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臣久攻范阳不下,正自烦恼,帐下陈余禀道:“末将保奏一人,可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徐公来降。”武臣奇道:“本君也曾派使者去说降徐公,怎奈那厮顽固不化,派的使者被他骂了回来。又有何人能说动徐公?”
陈余笑道:“别人不能,是因为没这个能耐。末将保奏的这个人,一定能让徐公献城来降。”武臣大奇,问道:“你说的是何方高人?”陈余道:“他是末将的师兄蒯通,也是范阳人氏,现正在我营中。”
那纵横家出过苏秦,张仪两位纵横捭阖的大辩士,又出过孙膑,庞涓两位叱咤风云的军事天才,在这刀兵四起的大争之年,天下诸侯莫不欲延扰纵横家弟子为其效命。武臣早知蒯通乃是清溪隐叟的第二大弟子,想必他有惊人绝学,一闻大喜,说道:“快请!”
蒯通自从离开万载谷后,便回到家乡。如随何所说,他不是自甘埋没之人。想到自己学得一身本领,便欲找个买家,一展自己的才华。只是没有机会,让他遇到一个他瞧得上眼的诸侯。
机会终于到来——武臣率领的张楚大军打到了家门口。那武臣有十几万大军,放眼天下,像这样有实力的诸侯没有几个。蒯通那颗不甘埋没的心,开始跃跃欲试。
蒯通得知师弟陈余也在武臣军中,遂去见陈余,让他为自己引荐。陈余一番吹嘘,说得武臣心痒难忍,只欲立刻见到蒯通这位纵横家高弟。
蒯通进见武臣,寒嘘几句,武臣便直入正题,问道:“徐公据城坚守,我军未能克之,先生有何良策可下范阳?”
蒯通哈哈大笑道:“区区一个范阳何足道哉!贤君若依我,就是拿下整个赵地都不在话下。”
武臣一听,精神一振,起座欠身道:“愿聆先生高策。”
蒯通话锋一转,问道:“贤君谓徐公何种人也?”武臣道:“徐公乃恃勇斗狠,冥顽不化的一介武夫。”
蒯通摇头道:“贤君错矣!那徐公非冥顽不化,乃是怯而畏死,贪而重富贵也。”
此言一出,武臣大惑不解:“那徐公连日里与我军死战,拼死守城二十天,怎会是贪生怕死之徒?”
蒯通侃侃说道:“吾乃徐公乡邻,知之甚深。他据城坚守,并非以君为敌,不过是怕城陷后性命不保,富贵不存。贤君嫉恶如仇,前所过十余城,尽诛秦廷所置官吏。徐公有鉴于此,焉能不拼死一战,以全其身?贤君若仍是如此,恐日后所遇不止一个徐公,将步步雷池,处处荆棘,千里赵地,不知何时能下矣。”
武臣长揖道:“依先生之见,本君该当如何?”蒯通道:“池清不能养鱼,至刚则易损折。贤君不如装装糊涂,遇事变通,则大事可成也。”
武臣点头道:“听先生一言,本君茅塞顿开。不知先生如何能下范阳?”
蒯通道:“请贤君立一空头绶状。蒯某凭此,管叫徐公来降。”
武臣便立一空头绶状,盖上张楚国左将军武信君大印,交与蒯通。
蒯通入了范阳,先以乡邻身份谒见徐公,与他套套近乎。再亮出使者身份,又是恫吓,说城外有武臣十几万大军,破城只是早晚的事,到时你免不了一死,又是利诱,给徐公看那空头绶状,云高官厚禄任你挑选。
那徐公被蒯通猜中,果然是贪生怕死,恋图富贵之辈,听了蒯通说辞,便欲投降武臣。他倒有自知之明,想自己无甚功劳,不敢在那空头绶状上乱填,只说:“能保住范阳令不失足矣。”蒯通笑道:“这有何难。”当即取笔在那绶状上填下“范阳令”三字。
徐公得了绶状,吃了定心丸,遂开城投降。武臣也信守诺言,让他依旧当范阳令。
蒯通又生一计,让徐公乘朱车华毂,周游于燕赵之郊。
那些秦廷守将,见徐公降了武臣,依旧能得富贵,纷纷心动。徐公谓众人道:“武信君宽怀大度,你们献关投降,也能如我一样保住富贵。”于是众人皆动了投降之念。
武臣用蒯通之计,从此再未遇上任何麻烦。使者一到,秦国守将立刻表示效忠,可谓闻风趋附,传檄而定千里。不到数月,已攻陷了三十余城。不久又有故赵都城邯郸守将李良献城投降,赵土基本平定。
蒯通得武臣器重,做了他首席谋士。
第二十章 自立为王
武臣势力急剧膨胀,兵力鼎盛已有二十万有余,帐下猛将如云,在张楚国诸将中,排上了第二把交椅。除了左将军周文,无人能及。
便有周文戏下大败消息传入,众皆哗然。数日后又有人报陈王诛杀邓宗之事。于是聚集军中骨干在邯郸府邸商议。
三晋盟张耳进言道:“将军平定赵地,傲立河北。今周文兵败,若秦军乘胜东进,势如破竹,则张楚危矣。况陈王好听谗言,诸将为其攻城略地,多以谗毁而得罪诛。今将军得赵,功高震主,恐不脱于祸。不若学那周市,迎立赵公子歇为王,可保身家性命。”
武臣却摇头道:“吾与陈王乃患难之交,一起揭竿起义,岂能背其意而行事?”张耳厉声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今若迟疑,必如伍子胥之相吴,蒙恬之相秦也。请将军引以为戒,勿失时机!”
那张耳在武臣军中威望甚高,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又有周市立魏咎榜样在前,众人闻言,频频点头,一时有不少附议。
张耳眼巴巴望着武臣,只盼他能点头应允。
武臣却久久沉吟不答,忽然问护军邵骚:“大司徒以为如何?”
那邵骚本成阳人,也是大泽乡起义的元老,素有计谋,为陈胜信赖。陈胜派他来作护军,实是监视武臣,令他时不时打打小报告。不料他到了武臣军中,竟与武臣穿一条裤子,作了他心腹,那小报告尽是称颂武臣之言,让陈胜大为放心。到武臣平定了赵土,成了气候,那小报告也干脆不打了。
邵骚老奸巨滑,知武臣话里有话,遂道:“迎立赵歇乃是大事,且待军师回来再行商议。”
军师即是蒯通,此时正在外筹集粮草,不在邯郸。
武臣听了邵骚之言,点头道:“大司徒所言甚是,此事容军师回来再议。”
于是张耳只有耐心等待蒯通归来。
不日便有陈王特使来到邯郸,令武臣引兵西向伐秦,对付章邯王离。那武臣已盟异志,自然是虚言推搪。
武臣气候已成,张楚奄奄一息,陈胜的旨意,武臣只当是放屁。
蒯通筹粮回来,一入府中,即有三晋盟盟主张耳来访。原来那张耳已急不可耐,一听蒯通归来,便来到他家中,先探探他口风。
蒯通听了张耳提议迎立赵歇之事,笑道:“张盟主放心,明日吾在武信君面前,促成此事。”张耳大喜,称谢而去。
张耳前脚才走,便有武臣遣人相传。
蒯通来到武臣府邸,武臣屏退左右,问道:“张耳提议迎立赵公子歇为王,军师以为如何?”
蒯通一声冷笑:“张耳实乃循私也。主公若依他之言,祸不远至矣。”
武臣动容道:“军师请讲,如何徇私?如何祸不远至?”
蒯通便道:“众所周知,那赵歇乃是三晋盟副盟主。张耳提议立他为王,实是为自己打算。赵歇不同于魏咎,在河东拥兵自重,手下自有一帮亲信随从,又有名将李左车为其策划。主公立他为王,他必欲提拔自己心腹,排挤吾辈。主公想如周市一般,总督军政,恐怕是不可得,到时身家性命能否保全,亦未为可知。而他张耳乃三晋盟盟主,又倡议有功,自可平步青云,得赵歇所爱了。”
武臣怒道:“可恶!险些为这厮所卖!在陈城这厮便向陈王提议立六国之后,未得陈王应允,此番又来唆掇本君,贼心不死。待吾将他拿下治罪。”
蒯通摇头道:“万万不可!张耳为平赵劳苦功高,于诸侯间声望颇高。此赵地他三晋盟经营多年,若动了此人,会致时局不稳。”
武臣悻悻道:“幸得军师提醒,军师所言甚是。只是不治他罪,难解吾心头之怒。”蒯通笑道:“主公且先稳住此人,待时局稳固,再动手不迟。”武臣便问如何稳住张耳,蒯通道:“不仅不治他罪,反而擢升他官职。”
武臣点头道:“就依军师之见,让这厮逍遥一时。只是不立赵歇,张楚摇摇欲坠已不可恃,这赵地如何镇抚?”
蒯通大笑道:“主公拓地千里,拥兵二十余万,纵自立为王也未为不可,何必委身赵歇,为他人作嫁衣裳?”
武臣等的就是这句话。只是前日被张耳一说,无人倡议不好自陈而已。听蒯通之言,心中大悦,展颜道:“军师认为本君可自立为王么?”