗颜,暗悔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看来这虚公子学识渊博,不仅仅只会点算术。”韩淮楚心中想到。
那小二便端来三个椅子,沈渭南三人据桌分别坐下。小二又置了三份碗筷,给三人酒杯中斟满。
那沈渭南浅呷一口,打量娄敬一眼,问道:“娄敬,你神农门又有什么革新发明,明日会上要一鸣惊人?”娄敬呵呵一笑,说道:“一鸣惊人谈不上。却有一项发明,乃是我神农门这几年研究的收割农械。”
“还不拿出来让咱们先睹为快!”那关君豪大声一喊,中气十足。
娄敬嬉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来,摊在桌上。众人都凑脑来看。
只见那羊皮上绘了一图,却是一头水牛拉着一卷筒,卷筒上插满镰刀,后面一人摇动手把转动那卷筒,收割田间成熟的庄稼。
关君豪点头称赞道:“这农械果然巧妙。有此发明,收割庄稼就事倍功半——”那娄敬听得十分欢喜,对韩淮楚说道:“小人正想将此推广,以扬我神农门之名。大将军位高权重,不知可否在大汉国推行此收割之法?”
韩淮楚思索一阵,说道:“不妥。若按此法收割,农夫不停转动卷筒,卷筒太过沉重,恐怕不能持久。若是能造一辆车,将卷筒安在车身中,采用脚蹬转动,脚比手有力得多,收割庄稼起来就不那么吃力了。”
“可脚蹬乃是直走,卷筒却要转圈,这如何使得?”娄敬皱着眉头问道。
韩淮楚微微一笑,用筷子蘸了酒水,在羊皮上画了一个大学物理学过的曲柄机构,说道:“用这机构大致就能办到。至于怎么设计便于使用,韩某就不能尽数道来了。”
那娄敬看了这个曲柄机构,呀地惊叫一声,一拍脑壳:“这么简单的办法,娄某怎未想到!韩大将军真是神人也,这也能想到。”
这么简单的办法?这可是经过无数年之后中国劳动人民才发明出来的农械。韩淮楚望着众人又是惊讶又是佩服的样子,微笑不语。
只听那娄敬长叹一声:“我神农门经数年才发明出这器械,原只想明日在那论战大会上展示于众,哪知有如此重大的缺陷。既然如此,这大会不参加也罢。娄某明日一早,就返回故里,研究韩将军所说的脚蹬。”
众人齐声说道:“不急不急。既然来了,就到那日观峰上品赏一下安大小姐的香茗,见见会上的人物。”
娄敬听众人一劝,说道:“如此也好。今年论战大会,我神农门就做一回看客。我的革新发明大家已看过,却不知诸位到会上展示什么?”
那沈渭南指了一指关君豪,说道:“关相邦,你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